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武又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这事了。只说:“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切不要因这种事影响大计。”苏祈日连声称是,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
苏祈日越发觉得自己离大哥更近了。自从懂事以来,大哥对自己这个正牌弟弟没多亲近,倒喜欢和那苏祈水在一块儿。后来不知因何故,那两人生疏了,大哥对自己的态度也没亲昵起来。现在他们共谋事,却是常常独处,心中想对方之所想,大哥对自己的态度也亲切些了。看来事态正往自己期望的一方发展,只待除去苏祈水,万事便都好了。
两人正商量着事情,却听前面也隐约传来说笑声。苏祈武似乎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苏祈日也跟着停步细听,好像是苏祈水和薛忆的声音。
果然不一会儿,从花丛后行来两个人,正是苏祈水和薛忆。
“臣弟拜见皇兄。”苏祈水行了礼,“祈日弟弟也在这里,真是很好。”
“你们俩在这做什么?”苏祈武一脸阴沉。
“散步。”苏祈水答得干脆,“皇兄也是来散步的么?”
苏祈武看着苏祈水身后的薛忆,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一起来这僻静的地散步,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也没带上宫人,方就好像在幽会似的。而且,方才明明看到薛忆把手搭在了苏祈水腰上!冷哼一声,苏祈武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薛忆,你等着瞧,再过不久你就要爽约无葬身之地了。到时,祈水一定是朕的人。
苏祈日跟着苏祈武走了,回头瞪了一眼苏祈水,却见苏祈水不为所动,挽着薛忆便走了。苏祈日又是气愤又是羡慕,心中像火燃一般难受。再看前面的大哥,自己也很想挽上他的手臂,只是大哥从刚才见了苏祈水之后,好像再也没注意自己的存在。
苏祈水哪里管他们那么多,见那队人匆匆地离开了,又看了看四周,已经没了别的人。于是挽着薛忆,拐过芍药圃,又穿过牡丹丛,找了一棵樟树,对薛忆道:“就是这里。”
薛忆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铲子,对着他指的地方挖起来。
“我儿时徒手挖的,想必不会太深。”苏祈水仔细看着薛忆动手,说道。
果然,话音刚落,薛忆便觉铲子碰上了什么:“好像有东西。”
“果然埋了东西在这忘了取。”苏祈水昨日看书时见了对古物的描写,隐约想起自己小时也喜欢看这些书,还曾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埋下去,经年之后也作古物被人挖出。进而又想到,自己莫非把那个玉匣也埋到了地里?
冥思苦想,终于忆起几个自己埋过东西的地点,这日便带着薛忆来寻。
等薛忆把东西挖出来,却不是玉匣,只是块玉佩。
苏祈水不免有些失望:“想起来的地方都找过了,不会埋在了什么不记得的地方了吧?”
“若是这样,待你再想起来时我们再找。”薛忆不十分在意地道。
“你当我为什么着急?”苏祈水不满意薛忆的态度,“我看皇兄近来是容不得我们了。寻常人家,吵闹起来无非各自不愉快,但身在皇家,吵闹起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急着为我们寻一条可退之路,你却不上心。”说着,转身便走。
薛忆忙跟上去,陪笑道:“我哪里不明白,只是万事有我呢。我便是死了,也要护你周全。”说着,又拉扯上苏祈水的手。
“当心人看到。”苏祈水轻轻甩开他的手,却也不生气了,“说什么死不死,你若死了,我独活又有什么意思。”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若能与你共存,夫复何求?”
“有你这话,我此生不虚了。”薛忆也不顾苏祈水的反对,一把抱住他,“我们必定能够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但愿如此!”苏祈水也反拥着他。
杨青的书信来时,正是北风肆虐的时候,眼看也要入冬了。苏祈水看着手上的一张薄纸,神色平静。早已料到的情况,只不过是得了个证实。
苏祈武已经控制了各方大军。宣朝兵权本也集中皇帝手中,只是由于一些将领长期带兵,又甚得人心,部下与之形成了浓厚感情,才会出现一些将军威胁到皇帝手中军权的情况——薛忆就是这样的将军,他的主要势力在南方,都是前些年与南蛮国对抗时留下的。至于其它地方的军队,有些将领也曾是薛忆的战友或部下,所以薛忆在军中也有影响力。现在苏祈武暗动手脚,将薛忆的人手换掉,无疑是要削弱薛忆的力量。
把手上的信放入青铜鹤形熏炉里,苏祈水凝视着纸片被小小的火烟熏成灰烬。“看来,皇兄是打算动手了。”
这些情况是薛忆早也知道的,但眼下并无他法:“各代皇帝要拿回君权,将领是从来无法抵抗的。”宣国是个权力几乎完全集中在君主手中的国家。
“虽然将领换掉了,但总不能把士兵也全换了吧?”苏祈水盖上熏炉的盖子,拍拍手坐到了八仙桌边:“军士们一力不从,将领也是没办法的。我这写信给杨青,让他混到军中去,替你打点一番。”
“劳你操心了。”薛忆上前去,替苏祈水把冷茶换掉,“我原说要好好护着你,却不想让你如此费神,反来帮我算计。”
苏祈水听了他这话,微微一笑。却听得外面有人叫嚷,两人停了话语,仔细听着,原来是几个宫人在说着环仪宫里险些失火的事。苏祈水和薛忆踱到窗边,要听个究竟。
“幸而发现得早,几个公公连同着我们这些人,都接了水去,好一会儿才把那火灭了。”
“哎唷,真万幸。”
“每个人都脸熏得跟炭似的。”
“可有人受伤没?”
“这大白天的,大伙儿都看着,自然不曾受伤。太妃受了惊吓,现下太医正看着。”
也不等她们说完,苏祈水已经走了出来。几个宫人见了他,忙行礼。见他素来和蔼,面带微笑,于是又问:“莫不是方才奴才们太大声,吵到主子了?”
“无妨。”苏祈水打量着几个小宫又,原来几个是在他门前守着的宫女,还有两个不太认识的,想必是环仪宫过来串门子的。涵央宫里的人因苏祈水放纵他们,也随意习惯了,其它宫的人也是知道的,所以竟敢挑这样的时候来聊天。不过,苏祈水一如既往的不加责备,“你们刚才说是环仪宫那边出事了?”
“近午时后边杂物间走水,不过已灭了。”环仪宫的小宫女答道,又偷偷打量眼前这位亲王——和传说中的一样,温柔可亲,长相清秀得女子见了也汗颜。
苏祈水笑笑:“原来这样,可查了是什么原因?”
“只是天气太干,奴才们又不谨慎。幸而不是太要紧,我们这些人才得出来了,不然非是要被罚的。”那宫女又答。
“如此,万幸。”苏祈水笑笑,“秋季本是天干物燥,须得小心。待进了冬,倒好些了。”说着,便进了屋里。
只见薛忆正坐桌边,毫不客气地喝着茶:“怎样,不是人为的吧?”
“便是人为,也说不清楚,反正这秋季里走水也不为怪。”苏祈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过于小心了。”薛忆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若是有所企图,又何必去烧那环仪宫?”环仪宫如今只有两个老太妃住在里面,冷清得很,可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想是他们不注意,天气又干燥,才出了事。”
“也许是我最近有些太担忧了。“苏祈水叹道,“可是,我真的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