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人人都知道在十八层地狱中要受苦受刑,但很少有人知道地狱中会有医生。
这就是“幽冥圣医”。
同天道的神仙一样,幽冥圣医同样位列仙班,不过地位只比阎罗小鬼稍高那么一点。他们拥有神乎其技的医术,起死回生,白骨见肉对他们来说只是最基本的能力,他们拥有的法力能够使人在磨成血肉粉末,依然能将人恢复原状。
这是必须的。因为他们是地狱中真正最恐怖的存在。
地狱的刑法,比较常见如剐胸、腰斩、破顶撬齿、敲骨灼身、抽筋扒皮……任何人只要经历其中一道肯定是死亡,那么如何让人在地狱中受苦受刑千千万万年呢?
因为有幽冥圣医的存在。受刑至残或死亡后,他们会把你治好,然后继续受刑,如此反复,正因为有他们,所以人在地狱中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书故事从一起发生在地狱中“不治死人”的案件开始。时间为丑会终而寅会初,其时每会为一万八千岁,按天干计时换算为公元纪年,即西元纪2010年,幽冥世界阎王十殿三堂会审,受审者是名叫“崔不治”的幽冥圣医。
崔不治生前精通医道,他生前的真实姓名已不可考,“不治”是指他生前医术了得,只要人没死到他手上没有救不活的,只有死人他才没办法。并勤于修真法门,历天地十二劫修为正果,位列仙班,丑会之初成为幽冥地狱的圣医,拥有了起死回生的无上法力。
然而他在地狱行医一万八千年后被人发现,他居然屡犯天条,公然渎职,对受刑后的地狱恶鬼不予求治,任由他们死亡,并暗中助他们投胎转世,其人数多达十万之众,以至《生死薄》名录混乱,触怒天庭,一殿阎罗奉命彻查此案。
“崔不治,你私放地狱刑徒,你可知罪?”
“我犯了天条,但我问心无愧。”
“你这般做法是何道理?”
“人在世上已是诸多苦楚,就因为一点过错要在地狱中受尽这般苦楚,我于心不忍。”
“他们罪孽深重,罪有应得。”
“深重吗?”崔不治冷笑一声:“不错,他们是有罪,但至于要受这么重的惩罚吗?地狱一日为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岁,三十日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经一万年,人间一百三十五亿年,才命终出狱。一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就拿火山地狱来说,人在世间偷鸡摸狗,抢劫财钱,就得入火山地狱受苦一百三十五亿年,每日于火山中烧而不死,别说只是偷鸡摸狗,就算他犯尽十恶,这般苦楚受个一年半载,也该抵消他前世的恶业了。何况人于世间,多半身不由己,有人偷盗行窃,只是为了填个肚子。你们这些作神仙的,不能给人间一个清平世道,使得人间祸乱丛生,光懂得死后以严刑酷法镇压,毫无半点悲悯之心,有什么资格自称上界?”
阎罗道:“天道循环,无不是置死地而后生,历千变万劫,方可领悟正道因果,你能修成今日地位,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我只是希望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对人间多一点点同情,对他们生前的苦楚,你们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死后还要对人这般往返折磨。我看不到你们半点所谓的慈悲为怀,我位列仙班,看到的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地狱惨象。”
“这是天理纲常所在,要怪只怪世人愚昧,不敬神明,不思己过。”
“你们神明又为他们做过什么?还不是自顾自地逍遥。说他们不思己过,你们又何尝反省过一星半点?人间灾祸深重,妖孽横行的时候,你们这些神仙在哪?”
“神明入世,恒古有之,但妖杀光了,却无法渡化人心,反养出人性贪婪枉法,如今之道,正是我天庭无为而治的高明之处,你又岂能晓得?”
“我偏不信,你们定下种种规条束缚人性,让他们苦今生修来世,还不是为了你们的神仙香火着想,你们不要忘了,如果没有人间供奉,你们这些神仙就什么都不是。”
“放肆,你已位列仙班,这般说法,莫非你还想坠回人道,贪享人间富贵不成?”
