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发拉底河,将整片旷野分为左右两块,一边是高高的黄土堤岸,一边则是低矮葱郁的森林平原,河水滋润着中上游的土地。有水有木的地方,就有人类的足迹。
来自一万年后的三人,并没有真正清楚地思考过,也许这片土地将承载着他们的余生,伴随他们走过幽幽岁月长河。
心底某个角落的牵绊,依然在遥远的未来。尽管蔚蓝星球上仅余下一块大陆,尽管资源殆尽人类争相探索着新星系,尽管国会议员们迂腐而势力,但那始终都是他们的家园。
然而,辉煌夺目的空中水晶阁楼,一日日重复单调的探索工作,永远没有存活感觉的空虚……现在回想,似乎已离她非常遥远了。
现在的她,每一天都很充实,活着,是个再清晰不过的感觉。
如果说回到过去,势必令她失去某些的话,那么她在同时得到的东西远比这些有价值得多。
这是他们一行四人在这个部落生活的第二个月。
部落在一大片森林平原内,后方是一座青翠的高山。横穿森林平原后,便是幼发拉底河。依山傍水,是个比较繁荣的部落,同时也是汉谟拉比怎么都想不到的藏身之处——巴比伦人即阿摩利人的原住民部落。
虽然同为巴比伦人,但他们对于黑发黑瞳的优雅男子,却有着绝对不同的情感。
因为从天而降和非常及时的降雨,十郢流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神明。神明要在部落住下,这是令所有部落族人欣喜若狂的事。
族人不仅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两间房屋,还一致答应会为他的来临保密。哪怕是汉谟拉比王或者祭司长亲自来询问,族人也绝对不会说出他们居住此地的事。
整个部落大约有七十余人,平时依靠捕鱼打猎和种植可食用植物为生。
许多年来的封闭生活令这里的族长以及所有族人都保持着传统而淳朴的民风,对于神明带来的其他三人也相当礼遇,尊为上宾。
最危险的地方是否最安全?在保持了一个多月的警惕后,他们终于确定汉谟拉比不可能将追查的脚步踏上这里。
他们,安全了。
幽幽森林平原深处,靠近山壁的两间房屋前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那是十郢流设计并让族人协助建造的。树枝藤枝搭成的围栏,把两间房屋圈在一起。院落里有圆形木桌和四截矮矮的原木椅。
在桌椅上方,是木头搭起的藤架,上面铺着树叶和捆成一扎扎的干草,功用是遮阳避雨。
建出这个院落的当初,司珞安曾在一旁给过她的意见。
“好难看,你不是建筑大师吗?”她的评价相当客观,但很损。
然而,部落里的其他族人却似乎不这么认为,他们将这简陋的院落惊为天物,纷纷仿效。而十郢流,也再一次在族人心中奠定了神明的神圣地位!
当炙热的太阳缓缓降到地平线上时,原本在院落木桌旁悠闲聊天的紫发女人无力地撑住额头,叹气。
“怎么了?”十郢流不解,“不是正说到你第五次出航遇到的顽劣暴乱恐怖对手吗,干吗不继续?”日子太轻松,时间没处打发,于是回忆当初就变成了他们唯一的兴趣。
“……有点饿。”她给出如此答案,“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吃饭了……”
“……”还真是什么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默翰德雅遗世孤立的冷酷人物居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变成如此无大志的模样。
“对了,我忘记塔依拉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一直在房间睡觉。”她再度幽幽叹息,仿佛外星人攻打地球般惆怅,“怪不得一直没人叫我们吃饭。不过奇怪,怎么连琉拉也不见人影?”
“还不是你午饭时提到有些怀念烤鸽子的味道,所以他下午就去替你找鸽子了……”那家伙对司珞安的话(哪怕只是无意的哼哼)都特别上心,时常令他自叹不如。
“哦,这样……但他已经去一下午了还没抓到?难道鸽子比琉拉飞得还快吗?”她又提出质疑。
“拜托,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我一样讲冷笑话的?”黑发男子动作优雅的移到她边上,“还是说,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里,你已经渐渐迷恋上我了?”他拉起她一缕紫发,放到唇下摩擦。
她不客气地拉回头发,模仿他的口气:“拜托,你讲的才是冷笑话好不好?”
她的动作让他略有些失望。自在巴比伦的那个吻后,她再没和他亲近过。有时候他真的忍不住怀疑,那天的司珞安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喂,你去做饭吧,我真的很饿……”她无奈地请求道。
“……”他看看她,沉默,然后再看看她,开口:“你既然很饿,就自己去做吧,我还不是很饿……”
“……”这回换成她沉默了。
“怎么了,你脸色突然那么难看?难道说,”他顿时发现了重大秘密,“你不会做饭?”
