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楞的管家一听,立刻上前搀扶,匆匆将这平日里威风八面,但是此刻却摔得乱七八糟的二夫人送出了大厅,以遮盖相府的颜面。
二夫人一被送走,大厅内的众多官员立刻停住了笑声,他们相互望视,自然是清楚相国心头不快,于是忙人人端起一旁的茶碗,故作饮茶,谈笑,一时间,大厅内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李相国深沉锐利的眸扫了一眼大厅内的众位官史,一甩袖,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踏出大厅。那些官员见相国离开,又窃笑了半晌,这才纷纷起身,到门府前恭送皇妃出阁。
相国厚重的府门外,悬挂的金字牌匾下,大红绸缎扎花迎着破云的一缕红色晨曦微微拂动,围观的百姓早已前后拥堵,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与议论嘈杂之音。
喜婆取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头盖遮掩住了小小的面容,以一条红稠扎成了礼花牵着她踏出相府,门外,一名身着褐色朝服的太监立刻上前尖声高唱:“皇妃娘娘出阁,鸣乐礼炮……”
顿时,锣鼓声喧响,一条长长的炮烛被点燃,噼里啪啦的飞出无数嫣红的纸屑,随风晨风纷纷飘落在人群中,伴随着府院内飘零的海棠花,争香夺艳。
小小踏着元宝底流苏凤头含翠珠的绣花鞋,一身大红的袍映在众人的眼中,在喜婆的牵引下,慢慢的走到红顶明黄垂帘的八抬大轿前,踩踏上一名身着灰褐色宦官朝服的男子背上,隐入轿中。
“起轿……”为首的管事公公一甩手中的白色拂尘,迎亲轿鸾有续转成弧形,徐徐向来时的方向吹锣敲打而去,周围观望的市井百姓纷纷让出了一条宽道,议论纷纷的指点那抬诺大的奢华红顶贵轿,年岁刚满九岁的小奶娃。
相府门前,眼见一切顺利的李相国此刻面色才稍微好转,听着身后百官的道贺与奉承之言时,却还是无心思消受,只是转身对众朝臣道:“李忠多谢各位大人前来捧场,小女既已出阁,就请各位大人到内厅用早茶……”
百官听闻,自是明白相爷心情不佳,于是忙承言推辞,各自找了理由打道回府,也好让相国大人处理自家的内务……。
热闹非凡的帝都街头,无数百姓人潮涌动,皇宫两百御林军身着红色锦衣从玄武正门持红缨长枪匆匆布阵凤榻轿鸾的必经之路,场面壮观异常。
凤鸾轿内,小小伸手打了一个哈欠,撩起头上的红盖头,一双清澈却又带着几许俏皮恶作剧的眸子隔着轿窗垂落的掩纱望向喧闹的集市,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的二姨娘,此刻应该正在相府接受家规教训吧,想到那位贵妇人摔得七浑八素的模样,小小不禁心情大好的笑起来,抬手抵着额头,闭上眼慢悠悠的享受这似摇篮一般的奢侈享受,但这悠悠晃晃,却将她晃得睡熟了。
丞相府第,厚重的红漆大门紧闭,金字长匾上的红绸扎花也已被拆下,只留下门前炮烛飞散的红屑零落,昭示着方才片刻的喧哗热闹。
啪,奢华的亭台座落的厢房内,一阵茶碗破碎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站在门外待侯的侍女纷纷颤瑟了一下,众人相互凝视一眼,却都不敢吭声。
“相爷,真的是那丫头故意摔了杯子,妾身是因为被茶水烫伤才失足摔倒的……”厢房紧闭的门内,二夫人伏地哭泣,一身华锦命妇朝服已经被剥去,只着了一件鹃红襦裙,云鬓散落,头饰已落,脖颈上的翡翠镶金佛陀也歪斜在一边,整个看起来好不狼狈。
“还在狡辩”李相国坐在藤椅上,胸口不住起伏,可见是气得不轻,就算一旁的美姬娇妾不停的抚胸宽慰都无济于事。
“相爷,妾身真的冤枉啊,妾身的的确确是被那小贱蹄子给陷害了……”二夫人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口气也强硬起来,她可是先帝钦封的大运国一品夫人,岂能在这些婢妾面前受这样的屈辱。
李相原本怒急攻心,一见二夫人居然口气不善,顿时气得推开那些姬妾,站起身仰手就甩了二夫人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怔住了厢房内的侍婢姬妾,也吓瘫了门外焦急等候的管家和小月。