“不错,早知神仙是这个味道,我宁可留在人间,我就是要享受大鱼大肉左拥右抱的人间极乐,我就是要惩奸治恶快意恩仇。就算说我枉顾法纪,也比你们这些惺惺作态,自以为是的家伙好得多。”
阎罗大怒:“我看你就是一个大块顽石推不动的顽劣之徒,来人,给我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哈哈哈!”崔不治仰天大笑,“我既要享人间福禄,又岂会容你将我打进地狱。”
就在阎罗小鬼们一拥而上时,忽然一道强光闪过,崔不治元神出窍,舍弃一身法力冲破幽冥地界,在众鬼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地面找到一件血衣,上面有崔不治留下的誓言:重修幽冥,再整人间。
阎罗震怒:“这厮必是打算反下天庭,岂能容他,幽冥十二煞听令,你们火速上抵凡间,搜罗崔不治,一经查获,格杀勿论!”
幽冥纪寅会十时,崔不治正式被天庭剥夺仙籍,以谋逆之罪通缉于天地六道,然而崔不治肉身寂灭,又舍弃一身道法,无迹可寻。阎罗上奏天庭,声称就算崔不治的元神能借尸还魂,也不过一肉体凡胎,不必为其大动干戈。天庭驳回,认为崔不治胆大妄为,公然叛逆罪无可恕,幽冥十二煞不得停止追查,务必要将崔不治击杀得神形俱灭,以证天庭之威严。
十二煞受命下凡,各镇一方,追查线索,誓将崔不治擒获,否则永无休止。
而崔不治的元神冲破下界,大隐隐于市,来到华夏北疆,抵达一处名为梵城的城市,苦苦寻找着可以托体重生的人,虽然法力尽失,但他立下重誓,总有一天要再成正果,重返地狱。
一、差生奇遇
梵城星光中学,今天刚好是学校公布期中考试成绩的日子。
“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害死全班,你到底什么居心啊?”
“老师……”
“我见过笨的,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你简直不可救药了!”
黄济明把试卷砸到靳铁生的脸上,一拍桌子,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被惊动了,抬头看着这一对师生,表情各异,有的摇头苦叹,有的窃笑,有的木无表情,在黄济明对面办公桌的欧阳靖皱皱眉,小声提醒:“黄老师,这是办公室。”
黄济明看了一眼欧阳靖,强压下心头怒气,向靳铁生挥挥手:“滚滚滚,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靳铁生战战兢兢要捡起试卷,他怒道:“你还好意思捡卷子?”靳铁生吓了一跳,缩回手离开办公室。他一走,黄济明仰天长叹:“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欧阳靖捡起地上试卷,看到上面尽是红叉,“19分?”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了,看到黄济明一脸怒色,又都低下头但个个脸憋着笑。
黄济明说:“不用意外,他还拿过零分呢!”
欧阳靖问:“这孩子读书不用功?”
“也不是,这小子脑子肯定有问题,怎么教都教不会,我在他身上花的精力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来教别的学生,上个名校都不成问题,可这小子呢?这眼看要毕业考核了,不要说升校,我看他能不能毕业都成问题。”
旁边的许琳老师丝毫不顾忌黄济明的脸色,格格笑道:“欧阳老师你刚来不久,这个铁生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我们黄老师是恨不得亲手扼死他。”
欧阳靖笑道:“别开这种玩笑。”
黄济明接口道:“不是开玩笑,我就是想亲手扼死他,就是因为这小子,我们班年年平均后被拖后好几分,期期吊尾巴,不用说了,今年又吊尾巴了,唉……我的年终奖又要泡汤了。”他捂着面孔痛苦叫道:“铁生啊铁生啊!你真是害死人了。”
欧阳靖看看那满是红叉的试卷,若有所思。
下课时间,欧阳靖来到A13班的课室外,此时所有学生都在课室而走廊上打闹嬉戏,他看到里面课桌上有个身影,是靳铁生,他趴在桌上用心看书,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他看书好像看得很辛苦,额头流着豆粒大的汗珠。
这时一个男生用根小棍子在靳铁生脖子上捅了捅,靳铁生却一动不动,还是低头看书,那男生火了,用力在他脖子上抽了一下,他吃疼这才回头:“你干什么?”
“喂,木头,出来玩啊。”
“不了,我要看书。”
“看什么书啊?再怎么看你还不一样倒第一,来吧,出来玩玩。”
“不了,我要看书。”
男生叉着手:“臭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用力在靳铁生头上推一下,头重重撞在桌子上,声音很响,旁边的学生都看过来。又一个高大的男生走过来:“赵国志,在干嘛?”
