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朝陈圆圆拜道:“在下奉胡国柱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夫人。”
陈圆圆道:“公子若有凭据,妾身方才能信。”
刘三挠头道:“胡将军只是派在下等二十人前来北京暗中保护大帅家眷,凭据却是没有。”
陈圆圆欣喜道:“这个妾身知道,二十人中唯有一人逃脱,莫非便是公子?”
刘三点了点头,道:“如今这路上逃难的人甚多,夫人风华绝代,留在此处只怕不安全。请夫人随我前去军中,好与大帅团聚。”
胡国柱见刘三果然将夫人平安送回,大喜道:“好小子,胡某果然没有看错你!”当众赏了刘三许多银子,还将他提拔为游击一职。
刘三道:“大人,银子我可以收下,这官职请恕在下无法接受!”
胡国柱诧异道:“这是为何?”
刘三仰头道:“大人应该知道,在下从江南风尘仆仆赶去东北,为的就是打清军。如今大帅和将军皆已投清,你我便为敌人,如何会在大人军中任职?”
胡国柱道:“你既然已知关宁军已悉数降清,为何还来帮我?”
刘三道:“在下初投军时,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既然大人有命,在下当尽力完成,如此方能放心离去。”
胡国柱叹道:“真义士也!难道你非走不可,不再考虑考虑?”
刘三道:“承蒙大人抬爱,只是在下心意已决,请大人不要挽留。”
胡国柱叹道:“既然如此,胡某也不强求于你,日后若有所需,可随时来找我。”
陈圆圆一双美目望着刘三,惋惜道:“公子真的不留下来吗?”声音哀婉,令人无法拒绝。
刘三摇头道:“在下去意已决,请夫人保重。”
陈圆圆也叹道:“妾身虽为女子,却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公子吩咐便是。”说罢盈盈道了一个万福。
吴三桂见陈圆圆回到自己身边,大喜过望,果然不再追赶,任由李自成从容退去。自己则带兵返回北京,将所部驻扎在北京三大营之内,带着陈圆圆和众将回到东安门吴府。只见吴府已被重新整理,一问方知是多尔衮在万忙之中亲自过问,派人前来洒扫,心中很是感激,安顿好后,便奔赴紫禁城武英殿拜谢多尔衮。
李自成在山西短暂停留,在山西布置好防守将士后,便退回了陕西。在潼关派上重兵驻守,由战略攻势变成了战略守势。
刘三根本不会想到找到陈圆圆会这般顺利。告辞了胡国柱和陈圆圆后,感觉如释重负,一身轻松,策马沿永定河飞奔。在前面市集中买了一些油盐酱醋等物品,一问粮食价格,却大吃了一惊,原来一石粮食的卖价是一两,如今却飙升至五两,老百姓哪里买得起?担心马匹驮不动太多物品,便只买了两袋粮食,牵着马走了一两个时辰,方才到了太子寄居的草棚。
老头见刘三到来,慌忙奔过来道:“公子,你家兄弟在寒舍等你五日,见你未回,昨日已独自走了,老朽拦也拦不住。”
刘三大吃一惊,果然,太子和自己留下的那匹马均已不见。他急忙问道:“太……他可说要去哪里?”
老头道:“他说要去北京城。”
刘三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卸下马背上的物品,跨上马朝北京飞奔而去。
多尔衮进驻北京后,为笼络人心,发诏令满城军吏百姓以帝王之礼为崇祯发丧,厚葬先帝崇祯、皇后周氏于北京昌平天寿山的思陵之中。
却说太子到了北京,进了城门后便暗暗吃惊,只见城中百姓安定如初,市井依旧是繁华热闹,丝毫没有亡国之态,与自己城破出逃时大相径庭。行人之中虽夹杂有汉军和辫子兵,但纪律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太子在城门处看到清廷张榜的安民告示,知清军是为天下百姓报君父仇、诛逆贼而来,便放了心,即便自己为清军所掳,也当善待自己,不会受辱,兴许还能借此登基,继任大明社稷,一雪先帝之耻。只是他年方十六,父皇在时一直深居宫中,哪里识得世间人心险恶和潜在的阴谋?