“谁做饭?”随着羽翼带动的风,黑发少年已经在院落里降落,“司珞安,鸽子抓回来了,你们谁做饭?”
两个在未来鼎鼎大名的人物互相对看片刻,均是一阵汗颜。
“他——”
“她——”
最后,两根手指不约而同指向对方。
“到底谁做?”黑发少年迷惑地看着他们。
“那你做吧。”他们再度很一致地指着刚回来的黑发少年,他手里还拎着两只鸽子。
“我做?”少年一脸无辜,“可是我不会啊……”
“其实,我也不会……”某男终于坦率承认。他们的视线,最后汇聚在表情淡然的女人身上。
“司珞安,你去做吧,好吗?”少年狭长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她,那柔怯眼神注定是杀伤力最强的武器,令她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我、我做!”她下定决心,从这一刻开始学习做饭……
群星已布满整片夜幕,十郢流和琉拉终于等来了司珞安的晚饭。
只是……
“为什么鸽子不拔毛也不挖掉内脏?”十郢流实在不忍心去看盘子里那两只烧焦的鸟。
“可是,我觉得司珞安烧得不错啊。”少年一脸欣喜地看着她,“这是司珞安第一次亲手做饭……”少年的笑容清澈。
“的确。”经他一说,十郢流不由笑开,“可以吃到司珞安亲手烧的鸽子——就算难看也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不想吃你可以别吃。”她将四个盘子摆在院落的圆桌上,瞥了十郢流一眼,“塔依拉呢?”
“她让我们先吃。”琉拉起身分好盘子,一缕黑发随他的动作而垂落。
司珞安看看他披散在身体两侧的黑发,“琉拉,给你的发带呢?”
“这里。”他从衣襟里掏出细细的带子,“今天去捉鸽子怕会弄掉,所以……”
“傻瓜,弄掉就弄掉啊!天气这么热头发散着多不舒服啊!”她忙上前接过,并站到少年身后为他束起黑发,“你的头发好像长长了呢,原本到这里,现在已经到这里了!”她边说边在他背上比着。
“司珞安喜欢长发吗?”少年勾起唇角。
“男人留长发其实感觉蛮怪的,就像阿亚瑟斯。”离开巴比伦后,因为要稍作避讳,所以当他们说起汉谟拉比王的时候,总是以他之前的名字来称呼,“不过,琉拉留着长发却很好看,像长长的黑色绸缎,永远不会乱,总是闪着光泽,很漂亮。”
“那琉拉以后一直留着它。”得到她的赞美,少年欣喜不已。
看着面前和谐的一幕,十郢流唇边原本的笑容却渐渐落下,有无奈感掠过心头,他知道自己又开始嫉妒他们之间这种温馨又暧昧的感觉了。
无疑,少年是喜欢司珞安的,任谁都可以看出这点。
琉拉对司珞安的依赖与日俱增,他想这种变化她没理由不知道。但她始终与少年这么接近,对他这么温柔,这么宠溺,难道她不懂这样会让少年造成误解吗?
他低低叹息。
十郢流分析得没错,但他却不知道司珞安和琉拉之间曾有的约定——除非少年真正长大,否则一切都不可以,不可能!