“你这贱妇,就凭你也能成为大运国的一品夫人,享不尽的尊荣?老夫本以为你够够体面,才对你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好,来人,给老夫将二夫人拖下去,关进柴房”李相国气得七窍生烟,自他成为一朝之相后,满朝文武谁敢违逆他?就连当朝的少年天子都要礼让他三分,尊称他一声相父大人。
二夫人被这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脂粉斑驳的面容上印上了红红的五指印,她戴着翡翠指环与金胡甲的遮掩住疼痛的面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丈夫,颤抖道:“相爷,您……您……您不能这么对妾身,妾身可是一品诰命夫人……”
“老夫告诉你,若是李淑妃能怀上龙子,登上皇后宝坐,老夫就是国丈,关押一个诰命夫人算什么?来人,给我拖下去”李相国冷笑,想到自己如日中天的权力,他胸口的郁气已减了几分。
“不要,相爷,不要啊……”二夫人惶恐了,李相国的手段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在门外的家将进来带她走时,心口一时怒急,竟昏厥了过去……
“相国大人”家将见二夫人昏厥,赶忙请示。
李相国冷笑一声,抬起袖袍一挥,示意家将拖下去,随后他心头舒缓的坐在藤椅上,接过姬妾手中奉上的茶水,慢慢的品饮起来……
一路吹打奏乐不绝,两个多时辰后,花轿已落于正玄武门口。
红漆高耸似参天的厚重宫门吱呀一声微微敞开,轿后跟随的市井百姓此刻立刻停住了议论,甚至连乐府都静下来。一阵冷风从门内钻出,轻撩动了一下轿帘,随即,金碧辉煌豁然开朗。
轿抬高,跨过宫门大理石门槛,入宫廷。不远处,一名身着藏青宫服的宦官手执白色拂尘小跑而来,待在轿前气喘吁吁的停步,对领队的管事公公道:“李公公留步,太后有旨,赐毓皇妃居住东六宫的‘怜毓宫’此刻前行‘坤宁宫’叩拜太后、皇后及李淑妃。”
李公公听罢,但笑道:“也是,毓皇妃入宫待年,按宫里的规矩,今日必是李淑妃代为侍驾,理应先行叩拜太后、皇后与淑妃娘娘”,说着,他一甩手中的白色拂尘,对身后的侍卫道:“皇妃娘娘起驾。”
一句高声尖唱,响彻金銮玉殿,轿身悠悠行转,匆匆向后宫大门抬去……
轿内,小小睡得沉,但闻李公公那刺耳的唱音之时,秀气的柳叶弯眉微动了一下,长睫扑扇,但是怎么着还是没能睁开眼,纤细如水葱般的小手撑着自己的下鄂,如墨的乌发上金钗玉坠撩动,好不妩媚。
行轿进后宫大门,亲随的御林军止步镇守,李公公这一路上不知瞥了那安静得出奇的轿子多少眼,但却一直找不着时间开口,此刻落轿在‘坤宁宫’门口,李公公忙上前小声道:“皇妃娘娘,落轿了。”
轿内,寂静无声。
李公公黜了黜眉头,也想到了这九岁的娃娃想必是睡沉了,轻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想唤醒她,但他脚还没跨上前就听闻身后一阵惶恐跪拜的声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李公公一怔,随即回首,只见不远处的走廊处,一抹明黄身影正向此处走来。他心一沉,也顾不得叫唤小小,忙跪拜在地,与身后的数名轿夫齐声叩拜:“老奴,奴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兄,皇兄,那九岁的小嫂子在哪儿呀”一窜银铃般的笑声从帝王身后传来,年满十四的七公主身着金丝薄纱,脚踏凤头含珠坠流苏元宝底鞋,如飞一般的轻盈的跳跃到那抹明黄身前,纠缠住龙袍长袖,撒娇的道:“不许皇兄先看,七儿要先看……”
身后,追随而来的数名麽麽和奶娘不禁都笑出了声,然,跪拜在地上的李公公却暗自捏了一把汗。他偷抬斜了一下双眼,却不敢正瞧这位难缠的小公主,忙道:“公主殿下圣安,皇妃年幼无知,恐怕生而出丑,还是先行见了太后、皇后与淑妃娘娘方才妥当”
“什么叫恐怕生?”七公主以往就对宫里的这些宦官颇有意见,此刻听李公公这么一说,顿时焰气腾升,她上前提去裙摆抬脚就是一踹,怒道:“狗奴才,本公主说话还有你插嘴的份儿……。”
李公公被七公主这一踹,整个人都疼得倒在地上,一旁的老麽麽见状,个个吓得胆寒,立刻上前去搀扶,忙着替公主陪不是。
“陪什么不是,我呸”七公公平日受太后娇宠,从不将她皇兄以外的人放在眼中,甚至是那些后宫嫔妃,若是惹了她的眼,碍了她的事,她照样修理不误,更何况是一个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