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日清晨起,沐浴,香薰,更衣。因恐内急不便,从初八日开始已经不进五谷饭食,每餐皆是饮一碗玫瑰参汤。坐在梳妆台前,我饿的头晕眼花,双眼直冒金星。哀求娘说:“青儿真的饿的不行,娘就赏青儿一块点心吧。”
“不是娘不让你吃,规矩历来如此。”
“什么破规矩,生生要把人给饿死了。”
“再忍一忍,进了宫,多少吃不得。现在吃东西,若是路上真有内急,怎么办?误了入宫的好时辰,上边会怪罪的。青儿听话。”
“青儿不依,一天一夜就喝了三碗稀汤水,真的饿的不行了。”
娘见我是在是饿得不行,扭头对芸娘说:“再让厨房送一碗参汤上来。”
“娘,青儿想吃脆皮红肘,想得直咽口水。”
“不行,不得胡闹,误了大事,谁也担待不起。”转而又低声说到:“好时辰才有好运道,青儿,听话。”
看样子没有回转余地,眼见芸娘要下楼,赶紧喊了一句:“记得让厨房将参汤熬得稠稠的。”芸娘应声下去。
参汤再熬也熬不成八宝粥,我真的是被饿昏了,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
娘从架子上取下早就做好的桃粉色宫装的宫装,样式材质都是最普通的,用娘的话说:“你一个宫女,切莫太过招摇,寻常衣料,合身合体就很好。”
穿戴齐整,站在铜镜面前,水灵灵的一个新进宫人模样。
不多会,芸娘将参汤端上来,我一看又是清汤寡水,肚子里竟泛起了酸水,端起要喝,却又重重地放在托盘里。“青儿不喝,饿死也不喝。”
正午时分,几个神婆似的女人上楼,对着我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听也听不懂,只得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们施展。
申时,外边几个婆子急匆匆地跑进来说:“婉芸贵人的轿子已从正门出去了,请婉莹小姐下楼上轿。”
一听此话,满屋子的人皆站立起来,爹爹,娘,红芙,绿蓉,芸娘,我见娘双眼通红,走到她面前,双膝跪地。娘连忙拉我起身,被我拒绝。
工工整整地跪在她和爹爹面前,口中说道:““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婉莹三拜。”言毕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爹拉我起身时,娘已是泪如雨下,不能言语。爹爹也是满眼泪珠不停滚落,嘴上说着:“去吧,自己多保重。”
此情此景,我不忍多看,我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再也不愿意走出去,眼泪早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帘,哽咽着说:“父亲母亲也多保重。”言毕抽身离去。
下楼,一架瓦青色的小轿已候在惜珍阁院外,我扭头看了一眼我住了十五年的地方。青瓦灰墙,里边有爹有娘。心里千般不舍,万般留恋,迟迟不肯移步。
一边一个穿着不俗的妇人说到:“小姐,快等轿吧,天眼看要落雪了,错过了好时辰,恐误了小姐好前程。”
那妇人说着打起轿子的布帘。终归是要走的,狠狠心,一头进了轿子。
布帘合上的一瞬间,我竟呜呜地哭出声来,再也按捺不住了,撩开侧窗的帘子,红芙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院门口,手狠狠地捂着嘴,身上不停的抽搐。
我弹出头,说了一声:“回去吧,天要下雪,在外面要冻坏了。”
我这一说,红芙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小姐,自己好生照顾好自己。”
“快回去吧,小姐该上路了。”妇人催促道。
“回去吧,宫里好着呢。”我说。
红芙仍旧是哭泣不止,无奈,放下帘子。出了家门,轿子一路向南,朝着紫微神宫的方向走去,屏气止泪,撩开帘子一角,看见一只孤雁奋力的划过天边,孤零零地向南飞去。我与这大雁,也算是殊途同归。北国再好,也是不合时宜,南国再远,也必得跋山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