赵国志挥着手上的小棍子,打着哼哼:“没啥,同木头玩玩。”
靳铁生面色涨红:“班长,他欺负人。”
但班长斜了赵国志一眼,却转过身不理靳铁生,他急了:“班长!”班长回过身:“铁生,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劝你一句,你还是退学吧。”
“班长……”靳铁生声音哽在喉头。
“就从你转到我们班,那面锦旗就再没到我们这来过了,我知道你很用功,但大伙也看到了,你再怎么用功都没用,你注定就是一个木头,你别害黄老师,别害我们班了。”
身边的学生都一阵阵起哄:“木头,回去吧,你不是读书的料。”赵国志得意洋洋手叉得更高。靳铁生在一片嘘声中头越垂越低,单瘦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喂,不带这么侮辱人的!”一个秀气的女生穿过人群走进来:“身为班长,哪有劝同学退学的。”这个女孩眼睛又明又亮,皮肤白皙,下巴倔强的上翘着,一身朴素的白色连衣裙,她的青春漂亮在其他女生中很抢眼。
“张琪,我这是为他好,他在这儿会混死的。”
张琪哼了一声:“死不死也不是你说了算,怎么,你们就会欺负老实人啊。”
赵国志夸张地叫道:“啊哈,张琪女侠打抱不平,嘿嘿,咱们的秀外慧中的班花多少公子哥都看不上,怎么看上这个木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互补……”
张琪一下扯过他的衣领:“听着,比起你来,他就是顺眼多了。”
班长说:“张琪,我们都是给他搞过辅导的,他有多笨你也看到了,这样下去他会拖死我们全班的。”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那面旗子吗?你嫌弃他不就因为他拖少了平均分让你学生会主席的位子泡汤了吗?可这是他的错吗?”
班长怒道:“难道还是我的错?”
“对,就是你的错,你错在太贪心,当初是谁自告奋勇接管他的辅导工作的?你的小心眼我会看不出来?不就是黄老师许诺谁肯辅导他成绩提高他就投谁一票吗?怎么?现在搞砸了,就拿人家出气?”
班长的脸涨成猪肝色,张琪不依不饶:“还有啊,你借着给他辅导的名义让他给你做这做那,卫生值日巡查一轮到你我就只看到是铁生在打扫,晚班校园巡查你去吗?还是全是他在帮你守夜班?在宿舍时他帮你洗衣服洗袜子,扫走廊……就算他让你主席的位子泡汤,就凭他做的这些,也对得住你了,你对得住人家吗?”
靳铁生轻轻拉拉张琪的衣袖:“算了,别说了。”张琪瞪了他一眼:“为啥不说,你就这么甘心让人瞧不起?”
班长恼羞成怒,“张琪,你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样?今天我还就管定了!”张琪挺身迎上。这时赵国志听到身后有人咳嗽,回头一看:“唉呀,欧阳老师。”
班长看到欧阳靖站在身后,恨恨道:“我不同你们一般见识。”他一走,学生们一哄而散。欧阳靖看看靳铁生又看看张琪,张琪被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眼睛一看也有点紧张,说:“老师,我先走了。”留下靳铁生一人在欧阳靖面前。
“欧阳老师。”靳铁生吞下口水,欧阳靖看看他课桌上摆了许多笔记本,他拿起几本翻了翻,颇感吃惊,他居然做了这么多读书笔记,有许多内容还是重复的,一遍又一遍的手抄,再翻下他的课桌,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一叠的习题,光看这些就让人感到这是个极为用功的学生,在他的教学生涯中是少见的。可他成绩为什么这么差?难道他真的智力有问题。
“欧阳老师,有事吗?”
欧阳靖放下笔记本:“没什么,你们班主任让我通知你晚自习巡查由你负责。”他没有说出黄济明后面说的半句话:“让那小子不要呆在教室,看到他我就心烦。”
晚间巡查主要任务是检查卫生,本来由班干部负责,这是个很不讨喜的活,因为铁生所在的学校地处北疆,现在又是冬天,到了晚上冷到零下十几度,寒风刺骨,谁也不愿意晚上出来。
一转眼晚自习时间到了,天空高挂着月亮,雪花飘飘扬扬,黄济明喀吱喀吱踩着雪地来到校园,想到这么冷的天让铁生在外面搞检查,虽然讨厌那笨小子但也有点于心不忍。便出来叫他回课室。
不料一到操场上黄济明怒不可遏,铁生居然高高躺在篮球架上睡着了,他火冒三丈要大吼。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回头看到是欧阳靖。
“别叫,你一叫他一惊醒肯定会掉下来,会摔伤的。”
黄济明怒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他舒舒服服地躺着?”
