李天佑眼睛微眯,这个大太监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整个大清朝,能够让一个军机处行走如此恭敬的太监只有一个人,大内总管李莲英,毕竟,他可是蔡能的便宜干老子啊。
微微瞥了一下李江,凭着相处这几年的经验,李天佑立刻就知道,李江也已经判断出了这个太监的身份了,可是,他仍然是一付不知道的样子,向蔡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朗声说道:“下官福建巡抚兼兴泉永道道台李江,参见蔡大人。”
蔡能随随便便地还了一个礼后,有点儿不大上心地问道:“哦,原来是李大人啊,李大人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李江连忙说道:“下官一个时辰前刚刚进京,还没来得及休息呢,就直接跑来向蔡大人请安来了。蔡大人,不知这位公公是谁?”
蔡能刚刚要说话,那个大太监却暗中挥了挥手,阻止了蔡能的介绍。李江暗怒,这个家伙每年都要收到自己送上来的几万两银子,可是现在送礼的人都站在面前了,这家伙却不准备相认,安的什么心啊?
正想着如何与李莲英套上关系时,一边的李天佑突然间用天真得过头的语气说道:“爹,我知道他是谁了。”
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李江随即心中暗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四儿子又要施展其扮猪吃老虎的把戏了。这几年来,每当有高官来到泉州时,李天佑每一次都出场,每一次都装出一付傻乎乎的样子,并从中得到了相当多的信息。而李莲英发愣的原因则不一样,他有点儿奇怪,一个十七八岁、基本上已经成人的小伙子,怎么可能用这种的语气说话啊?这摆明了不是一个有修养的官家子弟应该说的话。
蔡能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李大人的四公子,以前是个神童,写得一手好文章,后来因为落入水中,大病了一场,晕迷了半年左右,醒来之后就有点儿傻呆呆的。李大人,贵公子的病还没有好吗?”
李江苦笑了起来:“不但没好,好象还越来越严重了,所以这次进京,我把他也带上了。一来让天佑看看我们大清京城的强盛繁华,保不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二来么,主要是怕呆在泉州出事,毕竟他的三个哥哥都很忙,而妇道人家,照顾得也不一定周道。”
李莲英显然对李江的说法不感兴趣,他看着李天佑,打趣地问道:“哦,是李公子啊,那你说,我是谁呢?”
李天佑的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这让李天佑自己都感觉别扭得半死,虽然他相貌上的年纪只有十七八岁,可是真正的心理年纪,起码有三四十岁了,却要装出一付天真的样子,太难受了:“我知道,这位大叔是个和尚。”
“和尚?”连李江都愣住了,更别说兴趣满满的李莲英:“我怎么是个和尚?”
“你就是个和尚,”李天佑大声说道:“刚才我在轿子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一个长得很慈祥的老奶奶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漂亮的衣服,衣服上绣着很多可爱的大鸟,那大鸟我以前看过,好象叫什么凤凰吧。那个老奶奶的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金色的圈,跟太阳一样,不过比太阳大得多了,很多很多金光从光圈上射出来,可漂亮了,跟庙里那些佛祖的光圈一模一样。而这位大叔,就站在那个慈祥的老奶奶的身边。我想,庙里的佛像都有光圈,而老奶奶也有光圈,她应该也是一位佛祖。站在佛祖身边的,自然是个和尚了。”
李莲英愣了好一会儿后,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相信李天佑说的话,或者说,他下意识地强迫自己相信李天佑所说的话。一来,李天佑是个有病的傻瓜,傻瓜说的话,正常情况下肯定是真的,瞧他那天真过头的样子,也不象骗人的样子啊。二来,李莲英觉得,李江没有必要教一个傻儿子对自己拍马屁。毕竟,李江刚到北京就跑蔡府来了,他对自己又不认识,根本就不可能立刻判断出自己是谁,而且,他李莲英跑到蔡府来也是临时起意,李江就算要拍马屁,也不可能算到自己会来啊,由此可见,这个李天佑说的肯定是真的。
李江的肠肚子都笑得快抽筋了,这个天佑,瞎扯的本事还真是不错,张嘴就来,瞧那脸上的神情,想不相信都难啊,特别是,李莲英天天跟慈禧呆在一起,深知慈禧对这种说法极感兴趣,因此,他就算知道李天佑扯谎,也不一定会去揭露的。可是,李江的脸上,却是一付惶恐不安的样子,朝着李莲英连连施礼道:“这位公公,犬子大病之后,脑子有点儿问题,胡言乱语的,还请公公恕罪。”
李莲英呵呵笑道:“没事的,贵公子天真纯朴,我很是喜欢,这年头,敢说真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完,向蔡能施了一个眼色,蔡能会意,连忙对李江介绍说道:“李大人,这位是大内总管李公公,也是本官的父亲。”
蔡能介绍起来心安理得得很,那淡定的语气,倒是把李天佑听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李江装作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向李莲英大大地施一个礼,朗声说道:“原来是李总管李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总管大人恕罪。”
李莲英随意地挥了一下手:“不知者无罪,李大人远道而来,估计肯定相当劳累了吧,能儿,请李大人进去吧。我很喜欢李大人的这个四公子,叫他一块儿进去吧。”
一声能儿,把李江和李天佑听得浑身上下猛打冷战。这两个人,说的人如此自然,应的人也泰然自若,真不知道他们的面皮是用啥做的,估计用英国战列舰主炮的炮弹都炸不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