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书平话》卷下:“半夜前后,河水长十分,溢满长安浮桥。“
《东观汉记·吴汉传》:“据浮桥于江上,汉锯绝横桥,大破之。“
唐贾岛《寄乔侍郎》诗:“大宁犹未到,曾渡北浮桥。“
宋邢昺疏:“言造舟者,比船於水,加板於上,即今之浮桥。“
宋时,浮桥多称为浮梁。)
行程改为昼出夜伏。
王昀远远看见栈道有人便先指挥着泊岸避开,以免引起诧异。好些江段干脆靠东岸藏了橡皮艇去体验古栈道。遇到零星商贩,还主动与人作揖微笑;遇到商队,鼓励林瑆彣去向人行礼道万福问路问里程,甚至还随在结队歇息的路人身后听他们谈话。一路,王昀、赵媜、林瑆彣继续为叫叔还是叫哥的待遇争嘴饶舌;间或,也用冷幽默与三人的玩闹,挨个调侃洗刷一番。
嘉陵江古称漾水,西汉前直入汉江。两汉时,漾水在陕西省宁强县阳平关以东因地震堰塞而发生袭夺,改入四川盆地,白龙江汇入嘉陵江的地方,就是昭化。
江面越来越宽,望眼镜里前方有座浮梁,往来行人不少。浮梁两头设有围栏,似乎有人在盘查过往行人。
就近看“堠子”,已近利州的昭化县。王昀展开地图,指着昭化和剑阁皱着眉头。
林瑆彣拿过望远镜,看了好一会:“浮桥两头官兵不少……”
“嗯,知道,白水关的事也该传到这了,两岸都有设卡,官兵在左岸,有盾牌兵、弓箭兵;右岸的,看衣着,应该是地方官府的官差在盘查。”
赵媜抢过望远镜:“我看看。”
“先休息吧,到了晚上,我们从江心过浮梁。”
“好渴。”赵媜放下望远镜,扇着风,喘着气。
“我去打水。”黄黎雪蹦蹦跳跳拎了不锈钢盆就往侧旁一条小溪走。
“赵,”王昀左手接过望远镜,继续望向桥头,头也不回地伸出右手,指着右侧树丛说,“那里有片梅林,你望望。”
赵媜、林瑆彣一阵惊喜,牵了手便向树丛走去,黄黎雪走到一半,闻言也回过头张望:“赵姐、林姐,多摘些哦。”。
迈出两步,两人突然猛省,转身回来掐人。
晚10点,王昀叫醒大家:“注意了,两岸设卡处各有人提着灯笼敲更巡逻,每隔十五分钟样子两岸同时上浮梁,走到浮桥中间后一个来回是十分钟。他们有弓箭兵,我们不能惊动他们……”
“嗯,”赵媜点点头,“我不会游泳,若是橡皮艇被射中一箭,一漏气我们就完了。”
月色昏暗,虫鸣声声刺耳。
待两组人在浮梁中央碰头时,王昀招呼三人坐定,推橡皮艇下水,偷偷划向浮梁。
近了,桨往前推止住速度,慢慢靠近,直到王昀一只手硬生生搭上浮梁的一个船身,然后慢慢让橡皮艇进到两个船身之间。
浮梁两端,传来的敲竹梆子报更声慢慢近了。
“稳住,稳住,稳住,都趴下,都不能出声,屏住呼吸……”王昀悄声招呼着。
橡皮艇停在浮梁木板下方,木板两头各搭住两只木船,捆扎的结结实实。
竹梆子声越来越响,报更声越来越近,连脚步声也能清晰听见了。浮梁随着水流有节奏地起伏着,渐近的脚步踏得浮梁加剧了摇晃,声音嘎嘎吱吱,仿佛刺在人心口上。透过木板,已能看见灯光一步一步近了。
江面偶或传来“哗哗”声响,每次都吓得人心惊胆战。
王昀双手一直使劲托住头上木板,止住江水对橡皮艇的冲力,手渐渐麻木;林瑆彣和黄黎雪伏倒在艇内,侧着脸闭上眼,因为竭力屏住气息,呼吸慢慢变得困难;赵媜侧仰身,腰扭的本来难受,时间一久几乎要哭出声来……
终于,两双脚从上面汇合,而后相背离去。