她之所以与他约定,有两个原因。第一,她必须找到一个能他让懂得划分男女间界线的理由;第二,唯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安心呵护这个少年的一切。
是的,他身体上的缺憾成为了保持他们之间关系的平衡点。
她并没有不懂,她只是计划得很好。
但有时,计划会有例外,奇迹也会出现。
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对少年的身世并不了解,而那个奇迹也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渐渐进入了萌芽状态。
经过那晚恐怖的一餐,司珞安正式被鉴定为生活白痴。
就像一万年后的库克马所说的那样:除了刺激和冒险,她什么都不喜欢,也什么都不会。
于是,他们的膳食依然由塔依拉打理,族人平时也会不时送许多食物过来——当然,大部分是熟的。
塔依拉,那个蓝眼少女在来在这个部落后,始终都不曾开怀笑过。她变得很安静很沉默,许多时候都静静望着无际苍穹,似乎在想些什么,但从那双瞳里,却又找不到任何思绪。
她依然很美,部落里也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因想追求她而讨好她,但她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只是安静地独自一人。
司珞安知道,只有当琉拉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才会回神,用深情的依赖视线看他,回答他。
但是,琉拉极少主动和她说话。
那个黑发少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喜欢腻在她身边,她躲不开也推不开。有时稍微对他冷淡一些,他的表情便会立刻变得无辜又落寞,害她只能不停地再去安慰他哄他。
四个月后,冬天降临在这片森林平原上,虽然这里的夏天很热又干燥,但是到了冬天仍然很冷。族人纷纷给他们送去新的毛毡和毛毯以及厚实的毛皮衣服。
“司珞安!”清晨的光还未透进窗户,黑发少年就已经推门来到她房间。族人为他们安排的房屋为两座,每一座房屋都有左右两间房,中间是起居室。因此,每个人睡觉的地方都是独立的。
“嗯……”蜷缩在厚实毛毯里的人翻了个身,背朝外又继续睡,“好困……别吵……”
“司珞安……”少年坐在她床沿撒娇,“快起来嘛……”
“好冷……再睡会……”她发出含糊不清的话,继续往毛毯里缩。
“冷?”少年想了想,随后脱去身上厚厚的毛皮外衣,身着单衣拉开她的毛毯钻了进去。毛毯里又软又暖,根本不像她说的很冷。他侧身躺在她背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揽住了她。
她的身体,比他记忆中的柔软了许多。可能因为睡意正浓,对于他的身体和手臂她并没有拒绝,还因为身体相偎的温暖而渐渐转过身埋入他怀里。
少年轻抚着她的紫发,抓过自己的一缕黑发,将它们缠在一起。看着怀里女人安然而平静的睡颜,一阵温热划过心头,他不禁收紧了手臂,想就此将她融入怀中,让两人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司珞安……其实我这么早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探过诱人唇瓣,轻吮她的鼻尖,“我今早发现自己又长高了,已经和十郢流一样高了。真的,没骗你哦……所以,等你醒来之后,琉拉就要你实现黑羽的约定。司珞安……”他终是忍不住,唇渐渐低下,印上了她柔软的唇。
寒冷的空间,却充满暖暖的淡香。那是谁的味道?像芬芳的青草,像清晨的空气,自鼻端漫入,自唇畔融化,舒服得整个人都快化掉。对了,这是妈妈的吻妈妈的味道,是在她脑海封尘已久的记忆。三岁前的幸福,她永生难忘的记忆。
但在那场意外之后,她却逼迫自己去忘却去埋葬。
她宁可成为冷酷无情的人,也不愿一次次在缅怀中软弱。
她做到了,但后来却失去了活着的理由。无情令她的心灵空乏,冷酷令她没有任何朋友。她越来越倦怠,犹如机械般的生活、工作,到最后甚至成了默翰德雅有名的怪物。
遗世孤立。
多么贴切的一个词,而她却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贴上了生人勿近的标签,所以最后,她只能接受。
“妈妈……”她在朦胧中低低地轻唤,双手紧紧拽住他胸前的单衣。
妈妈在吻她,很温柔地吻着她……
“司珞安……”少年被她的动作弄得心神恍惚,他在她唇畔呢喃着,随后探入她微启的口中,缠住她柔嫩的舌,反复纠缠,微颤的手指也渐渐在她身体上游移。
琉璃眼瞳赫然张开,一触及那张夺目的细致脸孔,她立刻松手朝里退。
“琉、琉拉?你怎么会在……”女人的脸在瞬间冷下,她抚着自己依然湿润的唇,质问,“琉拉,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是的,琉拉过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和十郢流一样高了,真的!”他兴奋地拉住她的手,“今天早上才发现的,很快我就会超过他了!”
“你长高了?”她诧异地问,“但是,这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少年探到她面前,“你觉得我不应该长高?”
不是不应该,是根本不可能!他的身体在冰块中封了上万年,身体结构又奇特怪异,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但他的真实年龄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他会重新开始长高?
也对,最近生活太过悠闲,很多事她都忽略了。面前的少年不但长高,似乎连单薄的身形也渐渐强健起来。少年,竟在不觉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司珞安……”少年委屈地唤她。
“琉拉。”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细致脸庞,决定先打消他长高等同于长大的念头,“长高并不代表长大,就算长得比十郢流高也没用。长大……长大是指要成为一个男人!”
“十郢流是男人吗?”他眉头一皱,捏紧了她的手。
“……”这什么问题!“他当然是!”
“那你喜欢十郢流?”少年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话。
她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变成了默认,他心头一痛,“司珞安……你、你真的喜欢十郢流,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你喜欢他?”
