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景差与花族长去了信,花族长欣然同意。两族是真正的世交,花族又避世已久,三书六礼不必繁琐。但必有的礼节还是要遵循,于是景差带了景离前往无花谷提亲。
未央心心念念长乐新产下的一对双胞胎,早早请蓝樱准备了些许婴儿的衣物、玩具,又给各人准备了礼物,零零碎碎着实装了两箱。
开春河流畅通,一行人坐了大船而行。未央趴在窗口傻笑,墨色锦衣出现在眼前:“笑什么呢?”未央双眸一亮:“公子!”
景离含笑:“别人提亲也要跟着去,好不知羞的小姑娘。”未央脸红,不服道:“我是回去看长乐姐姐的!”景离浅笑。
未央眼珠转了转,问道:“公子果真早就准备好了聘礼?”景离想起之前对闻人珩说的话,满眼笑意,悠悠道:“娶你的聘礼还不简单,一碟米糍可够?”
未央不依:“我怎是一碟米糍就能收买的!”景离眼中划过笑意,拿出一直负在身后的手,一碟白白软软的米糍在未央眼前晃了晃:“不够?那我只好拿回去了。”
未央忙撑起身子,将水晶碟捞在手中,含羞瞪了景离一眼。景离半真半假叹道:“你从前可不会瞪我的,如今真真凶恶。”
未央噗嗤笑了出声,隔了窗子将景离的手臂搂住,又捻了块米糍喂进景离嘴里:“这样不凶恶了吧?”景离含着香甜的米糍,轻笑点头。
一路吃了许多糕点,大船换了小船又唤了小舟,总算到了无花谷。
待小舟也驶不了,一行人下了船。时辰尚早,太阳低升,山谷雾气氤氲,流水潺潺,虫鸟清鸣,各色早春鲜花婷婷袅袅,教人身在其中舒心不已,果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入林小径口立了两人。一个面冠如玉、明朗大方,正是长生;一个浓眉星眸、内敛沉稳,正是久音。未央欢喜地扑上去问好,长生明眸在她身上一扫又捏了捏未央的脸,笑嘻嘻道:“好似还丰满了不少,日子过得不错啊。”久音沉稳的眼中略带笑意,点头道:“果然不错。”
又与景差等人见了礼,久音上前引路。一路只听得未央兴奋不已,叽叽喳喳。
待到了族中,未央一声软糯的:“花婆婆!”飞也似的扑进了花族长怀中,又连声问长乐在何处。
花族长慈爱地将她上下看了个遍,才温声开口:“长乐在家中照料两个娃娃走不开身,你且去找她。”未央欢呼一声,回头看了眼微笑的景离,又看了看微笑的花族长,略红了脸,转身去了。
轻车熟路进了长乐家的院子,一眼见到长乐正裹了严严实实地坐在软塌上晒太阳,身边的小竹床上铺了厚厚软软的被褥,两个圆滚滚的小娃娃安安静静仰躺着。
未央惊喜唤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长乐跟前。长乐与长生容貌有些相似,更加灵动秀气一些。长乐拉了未央坐下,打量了许久,爽朗地笑起来:“我这个才生产完的胖一些也就罢了,你竟也长了些肉,你家公子待你很好啊。”
未央大窘,不依嚷嚷道:“哪里就胖了许多!”长乐直笑:“没胖!是结实了,结实些才好。”未央红着脸轻哼:“不理你。”
这时,曲知之听到声音从屋内从出来,左手握了几株药草还未及放下,当先便开口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怎到我家来了?”未央惊喜唤了一声:“曲夫子!”
曲知之眼角笑出细纹,姣好的面容一派恬静:“身子可好?”未央笑眯眯道:“好着呢!”又拉了曲知之的右手晃到:“曲夫子可好?”
