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醉蓬莱格外热闹,众多第一舞姬潋紫的仰慕者不一会变将大堂挤得满满当当。立在大堂中央舞台上的老鸨王凤娘,看着下面密集的人群,用纱绢捂着唇角,眉梢上挂满了笑意。
“欢迎各位贵宾莅临醉蓬莱。请诸位稍安勿躁,潋紫姑娘正在后台准备马上就出来了。”
台下议论纷纷,众人都将目光定格在华丽的舞台上。独武城轩眼神飘忽,左右逡巡,似乎在思索什么。纪沐风见状,以扇子捅了捅他的手肘,轻声道:“别看了,这醉蓬莱不是一般妓馆,楼口暗处都有人盯着。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那潋紫姑娘抛绣球时,由我制造混乱,你再趁机溜进去救人。”
武城轩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回舞台上。这时忽然有七色彩绸从天而落,一个身着紫衣的蒙面女子,手借着紫色的彩绸,翩跹飞来,衣袂飘飞,一个漂亮的旋身轻盈着地。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紫衣蒙面女子,抬首,细细柳眉,含情凤目,凝脂雪肤,曼妙身材,虽有紫纱蒙面,但看那白玉般鼻梁勾画的完美弧度,面纱下绝对是倾城倾国之貌!
潋紫望着台下众人几近痴呆的目光,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一双星眸时,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内心狂喜涌起,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
纪沐风注视着台上的紫衣女子,看着她对台下不绝于耳的赞美声,不但没有露出任何欣喜,反而淡淡地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不禁有些诧异。流连欢场多年,看惯了青楼女子的强颜卖笑,却从未见过这样还没被磨了棱角的女子。
短暂的福身后,鼓乐声起,紫袖一挥,潋紫便开始了表演。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袖紫裳凌波去。舞回风处,妙影如仙。纤妙说应难,百看亦不厌。
一曲舞毕,台下寂静无声,众人皆沉醉在方才的美仑美幻的舞姿中。
纪沐风率先击掌,众人方清醒过来,一时掌声雷动。独武城轩注视着台上,俊眉蹙起,陷入了沉思。
好熟悉的身影,好熟悉的舞姿,脑海中闪过一个久违的倩影,武城轩心猛地一抽,眉峰皱的更紧了。纪沐风仰望着台上,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色,这个潋紫果然不负盛名。
老鸨王凤娘见台下的反应如此热烈,脸上的笑纹加深,笑道:“潋紫姑娘的一身才艺大家也见到了,现在就看各位贵客的身手和运气了。”
语罢,台下已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潋紫姑娘从婢女手中拿起绣球,冷冷的凤眸淡淡地扫了一圈众人,手微抬,正欲抛起绣球——
“且慢!王妈,我等都是带着诚心来的希望可以求得潋紫姑娘芳心,所以王妈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吧。潋紫姑娘的舞技可谓惊为天人,想必容貌也绝非凡品,可否让我等一睹为快呢?”说话的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面貌一般,性子倒是高傲的很,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紫衣女子。
老鸨王凤娘尚未说话,潋紫姑娘却是亲启檀口,道:“这位公子所说也不无道理,只是女子重貌,只为夫君启,若是公子能得我绣球,潋紫自当真容以待。”
“若我得了绣球后,发现玉有瑕疵,又当如何?”
“潋紫有自知之明,若无法相配,自不会让公子烦忧。”
“好!”那公子闻言击掌而笑,一脸得色。
“真是肤浅之辈。”纪沐风摇了摇头,这年头肤浅虚伪之徒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这边潋紫姑娘举起绣球,看似随意地一抛,却是朝着武城轩的方向——
正在此时,却闻的厅后一阵喧闹,有人疾呼“不好了,后院走水了!”与此同时浓浓的烟雾开始向前厅涌来,这一下走水可像一个炸雷,瞬间叫前厅人群开始骚动。
“了不得烟味这么浓,看来火势不小,大家快逃命吧!”纪沐风边以眼色示意武城轩边故意扯着嗓子喊道。武城轩会意,瞬间翻转手掌,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弹向空中,瞬间前厅弥漫着大片烟雾,完全看不清人影。
醉蓬莱后院现在是一片混乱,大家都在忙着提水灭火。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一个侍婢模样的女子穿梭其中,她并没有参与灭火,而仿佛在找寻什么。忽然她来到一个厢房门口停下来,这门上拴着一副厚重的铁锁。只见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枚簪子,插在锁眼里捣腾了几下,铁锁开了。然后她推开门闪了进去。
那女子正是韩雪。厢房不大,她很快便找到了伏在桌子上昏迷不醒的周玉蓿。她推了推她,仍不见醒,正打算直接扛起二娘,此时却忽闻背后劲风袭来,韩雪始料未及,急忙回身后退,才堪堪避开身后人偷袭。
“安陵郡主,我在此已久候多时。”
原来这厢房早有埋伏,韩雪看着眼前的灰衣蒙面人,窗外还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中暗叫不妙。
“我劝郡主还是不要挣扎了,仅你一人之力是逃不出去的。”灰衣人负手抱胸,胜券在握地说。
“可偏偏本郡主就喜欢挑战极限,不如咱试试如何——”话音未落,一把蓝色粉末撒向灰衣人的同时,韩雪跳窗而逃。灰衣人避过,同时对外喝道:“抓住她!”