他握紧双拳追问,很快又安静下来沉默着看她。他在等她回答,但她没回答也没反驳。
手指关节隐隐泛白,一股怒意腾地冲上胸臆,他赫然转身。
“琉拉,你去哪?”她拉住他,但很快就被他挣脱,“你要去哪?”
“去找十郢流!”他转身下床,连外衣都顾不上穿就要离开。
“琉拉!”司珞安连忙自他身后抱住他用力一扯,两人双双跌回床上。由于琉拉站在床沿,而她还坐在床上,所以伸手抱他的时候位置出了一点差错。
她抱住了他腰部以下!
本来无论她抱哪一个部位都没有关系,但是她手指触到的地方却……天啊!
跌落床上的两人四目相对,司珞安脸上素来的冷漠淡然已荡然无存,她惊诧地睁大眼,看着与她一起跌落在床上的少年,连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手指碰到的是……不可能啊!他明明就没有性别,是无性人,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天啊!
琉拉象牙色的脸孔上潮红一片,他不安地看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抱住他的时候,他的体内会涌出一股难以自抑的热流,那种感觉在很久之前他亲吻的时候也有过,美妙又危险的异样,随着她手指的瞬间接触游走全身。
而这回,那种感觉更加明显清晰,一下子冲淡了他的怒意。
“你……”她赫然坐起来,“你……你怎么会……你……”
他居然变成了真正的——少年!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司珞安,我刚才听到有声音——”房间门被推开,塔依拉在门口怔住,“你们……”
“塔依拉?”看到蓝眼少女满脸的震惊与失措,她连忙拉紧敞开的衣领解释,“塔依拉,你别乱想……我们其实——”
“算了吧!”塔依拉嘲讽一笑,“你根本不必向我解释什么,你们两个想怎样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她硬邦邦地打断她,接着扭头离开。
“喂……”她欲下床去追,一双手臂却自后背抱住了她。柔软的气息贴上来,少年将头搁在她肩膀上,长长黑发缠绕了她满手臂。
“琉拉……”他的举动让她再度想起他已具有性别的事,她稍稍侧头,却见他紧闭双眼睫毛微颤。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无声的动作告诉她不要离开。
许久,他低沉着嗓音开口:“琉拉不想任性,也不想去讨厌十郢流……”吸口气,他再开口,“司珞安喜欢谁都可以,只要别忘记和琉拉的约定就好……”他只着单衣的身体散发着滚烫的热度,紧贴她的背。
她不太懂,之前他还很愤怒地要去找十郢流,为什么一转身又会这样说?她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他,但今天的琉拉真的有点怪,就连体温也是热得不太正常。
虽然明知道他已经有了性别不再是孩子,但对于这样的亲密拥抱她却仍无法拒绝。她的心里似乎有另一个自己,每每当她理智觉得要拒绝他某些事时,另一个自己便会出来阻碍。总是让冷漠的一面消失,变得温柔和不忍心。这是少年所拥有的力量,只要凭借这张单纯无辜的脸,这柔怯纯净的眼神以及不时露出的可爱和执着,便可以让任何人喜欢上他,而且不论男女。
少年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美丽,既有少女的柔软气息又有少年的坚硬气质。他是上帝的杰作,不知何故在她面前苏醒,从此后便时时刻刻依赖她,再也不肯离开她。
“司珞安,不可以忘记和琉拉的约定——黑羽的约定。”
约定?
当初约定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个约定会有实现的一天,如果知道,她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现在怎么办?她感觉到慌乱的心跳,从来不会为什么事什么人有过这种感觉。内心深处,竟远比她知道的更在意少年!她不想让他伤心,不想他露出受伤的眼神,但是她又能怎么做?难道,真的接受他的心意吗?
不!
理智在反驳,不,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年龄、个性、思想、背景甚至于种类都完全不同!她怎么可能和一个莫名其妙曾经背负灭世主身份的奇异带翼少年在一起!
她绝对接受不了!
看来现在,唯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一切维持在原本的平衡点上。她明白少年并不懂得长大的真正含义,只要她坚持说没有,他就会相信。
对不起,琉拉……她只能对他说谎,如果不说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有些事她真的无法勉强自己。
所以,对不起,琉拉……
“对不起……”她伸手按住围在她腰间的修长细指,“是司珞安不好,让琉拉误会了。因为琉拉还没长大,所以司珞安现在谁都不喜欢,当然也不喜欢十郢流。”
“真的?”他温热的气息拂动她耳际的发丝,仿佛有电流窜过。她一颤,差点低吟出声。完了,居然又有这种感觉,她怎么连他如此微小的举动都抵抗不了?