他问了几个路人,知原嘉定伯周奎府已被清军大将霸占,如今居住在城中一处小宅中,便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周奎的府邸。欲进门,却被门房所阻。太子大怒道:“你这等该死的奴才,还不快叫周奎出来接驾!”
门房如何识得太子?见他衣着破旧,口出狂言,便将他乱棒打出。太子欲再往里冲,却惧门房手中的那条棍子,只得在门外大喊周奎出来!
周奎听门外喧闹,便走了出来,道:“何人在此喧闹?”一见太子,不禁脸色大变,将门房训斥一番,慌忙将太子带进宅中。
巡逻的士兵听人举报,也来到宅外,询问何事。周奎之子周绎见官兵前来,奔到门口,陪笑脸道:“没事没事,一个疯子在门外瞎闹,已被我等乱棍赶走了。”从袖中摸出几块散银,偷偷塞在带头军士的手中。那军士得了好处,便带手下离开。
周奎在内堂中看着太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用餐,不知道他已经饿了多少天,便摇着头,唤家人再到厨下准备些菜肴送上。见周绎在房门外偷偷对自己招手,便借故悄悄走出了内堂。
两人走入书房,屏退家丁,然后闭上门。周绎道:“父亲,这怎么是好?”
周奎叹道:“为父的正在担心此事,你说要留下他吧,只怕会引祸上身,连累你我;不留他吧,面子上不好看,毕竟他是大明太子,也是为父的亲外孙。”
周绎道:“要不先暂留他几日,再对他说清兵如今正在追查他的下落,留在北京只怕有危险,借故将他驱走?”
周奎摇头道:“痴儿,事情哪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若你我将他逐出,得罪了他,他到了南京,登了基,你我怎生是好?到那时我等不再是皇亲国戚,而是乱臣贼子,朝廷钦犯,岂不是断了自己一条后路?为父看来,若能将他送至南京,继任大统,方为上策,你我仍不失富贵。”
周绎道:“刚才太子在门口一闹,已经惊动了官府。倘若官府有所怀疑,找父亲要人,哪可怎么办?”
周奎道:“这正是为父最为担心的事情。众人皆知我乃皇亲国戚,李闯退出城后,太子、永王、定王皆已失散,我这小小的宅院,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周绎道:“两权相害取其轻,更何况清军为报君父仇、诛逆贼而来,若献太子于朝廷,说不定他会被封爵封王。李闯尚且能容下太子,何况清廷?父亲立此大功,不但不会得罪太子,还能被清廷重用,东山再起。”
周奎点了点头,正在此时,内堂中传来一片哭声。两人慌忙由书房折到内堂,见太子正和长平公主抱头痛哭。周奎低声喝道:“噤声!如此大声哭泣,想把清兵招来不成?”
门外十余名清兵果然奔了进来,簇拥着一位朝廷大员,瞧那顶戴花翎,至少是个二品大官。家丁想要阻拦,却被清兵一把推开。
院落如此之小,哪里还来得及藏匿太子?周奎心道不好,急忙迎上前去,叩道:“草民周奎,见过大人。”
那官员前前后后打量着太子,道:“适才在门口高喊要你接驾的可是这人?”
周奎正犹豫间,不知如何答好,那官员喝道:“本官问你是也不是?!”
周奎吃了一惊,慌忙跪下,道:“……是!这人是个草民的一个远方亲戚,草民见他饿疯了,唤进来胡乱吃几口饭,免得在门口吵闹,不成体统。”
那官员点了点头,道:“这人冒充皇亲国戚,本官要把他带走。你若要人,可来刑部找我。本官是刑部尚书吴达海。”
周奎大惊,道:“草民不敢!”
吴达海道:“你等悉数留在家中,不得外出,随时听本官传唤!”命令几个清兵守住门口,便欲带走太子。
长平公主泪下如雨,见太子衣着破旧,哽咽着拿出一件锦缎长袍,奔出罩在太子身上。周奎怒急,打了长平公主一记耳光。公主捂着脸,嘤嘤哭着跑进闺房。
太子见公主被打,挣扎道:“好你个周奎!你先是献我皇弟于闯贼,我还没找你理论,如今你又献我于满清,还当众责打公主,你是当我朱家没人了不成?!”双手被清兵拉住,只得用脚乱踢!
吴达海使了个眼色,一位清兵撕下太子的衣襟,塞入他的口中,然后带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