“舒舒服服?你躺上去试试?这么冷的天,横梁上又冷又硬,如果一个人不是极度疲劳渴睡,是不可能在那上面睡着的。这孩子半夜在被窝里看书搞学习,整晚没睡,想必是实在熬不住才在这睡着的。”
“这小子……”黄济明叹了一声:“那也不能让他在那上面,会着凉的。”
“先别动他,他很快会疼醒的,我们守在下面,他掉下来就接住。”
可是靳铁生实在太累了,他睡得很沉很稳,欧阳靖问:“黄老师,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黄济明点头:“说起来这孩子也挺命苦的,小时候一家人出车祸,父母都死了,他是靠国家公益机构养大的,据说他脑子也是在那次车祸中受损,好像是脑子被撞破什么什么神经皮层……反正是脑子少了点东西,就是俗话说的少了根筋,就变得极度迟钝,反应很慢,记忆力差理解力也低。他人是笨,可这孩子人老实,任劳任怨,想想也是……”
看到黄济明低下头,欧阳靖问:“有没有办法治好他的脑子?”
“医院上目前还没有办法,估计这种修复手术要未来几年才会出现。何况就算出现了,谁给他付医疗费?这种新科技手术不用猜也知道费用是个天文数字。”
“可怜的孩子。”欧阳靖泛起同情。
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中光芒一闪,一道通红焰火从天空直射而来,快到地面时化为一缕青烟笼罩下来,黄济明和欧阳靖同时感到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一道人形的气体扑面而来,两人吓得一闭眼,可睁开眼发现一切如旧。
“你刚才看到什么吗?”欧阳靖以为自己眼花。
“好像是流星,又像一团人形的火。”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幻觉。”
两人四面张望,但什么也没看到,只怪两人粗心,如果他们这时看看头顶的靳铁生,会发现他身上隐隐有红光射出,那人形光芒正钻进他的体内,不过只有一瞬间就不见了。
“大概是雪的反光吧。”两人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在他们左顾右盼时,忽然靳铁生惊叫一声,从蓝球架上掉下来,两人急忙去接他,但刚才一走神没接稳,反把他身体拨得倒个儿,头朝下栽了下去。砰!撞在坚硬的蓝球架压石板上,立时溅出鲜血。
“哎呀!”两人急忙把他抱起来:“快送医务室。”
送院后医生表示靳铁生只是头撞破昏迷了,包扎一下就没事了,两个老师这才松口气。但他们绝想不到,此时靳铁生身体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刚才那团光球正是崔不治的元神。
崔不治还是低估了幽冥十二煞的能力,当发现他们已镇守人间,知道如果自己借尸还魂导致灵力波动,立时会被他们察觉,就算复活也会被他们赶来打得神形俱灭。可是自己法力尽失,元神凭空飘荡不了多久,很快会被收回幽冥。
千钧一发他发现了靳铁生这个活人,黄济明说靳铁生脑了里少根筋,但以崔不治幽冥圣医的眼光看来,其实是靳铁生因那次惨祸导致三魂丢失了一魂,自己的元神可以进驻他的身体,但是不能完全占据他的思想,因为他是个活人,还有两魂存在。如果强行进入,也只能保留一魂。
昏迷中的靳铁生突然感觉脑中进入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个东西在试图同他进行一场“心灵对话”。
“你是什么?为什么在我身体里?”
“我是来送你一件礼物,从此以后你将脱胎换骨,你不再是一个傻小子,你将接收我的意志和知识,成为凡世间的幽冥圣医。”
“我不明白。”
“马上你就明白了,真可惜,我不能亲自去完成我的心愿,孩子,记住我的心愿,天地六道,处处有着不公平,将来你务必要修成正果,纵横天地,打抱不平……”
没有太多时间同他对话,崔不治的元神进驻他的体内与靳铁生仅有的两魂合而为一,靳铁生的脑子里像过电一样,虽然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但崔不治的知识,记忆和意志填补了他灵魂中原有的空白。
“地狱……火……医术……道法……狰狞恶鬼……天地无道……”记忆如潮水般涌进,当崔不治的元神填补出完整的三魂七魄,靳铁生自然而然明白了一切,当一切混乱沉寂下来,他脑中组织出事情的一个大概。
“我叫靳铁生,我原本是个近乎白痴的弱智少年,现在我得到幽冥圣医的元神,我拥有了他的意志,知识和记忆,我是凡间的幽冥圣医!”