韩雪轻功过人,三两下便跳脱了包围圈,专拣花木假山多的地方逃去。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的追兵已不见,这醉蓬莱果然不愧为京城第一楚馆,多亏了里面附庸风雅的亭台楼阁及花木池石众多,才甩了那群追兵。韩雪已然累及,便逃进一间雅致的厢房想着喘口气,却未想刚进去便听得门吱呀一响,她慌忙缩进里间绣床底下。
“多谢武大人相救。”
“潋紫姑娘不必客气,武某只是举手之劳。方才一片混乱,可有受伤?”
“还好。对了,前边就是潋紫的房间,武公子暂且休息下罢,现今火势虽然被控制,但楼下焦味难闻,混乱不堪,还是等收拾干净了再下去罢。”
“那武某就却之不恭了。”
只听得门吱呀一响,进来一双人影。
韩雪伏在床底,虽然看不到两人的全身,但这男子的声音,她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忘记,她立时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人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帮她,却原来在这里眠花宿柳,幸好她没指望靠她救人。只是她懊恼的是,今天还是太过冲动了,中了埋伏二娘没救成自身也难保,该如何是好。
“武大人,请喝茶。”
“现在没有外人,潋紫姑娘可以摘下面纱了罢。”
“原来武大人也和一般人那样肤浅,潋紫很失望。”
“潋紫姑娘若不愿意武某也不勉强,何必作此失落之态。武某如何,早在姑娘决定把绣球抛到武某手中那一刻便不重要了不是么?”
“武大人,潋紫的迟疑只是因为不确定一件事,只要大人能坦诚地回答潋紫一个问题,潋紫自会摘下面纱。”
“但说无妨。”
“六年前落英之约,君可记否?”
“芸紫,真的是你……”
接着韩雪只见紫色的面纱飘然坠地,衣袂纷乱,据下面的脚步推断,这潋紫姑娘应该是一激动投怀送抱了。六年前的约定?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韩雪想起来了,桃林初见时他自言自语的那句话,原来是老相好的阔别重逢,难怪姑娘家这么激动。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酸酸的呢,还涌起一股跳出去把相拥的两人拆开的冲动。但是她甩了甩头,立马否定了心里冒出来的想法,难道真被那祸水迷惑了不成?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劲装男子推开房门,直接走进来道:“潋紫姑娘,打扰了,方才有人趁后院走水,偷窃阁内东西。我等追查至此还请容我等搜查一番。”
潋紫面露不悦,冷冷地说道:“这醉蓬莱越来越没规矩了,御前侍卫武大人在此也是你等可以随便嚷嚷的么?”
“小人不知武大人在此还请恕冒犯之罪。”那人没料到竟有武城轩在,一时矮了气势,低声告罪道。
武城轩星眸流转,沉声道:“这房内就只有潋紫姑娘和武某两人,你可以走了。”
“请恕小人难以从命,这小贼盗了醉蓬莱要紧的宝贝,小人必须找到此人,否则难以向上面交待。”那男子仍不死心,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
“这样啊,武某不让你为难亲自与贵阁老板说情如何?”武城轩也不生气,只是慢悠悠地说道。
“这……”
“这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人,而且以武大人的武功造诣,房内若藏个人他会不知道?你还是去别处找找吧,找人是小,要是打扰了武大人的雅兴这罪你恐怕是担不起的。”潋紫接口道。
那男子面露两难之色,最终还是告了罪,退出房间。
“出来吧。”劲装男子离开后,武城轩对着绣床方向,不紧不慢地说道。沐风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居然连床底下都能钻。
韩雪闻言,自知逃不过他的觉察,于是不得不狼狈地从床底爬出来。
“怎么是你?”武城轩心内大惊,藏在床底的竟是她,那么方才他和潋紫的对话她岂不是全听到了?而潋紫在看到韩雪时,凤眸中极快地划过一抹亮色。
韩雪这时,却只是拍拍衣裳上的灰尘,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武大人的雅兴,我这就离开。”
“等等,你以为你现在出得去么?”武城轩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的事与你无关,不用你管。”韩雪拨开他阻拦的手。
武城轩俊脸一黑,收回手,看了潋紫一眼,道:“我只是不想因你连累到旁人。”
“这位姑娘莫急,潋紫自有办法。”潋紫已由最初的惊讶慢慢转为平和,温和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