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传》不可不读也,是啥意思?”赵媜逮着林瑆彣,连续找了十来个代写书信的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问王昀,自是似笑非笑地不说;问彤槿,也并不知道。
王昀习惯晚睡晚起,本以为住在私人宅子可以自由支配睡觉时间了。宋朝偏是防火甚严,到了三更,沿街打更的见有灯光便敲门警示防火,免不了解释一番,无端吵起彤槿。王昀觉着过意不去,只得十二点前睡下,眯着眼到了四更,听得周围寺观钟声鸣响,接着就听见周近街坊传来或打铁板儿或打木鱼儿的唱叫声:“天色晴明”。原是周近庵舍行者头陀,各各分地方沿街报晓。
一早,邻居来访,互赠茶礼,彤槿先自接待了。
赵媜、林瑆彣、黄黎雪候着彤槿得闲了,拉了彤槿继续讨论《霍光传》。
“这霍光还干过什么事?”林瑆彣问道。
“霍大司马辅佐汉昭帝,废昌邑王,立宣帝,素为忠臣,”彤槿恭谨地回道,“要说,便是专权、立女为后了。”
“读他干嘛啊?真累。”赵媜看文言很是困难,搁下《汉书》直呼头痛。
“许是告诫奴婢不可逾越本分吧。”
“才不是,”林瑆彣立即纠正了,“他是个散漫没心机的,巴不得你把所有杂事都给管了,自己悠哉游哉……”
赵媜和彤槿之间有一些儿语言障碍,与王昀之间针锋相对时时互损的相处方式也是彤槿不知道且没法理解的。林瑆彣只是偶做语言转换,所以,彤槿以为那句话是兄长的劝学或告诫,自然想不到这是拐了一个大弯子修理人。
王昀洗漱完,有孚和公亮、公著、抗孙诣门问安。言及末伏日太学内舍生结社试茶祛暑,邀约同去,先预作知会。随后,讨教了些四书五经里面的疑难。
彤槿迎进时,先已悄悄代赵媜问及“《霍光传》不可不读也”有何故事,无奈有孚和公亮、公著、抗孙也是茫然。
古人书法非常重要,王昀用了早食、喝过早茶后,取了林瑆彣的水写布恶补练字,间歇,上楼探看彤槿讲解诗词,见着案上有一本景祐四年丁度奉旨编修的《礼部韵略》,一本大中祥符元年由陈彭年、丘雍等奉旨编修的《大宋重修广韵》,便拿了说道:“林老师,可有时间教我练字?”
彤槿却停了下来,说道:“潇湘先生,明日即是庚午末伏日,此间太学兰榭社寻常试茶,却是连带着斗诗,先生可得预作准备。”
“斗诗?”王昀一脸困惑,“才来临安就摊上这事儿,不去成不?”
林瑆彣赶紧解释:“我们都不会。”
“皆不会?”彤槿吃惊不小,“舍人言说,潇湘先生的书信用字精炼,言之有物,胆识惊人,才气颇高……”
“我们那里的学堂,所教只是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不教诗词格律的。”林瑆彣一脸焦急。赵媜、黄黎雪跟着点了点头。
“这可怎生是好?”彤槿着急起来,“舍人特地分付卓远秀才,言说须得多引着潇湘先生与太学生们酬和、往来,先立名,再荐于朝堂,谋个好出身……”
王昀沉吟片刻,说道:“也罢,眼下我得养家,往后还要助两位大人抗金,这次试茶看来不去不行。”
赵媜看情形,知道有事,问林瑆彣,林瑆彣转成普通话说了。赵媜小声说道:“别怕,我记得纳兰词和主席诗。我陪你去,不怕比不过。”
林瑆彣见彤槿望着自己,便转述:“我们有背过很多诗词,都不是你们这的,到时候我和赵姐姐可以去帮他用这些诗词比试。”
彤槿摇摇头:“姐姐们俱是尊贵,茶坊之地万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的,何况此间斗诗多系即兴限题限韵,除非——”
“除非什么?”见王昀沉吟不言,林瑆彣赶紧接过话。
“除非殷莲行首先作知会。”
“殷莲?”
“嗯,”彤槿低头回道,“旧时的好姐妹,往时太学生试茶必邀殷莲承应,但得是殷莲姐姐出题,奴婢便可先作通问。”
“却待如何?”
“明儿试茶,先必是茶坊匀娘点茶,点茶毕,着落女使挨次奉茶。试茶一般三种,而后内舍生们评出次第,这便要就那魁茶为题作诗,作完诗再收齐评诗,茶坊拿了优选者写了裱糊,招徕客人。”
“那,”林瑆彣听得仔细,问道,“可否先得题,写好了诗再拿去?”
“那便须得先去知会殷莲,折回再去寻茶坊匀娘打听则个。”
“那便有劳妹妹了。”林瑆彣怕王昀拉不下脸皮,赶紧做主安排了。
飨食后,彤槿一一别过,说这就寻殷莲去了。王昀陪着林瑆彣送出门,悄声说这样不好,无奈彤槿打定主意帮王昀,只得嘱咐“路上小心”,回来再嘱咐大家注意风俗习惯、注意言语,虽然在客栈里已经说过了,但是毕竟与彤槿还生疏,一则不要太过唐突,二则小心行得万年船。
下楼,看着天井一角的铙神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