王昀轻轻招呼一声,林瑆彣在前紧紧埋住头,擦着两船间桥板通过;黄黎雪把头埋在王昀和林瑆彣中间,也跟着通过;赵媜手终于放松了身子,往侧后仰倒,不想胸部被桥板卡了一下,失了重心,闷哼一声跌落水中。
王昀毫不犹豫翻身扎下水,水中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锣声骤然紧密响起,两岸嘈杂起来。浮梁两端设卡处冲出数人,分别执了刀枪灯笼火把,上浮梁巡查。
橡皮艇顺水急速漂向下游,林瑆彣和黄黎雪拿起桨,不知所措。
王昀突然从水下冒出头来,伸一只手搭住橡皮艇,说道:“林,赶紧取出手电筒,照照江面。”
“开手电,被发现了咋办?”黄黎雪失声说道。
“顾不了这么多了。”
江面一片黑沉沉,两岸远远燃起许多火把,夹杂着喧嚣声嘈杂声锣鼓声……
一束手电筒光柱突然刺破江中黑暗,光柱如此明亮,照住的江面立马出现一个亮圈,同时江面还反射出一道光柱射向夜空……
火把不再胡乱晃动,喧嚣声也瞬间哑然,敲梆子的、敲锣的、击鼓的,全部停了下来,江岸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隐约,能听见江面前方右侧传来的一阵水声,光柱打过去,果然看见有挣扎的水花。王昀赶紧一头扎了过去;林瑆彣直起腰身,双手紧握电筒,将光柱紧紧锁定水花处;黄黎雪也使桨划去。
下游,很快就过了一簇簇灯光的昭化。
王昀费劲力气,终于将赵媜托进橡皮艇,自己却已没有爬上去,招呼林瑆彣拍赵媜后背吐水,再让黄黎雪划船靠岸,自己则扒着艇边蹬水助推。
收起橡皮艇,待得赵媜恢复了,这才往山上找个树林。拴了根绳挂上几件衣服遮挡,再换下湿衣晾上。赵媜在晾绳后,铺了野餐垫;林瑆彣和黄黎雪另找了两棵相距三米的树,栓上吊床;王昀自己走出好几米,找了一棵树背靠着坐下。
正值酷暑,林中倒也舒适。十二点左右,昏暗的上弦月竟然在山头和云团间沉寂。
林瑆彣、黄黎雪和赵媜那边一会会就没了动静,王昀一时还没有睡意,轻手轻脚打着小电筒在外围巡查了一番,回来那棵树前,正要转身坐下。突然,晾绳那发出轻响,一照,却见衣服掀动处,赵媜探出半个身子来,含混地轻声说了声:“来这吧。”
然后缩了回去。
王昀一怔,看着衣服晃动处好一会儿,关了电筒,坐下,闭上眼。
天微微亮时,下起了小雨。
赶紧收拾停当,觑着无人时候上到官道。
远远看见城墙城楼,却不进去,外围倒有不少街坊茶坊酒肆。
王昀和林瑆彣戴着斗笠,前面拉低压住脸,埋着头杂在人群中;赵媜和黄黎雪跟在身后,保持着七八米距离,背包上都绑了荆条藤蔓遮蔽。
跟着人多处走,路过一个茶坊时候,王昀拉住林瑆彣靠门蹲了下来。
只听见里面一片嘈杂。
“白水关那边,天上掉星星下来了……”
“白龙江上,午夜有白龙现身……”
“那白龙昨夜在昭化现身了……”
“白水黄格树垭的刘五遇到神仙了,简直不可方物……”
“刘五得了个宝贝,比琉璃透亮比琉璃薄看着像葫芦……”
这一带还是比较偏僻,没有比这更大的新鲜事了。
林瑆彣捂着嘴拉了王昀躲到角落,招呼来赵媜、黄黎雪。学着王昀的口吻,说:“眼下,这边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有人看到太白金星驾了白龙下凡,太白金星是女的简直美得不可方物,会用法术把人定住,留下块会变身的法宝——空矿泉水瓶;白龙不知在哪砸了一声巨响,然后顺着白龙江往下游,眼大如斗还能发光,吓死人啦……”
“噗嗤!”