这个过程听起来复杂,简单来说,就像崔不治为自己找了一个传人,反正靳铁生原本就是脑子一片空白,除了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和记忆,靳铁生几乎全盘接受了他的一切,甚至是行为个性,只是过程比师父教徒弟要快了许多,只有一瞬间就完成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两张担忧的面孔。
“太好了,你醒了。”黄济明弯下腰来,“你头还疼吗?”
“老师。”他试着坐起来,马上感到头部剧痛,可是与从前不同,他发现从没有过的清醒,耳聪目明,特别是感到脑中充盈着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全是幽冥圣医的知识和记忆。
“你还是先躺下吧。”欧阳靖扶他躺下,当头部与枕头接触时,他又感到疼痛,那个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并不是什么高明医师,只对他伤口作了一下简单处理,方法也不得当,居然用了活血散淤的跌打酒。
“你干什么?”黄济明和欧阳靖看到他开始扯头上包扎的伤口,医生也叫道:“你别乱动啊。”可靳铁生还是把绷带扯了下来,一拉下来马上血流不止。黄济明叫道:“坏了,这孩子该不会是撞得脑震荡了吧?”
靳铁生不管他们叫唤,自顾自走下床来,他四面看看,这医务室虽小,但工具还是齐全,他走到冰箱边取了点冰,手指搭在头顶开始挤压。
“你疯了,你在流血。”黄济明要阻止他,忽然欧阳靖拦住他:“等一下。”欧阳靖是生物老师,略通医道,尤其是中医。他突然发现靳铁生按在头部的手指方式很特别,靳铁生现在是头部挫裂伤,通常的自救方法是用指压迫出血点或周围血管来止血,但欧阳靖发现靳铁生按压时位置极准,三根手指一搭上刚还在流的血立刻止住了。
医生也看出点名堂,怔怔地盯着靳铁生的动作,只见他自行拿起缝合伤口用的针线,一手按着止血,一手开始熟练地在头部穿针引线,不消片刻就缝好伤口,再蒙上一层纱布,把冰袋压在上面,手指在头顶几个穴位处轻轻按摩,大概两分钟后,他取过纱布抹去头发和额头的血迹,再松开拨几下头发,长长地松口气。
黄济明和欧阳靖面面相觑,靳铁生对他们说:“老师,现在没事了。”
医生好奇地走上来,拨开他的头发一看,惊讶地发现,他伤口缝合得天衣无缝,这可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自己给自己头部缝伤,而且他的按摩和冰块冷敷配合得恰到好处,头部挫裂伤也算是比较严重的外伤,可被他这么一处理,现在连红肿都不见一块。
“医生,我这种伤以后要切忌使用活血的跌打酒,反而会促使皮下积血,血肿扩大,你看刚才我一扯下绷带就血流不止就是这个原因。”
医生愣了一下,“可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你一定是忘了,意外伤害要在一天后,包块血肿处才可用跌打药酒搽擦按揉或热敷,促使活血散瘀加速包块内部积血或组织液的吸收而消肿。”
“是吗?”医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医书翻开,果然,上面是写了24小时后方可使用药酒或热敷。
靳铁生冷冷一笑:“这点常识你都不懂,看来你不适合干这一行。”
他这一说话让黄济明和欧阳靖差点下巴掉地,这是平时那个话不高声,谨小慎微的靳铁生说出来的吗?尤其刚才他自行处理伤口的手法和从容自信的态度,两人仿佛看到外星人一样盯着靳铁生。
“老师,我没事了,可以走了吗?”他向两人发问。
“哦……哦……走吧走吧。”两人惊疑不定地跟在他后面出了医务室,留下那医生抱着书还在发愣,他虽不是什么名医,但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老气秋横地教训,一时没令他回过神来。
出了医务室后,欧阳靖对靳铁生说:“你先回教室吧,不用你巡视了。”
“好的。”
靳铁生走后,欧阳靖对黄济明说:“黄老师你看到了吧,靳铁生好像不大对头。”
“岂止是不对头,刚才我差点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黄老师,你听说过这样一种情况没有,有些人天生弱智,正常人能干的事情他们干不了,可是在某些方面他们非常优秀,甚至可以说得上超能。”
“你是说就像电影《雨人》中那种情况?”