曲知之顺势将右手一翻搭到未央的脉上:“好着呢,让夫子看看。”与长乐错了错目光,垂眸把脉。
不一会儿她收了手笑道:“还行。”长乐微微一抖,曲知之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将这草药放进篮子里,我去前面看看。”长乐低头接过,往屋内去了。
曲知之又对未央笑道:“待会儿再来好好陪你。”未央笑眯眯点头,目送她出了院门又弯腰去看竹床上的两个小娃娃。
未几,长乐从屋里出来。未央回头奇道:“眼睛怎么了?”长乐笑笑:“屋顶落了灰进去。”未央笑道:“可不许久音哥哥偷懒,得好好清扫才行,别落到我小侄子眼里。”长乐笑了出声。
双胞胎仍有些皱巴巴,未央却是看得十分欢喜,对长乐道:“比蒲儿刚出生时好看多了,长大了一定很俊俏哩。”
蒲儿是族中蒲姨姨的小女儿,出生时未央才刚到无花谷一年,长生为哄未央高兴,将蒲儿团团抱了到未央床边给她看,哪知未央十分难过说:“她生得这样丑,往后可不许人笑她。”让大家笑了好些天。
又问取了什么名字,长乐眼里满是幸福,脆生嗔道:“那个呆子,先是抱了这俩小子傻呵呵地在外头转悠,险些摔了一跤,便抱回了家不许人抱了出去玩。人家笑话他藏着掖着,他倒好,给取了名叫藏音、掖乐。真是不知羞!”
未央愣了愣,想起内敛沉稳的久音给取了这样意味深远的名字,一时哈哈大笑,直倒在塌上起不来。长乐也笑个不停。
好半晌,未央才擦了笑出的泪花,对长乐挤了挤眼:“长乐姐姐好幸福哦。”长乐难得有些红了脸,很快又朗朗打趣未央:“你也快了啊。”
未央红着脸,想到不知此时景离等人说的怎样了,又是喜悦又是羞涩,恨不得要去看看才好,便轻声道:“我去前面看看。”说着便起了身。
长乐心中一咯噔,忙拉住未央,见未央回头看来,嘿嘿笑了两笑,心中急转,故作嗔怒道:“才呆了不过一会儿,便这样着急见你家公子了?可见也不想我嘛。”
未央知长乐活泼精怪的性子,笑眯眯又坐了下来:“只怕是你想我想得紧吧,长生写信说你时常想起我落泪呢。”长乐大怒,提高了声音:“看我不打死这个兔崽子!敢编排他老姐我!”
未央和长乐又说笑了好一会儿,又按捺不住,心不在焉望了望院门。
长乐见了,正心中暗暗焦急,忽而两个小娃娃醒了,哼哼唧唧扭了起来。长乐心中大喜,不动神色拉了未央笑道:“瞧,可算是醒了,不抱抱他们以后可不喊你姨姨。”
未央瞬时被两个娃娃吸引了注意,笑眯眯地抱了一个在怀里,又俯身去逗另一个,不亦乐乎。
长乐看着她天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又瞟瞟院门,心里涌出一丝不详。
那边,等未央蹦蹦跳跳离开后,几人这才相互见礼,景弥、景一、蓝樱三人自去交接事务不提,花族长微笑着将景差与景离请到屋内,久音与长生颇为自然地也跟着进了屋。
上了热茶,几人寒暄了些许时候,景差见花族长总不提亲事,暗暗有些着急,正预备自己开口。
却见门口转进来一个着素色的从容妇人,明眸在堂中一扫,对花族长轻微摇了摇头。花族长眉间陇上一抹阴云,长生和久音也暗了暗双眸。
景差心思微转,隐约猜到了什么,微笑道:“前日信中,花族长提到有一事相商,不知是……?”
花族长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收了脸上的微笑,认真道:“景离是好孩子,将未央托付与他,我们放心。不过,有一事,我须得提前向你们说明,若你们无法接受,便直言无碍,切不可违心,今日我也只当接待了一回友宾罢了。”
景差与景离均正襟危坐,听花族长肃色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