“可别再落下东西,一个塑料瓶值一贯钱,往后我们自己拿去卖吧。”
“不可方物是什么意思?”黄黎雪还没搞清状况,一脸迷茫。
林瑆彣说“不可方物”这四个字时候用的是宋人的发音。
“不可方物——就是不是言语能说得清楚也没法形容的东西,”王昀转头一脸得意地望向赵媜,“简称不是东西。”
林瑆彣附和一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媜咬着牙,猛然伸手在王昀手上捏了一把:“你才不是东西。”
“打住,打住——办正事。”
王昀扯扯林瑆彣衣袖,附耳说了几句话。林瑆彣随即拉了王昀走到茶楼门口。
“我们也捡到宝贝了!”话音刚落,林瑆彣举起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还有大宝贝,城里有钱人家你们去叫来,成了,百抽十。”
一堆人“哗”的一下涌了过来,王昀横身挡住,做了一个揖后,示意保持距离。
有人连声嘘叹,有人来迎到上座,招呼沏茶。
“兄贵姓。”
“免贵,王。”
“王兄,三位小娘子,且上座稍候着。”率先迎上前的人面额宽大。两边作揖,还礼。
“老七老幺速去寻来赵员外、王员外、周员外……”
然后,招呼里外人群散开,不要吵吵。转身,一眼扫过林瑆彣,直接迎向王昀:“小底魏二!此事兄便交与小底张罗吧。”
“有劳了。”王昀和他对视了一眼。
“吾观王兄非此间乡党,不知系途经昭化或于此小住?”魏二边说便从腰间掏出一个木制身牌,交与王昀验明牙人身份。
王昀江南口音没有林瑆彣熟,看完牙人身牌交回,简短回了句:“去CD。”
“兄可知此间通益州金牛栈道山石崩坏?只怕得三五旬通不了。”
王昀和林瑆彣对视了一眼,默然。
一柱香功夫,陆陆续续来齐了八个“大户”,待人说话颇礼貌、和善。
各各作揖,还礼。
寒暄之后,王昀特意提及去CD,几人回话验证了前日大雨滑坡,栈道损了,没个把月指不定能修好。
“水路去临安如何?”
“赵员外、王员外皆有水路客货生意,常有船队到扬州、健康府、临安。王兄一行四人,买船随了商船船队,顺水快则两三旬可到。”
“如此甚好。”
宋人雇人力租物用常说作“买”,所以,魏二说的买船其实就是租船雇人力。
于是,王昀取出橡皮艇,现场充气,放到水里划出划回,全部惊呆了。一群人围在那不住地称奇,底下交头接耳,小心翼翼地越摸越喜欢。
“王兄,看情形,此宝贝最少也值得一百缗。”趁着大家围观,魏二凑到王昀身边讨好两句,然后又去探口风。
眼见着周围人越来越多,王昀越发不安,赶紧拉过林瑆彣,附耳道,“你去告诉魏二,买家最好是有水路客货的,我们只要六十缗,并抵租一条去临安的飞蓬船,其余手续全部由他代办,其余收益都归他。”
很快,那边谈妥,给来的是“钱引”,
原来,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年)“交子务”改名“钱引务”,“钱引”替代了世界最早的通用货币“官交子”,“钱引”按缗计,一缗等于一贯。而银子,在宋朝并不是流通的货币,不能直接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