“没错,比如有些人弱智,但记忆力非常惊人,有些人低能,可是模仿能力超强。我在从前学校时就见过一个孩子,十几岁了话都说不完整,可是他对汽车有着惊人的天赋,什么车一看就懂,会开,会修,而且对零件什么的过目不忘。”
“你的意思是靳铁生也是个‘雨人’?”
“我不敢肯定,但刚才我看到缝伤口的动作,比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医师还要熟练,而且他大胆地自行处理伤口,那种自信和从容,绝不装出来的。”
“可是我没听说过他读过医书,也没见他同谁学过医啊?”
“所以我才奇怪,以前我们总说他是个弱智,现在看来,他弄不好是个宝贝,我看我们以后要好好留意他。”
“不用说我也会了,今天他的举动真是太让我吃惊了。”
黄济明和欧阳靳没想到,两人的对话让走在前面的靳铁生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他离得远,但崔不治元神中残留的一丁点灵力让他感知能力比常人强了好几倍,听到这些话他讪笑了一声。
由不得你们不吃惊,现在我可不是先前那个靳铁生了,我是幽冥圣医崔不治的传人,拥有他的知识和记忆,还有他信心和气度,还有他临终的遗愿。
靳铁生仰望长空。耳衅回荡崔不治元神寂灭时的话:“天地六道,处处有着不公平,将来你务必要修成正果,纵横天地,打抱不平……”
当晚,靳铁生一夜无眠,整晚他都消化这个离奇的经历,虽然崔不治的元神已经与他融合,但他的记忆,特别是他浩如烟海的知识还是需要在自己从前近乎空白的大脑中理解和整理一番。
假如把靳铁生的脑子比作一台电脑,在他从前缺了一魂的时候,就像电脑少了控制和管理,现在一个比正常人强得多的属于仙人级别的管理控制器进驻大脑,使他的大脑,神经中枢和外界感知力都得到全面强化,而原本作为普通人有限的记忆力也大大扩充。他缺了一魂的躯体和崔不治焕散的元神可以说是天作之合,假如崔不治真是借尸还魂,效果断不会这么好。当然,有得必有失,作为崔不治独立的思想彻底死亡了,只有他的意志和精神,还有知识在靳铁生身上流传了下来。
不过靳铁生依然要花费不少时间来理解,特别是他的知识,虽然崔不治来自地狱,但依旧博古通今,上万年的中医学知识和现代西医几乎所有的领域都涉猎并且精通,很多都是人间失传已久的绝学,随便拿一样出来都要震撼当今医学界,的确,也只是幽冥圣医才能知道这么多,对普通人能了解哪怕万分之一,都足以被誉为一代名医。
除此之外,还有崔不治的修真法门,他虽然是从医道入手,但修真的方向却是游侠,武以除奸,医以救人,并称双绝,这就难怪他不服天界管束,再与阎王叫板,历代以来,可不都是侠以武犯禁吗?
不过遗憾的是,崔不治在入门扎基时的修炼方法已经在记忆中搜索不到了,毕竟他位列仙班一万八千年,那些寻常功法早已遗忘,留下的只有修真筑基的独门功法:痛玄经。
从修真典籍来说,痛玄经算不得上层功法,但与大多修真法门入门功夫类似,不管将来你要修习哪种玄天大法,都要以此为根基,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他本人的。只是适不适合靳铁生就难说了。
不管适不适合,靳铁生都必须由此开始,岂不说他接受了崔不治的意志,就冲着他让自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这份恩德,也要完成他的遗愿,要纵横天地,打抱不平,没有武力怎么行?
武以除奸,医以救人。八个字牢牢地印在靳铁生脑海中,他深知,自己今后的人生必有许多精彩,也必有许多波折。他乐意接受这样的人生,他从前脑子一片混沌时,也模糊地相信着,人生可失意,可乐极,可痛辙,但不可寡淡,不可无聊,不可平凡。
“是的,这位来自地狱的前辈给我已经够多了,虽然只有一部痛玄经,但我必定加倍努力,找到更强的功法,再成正果,重返地狱。”
仰望长空明月,靳铁生意气风发,精彩人生,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