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寿辰
康熙四十三年。
这一年过了正月之后便开始为我选秀的事筹谋,阿玛自我八岁起便特殊照顾,额娘更是疼爱无比,我曾经跟额娘说过我不想进后宫,后宫自古是女人们争斗耍心眼的地方,我没有那种心思,进去之后不出三天还不叫人给办喽,估计到时候自己被人害死了还不明不白的呢。想必她与父亲也明白我的意思。
不管是什么样的朝代,总会有走后门之说。阿玛帮我安排这一切事宜,我也赶紧安排我需要安排的事宜。
这天,我把云琳叫到身边:“云姐姐,我自小跟你长在一处,有什么事也并不瞒你,我今日一进宫,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再想出来可就难了,父母相见尚且困难,更何况你呢?”
说到这她的眼泪已经流下来,我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接着说:“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跟了我哥哥,你愿是不愿?”
她惊讶地抬头,哽咽地喊我:“格格,您怎么……”
我制止她,接着说:“咱俩一直在一起,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我看哥哥对你也不是无情,只是委屈了你,只能做妾了。”
她的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少夫人贤淑温柔,奴婢万万不敢想别的,而且奴婢身份低微,只是个丫头……”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跟是不跟?”
“奴婢但凭格格做主……”她的脸上散着娇羞的红晕,我一看便知道事情差不多了,只要跟额娘嫂嫂商量一下就成了。
去找嫂嫂的时候没有让云琳跟着,害怕她不好意思,在路上正好看见了嫂嫂,两个人便携了手向后花园走去,她先开口:“妹妹,你这一去,可让嫂嫂怎么办啊?”
“嫂嫂,我进宫阿玛和额娘就全靠哥哥嫂嫂了,哥哥最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少不得在官场上不如意,嫂嫂要多劝着些,阿玛额娘都岁数大了,嫂嫂就替我多尽些孝吧。”说着姑嫂两个眼眶都红了。
走了一段,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妹妹,上次上元节十三阿哥送你回来,你俩自小就有缘分,你去求他,让他……”
我急忙说道:“嫂嫂糊涂,这种事情岂是他能做得了主的,而且他还是个未长成的皇子,当今皇上最恨结党营私,倘若这么做了,可让阿玛如何自处?我知道嫂嫂全是为了我好,只是这话千万不能再说了。”
她本是个聪明人,关心则乱,忙点头称是。我见她对我这样关心,大是感动。便把云琳的事说了一下。又不想让她伤心,只说是自己操心这丫头的生计罢了,并未说出哥哥对她有情的话。她想了一会就说:“妹妹放心吧,这丫头我看着也结眼,是个识大体的,你哥哥这个岁数上的子弟哪有不纳妾的,赶明儿我回明了额娘,定把这事办了。”
“如此便多谢嫂嫂了。”我知道她也委屈,只是我必须得让云琳有个好归宿啊。
我临走的时候,云琳做了哥哥的妾室,都是宽厚人,应该不会闹别扭。这几日一直同额娘睡在一起,她喊一声“青儿”就得哭一次,我又不能告诉她我的未来,就只能多多宽慰她。
我的名字已经逐级呈报都统,也在户部备了案。临走之前家里一片凄惨,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父亲更显苍老。哥哥送我时在我手里放了张条,眼里也满是不舍。坐上骡车我才打开手中的条,“有什么事尽可找常保,此人可信。”
心里纳闷,常保是谁?
忐忑不安中经过了秀女的选拔,我没有被撂牌子,然后进入复试,与其他几个秀女住在一间房子里等待复选,一日闲极无聊,便走出房门,没走几步就听见微不可闻的一声:“青儿?”
我迅速回头对上了一双深沉黝黑的眸子,熠熠发光。
“真的是你?兆佳兄都告诉我了。”
“常保?”我叫他。
他应道:“是我,当初听你哑疾恢复了,我心里真高兴,当时是我的错,害你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惊吓过度才哑了一年。如今亲耳听到你能说话我也少内疚一些。”
“你不用自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我都忘了。”我这话一点都不假,我是真不记得,这才明白这青宁是怎么哑的,原来罪魁祸首在这。
他仔细盯了我一会,然后说:“你真长大了。”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见一声咳嗽,原来是十四阿哥,我跟常保对他行礼,他盯了我们半天,就对常保说:“你下去吧。”常保应了,就离开了。
十四阿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十三哥还担心你不适应,这不挺熟络的?”
我一听,就忙问他:“十三阿哥在哪呢?”
“刚才跟我一起过来呢,四哥把他叫走了。”
四哥?雍正皇帝?怎么说我老公也是有皇帝撑腰的人,以后四阿哥登基之后可混得开了。
我一边想一边傻乐,十四研究了半天,“十三哥不过来你挺高兴?”
“当然不高兴,”我问他,“十三阿哥让你过来跟我说啥?”
他白了我一眼,“还是这么不着调。他说让你别太担心,皇宫没那么可怕。”
我知道十三跟十四的政见不合,十三阿哥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一向是个谨言慎行的人。知道他心里担心我就行了。
我心情大好,冲着十四笑了又笑,可能是因为知道我不会成为康熙的妃子,所以刚与家人离别的情绪消散了些。十四阿哥被我笑得毛骨悚然,然后挥了挥袖子说:“跟你说太多话不方便,我先回了。自己多加小心。”
我谢了他便回房去了。
复选结束,我被分到了十三格格的处所,可巧,是十三阿哥一母同胞的妹妹,穿了宫女的衣服,梳了宫女的头就进了十三格格的住处,十三格格闺字容惠,今年十七岁,只比十三阿哥小一岁。进了绛雪轩,我跪下行礼,“奴婢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只听见“扑哧”一笑,“快起来吧。”
这声音很熟悉,我猛地抬头,竟是上元节在酒楼里的姑娘,我有些找不着北,当初还以为人家出身风尘呢,幸好没说不得体的话,要不我可就是侮辱了当今的万岁爷啊。有几个脑袋让人砍?
我起身,穿着旗装的她比那天又高贵了不少,她笑着过来携我的手,我忙道:“奴婢不敢僭越。”
她道:“十三哥说你是个爽利人,十四弟也说你从不扭捏作态,起初我还不信,那日出宫咱们一处戏耍,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怎么见了我竟是这样拘谨?那日咱们相处多好,进了宫怎么你也变了?”
我忙低头答道:“让格格见笑了。”
她看我这样,便说:“宫里不是个安生地方,说话确实不能失了本分,在人前也就罢了,在我这咱们不拘这样的礼,可好?”
她说得诚恳,我也忙不迭应了,心里却还记得阿玛嘱咐的话:“万事思忖再三才可,万不能轻率行动。”面上还是恭敬地问她:“是格格问皇上讨的我吗?”
她笑,然后说:“皇阿玛一眼相中了你,说是以后要指给皇子的。若他真想纳你入后宫,岂是我能讨得来的?”我笑而不语,她接着说,“既然这样,我何不卖十三哥个人情,他说以后咱们在一处,也可有个说话的伴儿,与其让你去各宫娘娘那儿,还不如来我这儿,你说呢?”
我连忙道谢,她制止了我,揶揄地笑道:“要谢还是谢十三哥去吧。”
我不再与她笑闹,十三阿哥对我的这份知遇之恩我心里自然是十分感激的,我将害怕寂寞的实话告诉他,他为我寻得这片安乐之地。如此坦诚相待,也不枉费我背着暗恋他一场的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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