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不禁背后一凉,吓出一身冷汗来,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走不动,她心想既然跑不了,那就仔细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吧。
她重新抬起头,将视线定格在对岸的那个人身上。
他身穿白衣,外罩着一件白色狐毛的披风,溪边的夜风吹起他的衣袂,飘飘然似个仙人。
江月定睛看着,只见他拿起手中的笛子,细细婆娑了一会儿,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就随着风飞到了江月的耳边。
江月听了一阙,便知他吹的是《秋窗风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
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
那堪风雨助凄凉。
笛音婉转哀凉,如诉如泣,让听见的人揉碎了心肠,江月的心绪也随着词曲中的意境惆怅哀婉。
助秋风雨来何速,
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
自向秋屏移泪烛。
那人又吹了一阙,哀愁之意更浓,江月却不忍再听,欲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离去之际,对岸的笛音居然吹破,突兀的一声使得江月皱眉回头去看,只见那人已登舟渡溪而来。
原来那一声破音是他故意为之,只是想留住江月离去的脚步。
江月被一种莫名的伤感吸引,看到他掌舟而来,就定定地站在原地等他。
月色朦胧,彼此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直到走近了才深觉不妥。
因为那迎风吹笛幽怨哀愁的不是别人,正是燕西的弟弟,怡妃的儿子,圣上的六皇子,锦昭王燕昭。
而此时燕昭的脸上也是一阵的尴尬,原来站在对岸听他吹笛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皇嫂,新近入宫的冷良娣。
可眼下想要回避却已是避不过去了,倒是燕昭很快恢复了平静,先开口道:“小王无礼,望良娣见谅。”说罢拱手一揖。
看他坦然,江月也压下心头忐忑,回礼道:“原是我惊扰了王爷雅兴,还是王爷见谅。”
两个人彼此见谅着,忽然又对视而笑。
江月发现他长得并不与燕西相像,燕西的长相更像皇帝,而燕昭的眉眼却与怡妃更像些,眉宇之间蕴含着深深的忧郁。
“王爷方才吹奏的可是《秋窗风雨夕》?”江月不自觉地问出一句。
燕昭眼眸一闪,浅浅地笑道:“正是。”而后又问道,“良娣也知道《秋窗风雨夕》?”
江月含笑点头:“知道一点。”于是把方才他吹奏的两阙又复吟了一遍。
燕昭郎笑:“良娣谦虚了,这可不是知道一点,是知道得很透彻啊。”
江月垂首:“只是这首词太过悲戚,王爷怎的会想起吹这套曲子?”
话一问出口,江月就有些后悔了。
燕昭要吹什么曲子,又是以什么样心情吹曲子,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这样问,是在期待什么回答呢?
江月懊恼着自己一时口快。
燕昭突然沉默下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笛子,在草地上慢慢地踱着步。
江月就更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回也是来不及了。
“是我冒昧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江月匆忙地说了一句,便抬脚疾步离开了。
燕昭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再次举起手中的笛子,吹奏起《秋窗风雨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