“司珞安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所以你会等我长大,一直都不喜欢别人是不是?”他急切地想确认,“没有骗我吗?”“……嗯,没有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她断断续续地维持谎言。
“太好了!琉拉好开心!司珞安……”他收紧手臂,抱着怀里的她笑出了声。
琉拉……
怀里的紫发女人,却在他干净纯粹的笑声里缓缓蹙起眉。
那天之后,她一直想找塔依拉将那****误会的事解释清楚。她知道在塔依拉心中,琉拉是唯一能让她开怀的人,她不想连这最后的一点欢乐也从她那里夺走。
但她一直都不着痕迹地避开与她单独相处。这也难怪,一大清早两个人穿着单衣又头发散乱地在同一张床上,谁看了都会误会,何况还是深深喜欢着琉拉的塔依拉。
其实,若说到相配。
单从外表来说他们两个真的很衬,棕发蓝眼的美丽少女加上黑发蓝眼的漂亮少年,相仿的外表,就算携手共同出现,也只会引来一片赞美。
而她,站在琉拉身旁,别人只会以为是他的姐姐……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就算被认为是他的姐姐也很正常吧,她本来就一直当他是孩子啊!
她最近总是会想些很奇怪的问题,例如外表、年龄,这些问题她以前从来都没想过,近来却时常会拿出来分析。
安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冬天就这样过去了,森林平原最美丽的季节已经来临。
现在是春天。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春天是这样美,在一万年后,由于气温环境许多方面遭到破坏,地球早已没有四季之分,整年都是炎热而烦闷的夏季,气温始终保持在25——35度之间,浑浊迷蒙的大气层包围着地球,半空上千台制造器每日不停运转制造臭氧层来维持地球的温度,令它不至于飙升到一个人类无法存活的热度。
没有秋季、冬季和春季,放眼望去,皆是楼房森林,单调的颜色没有丝毫生机。
地球,一日日地枯竭、破损,走向灭亡。
昂教授说,是冰封起来的琉拉发射出一种生物波,并且令地球在这一万年里演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但是,此刻回到一万年前的她真的不懂,到底红月的真相是什么?
是不是真的和琉拉有关系?
一切谜题,她要如何去解?她很困惑,如果最后的答案证实琉拉是灭世主,那她——能狠下心以地球的名义彻底让他消失么?
让他消失,是否就能改变未来的地球呢?其实,她连他们能否回去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妄想改变历史呢!
在冰雪消融的时候,她开始无端的消极。而每每她开始蹙眉深思,那个优雅的黑发男子总是会悄悄地出现在她身边。
“默翰德雅的首席助教又在思考什么星际重大问题,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如何?”调侃的语气,却掩不住语调里他特有的关心。
瞥一眼他俊美傲然的脸孔,她总是会因为他假装严肃的表情而失笑。
“看起来,最近我说笑话的功力进步了!呵呵……”他温柔地轻笑,用修长有力的手指安慰式地拍拍她。随后他便会惯例一般丢给她一把扫帚或是一块破布,告诉她下来要去打扫哪里,还一本正经地警告她不许偷懒,要好好努力去掉“生活白痴”的称号。
“何必想太多呢!你还真以为地球没了你就会灭亡吗?”
“拜托,如果你下次能做出一顿人类可以下咽的饭,我就已经无憾了!”
“司珞安,你这个女人怎么会傻地这么过分呢,你以为回去未来就好像从你房间到我房间的距离吗?”
“虽然你傻得过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要你的!唉,谁让我是个好男人呢……”
……
他总是会说一些听起来莫名好笑的话,但她知道那些都是为了安慰她。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成熟的人,总是不必她开口就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然后用各种方法令她恢复精神。
十郢流,谢谢,真的谢谢。
……
大地,因春的气息而蔓延出一地嫩绿,各种生物在大自然的滋润下恢复生气,接着一一复苏。
春天,很美。
也许是因为眼前景色的改变,也或许是因为十郢流的话开始奏效。她一点点地将心神自复杂问题上拉回到面前的实现中来。她开始向部落的族人学习种植可食用植物,时而会和他们一起去打猎捕鱼,甚至还向族里的少女学习如何缝制衣服……虽然以上这些经历越发显示了她“生活白痴”的本性,但她发现自己真的渐渐快乐起来了。
公元前1786年,这个历史上遥远的时代,而她此刻,却真实地生活在这里。
沿着过去岁月的轨迹,在曾经发生过的历史里努力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