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终于在晋轩的承受力几乎为零的时候如期举行,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依然有几个人看出了破绽,却都聪明的不出声,至少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对这婚姻是排斥的。
因为至夏在英国呆了十年,所以选择了西式婚礼。当穿着白婚纱的至夏挽着爸爸的手慢慢的向他走来时,一种不真实的幸福几乎让他飘飘欲仙,他几乎忘了当初对她的承诺,从今往后,他就可以将这个女人握在手心,不用再患得患失的找寻她的行踪,不用再做思念的囚徒,至夏,你终于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了。
至夏平静的微笑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举止得体的她更像是一个尽责的演员,没有一丝新嫁娘的羞涩和幸福。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杰瑞知道她要结婚时一脸的落寞,那个快乐的英国大男孩,悲伤的说:“至夏,我不希望他的名字不是贺成!”
“对不起!”她只能如此回答,他十年的等待,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她甚至不敢奢求他的原谅。
牧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深思,一旁的晋轩,没有了平时的淡定从容,连给牧师的回答都成了一个期期艾艾的“好”。反是她,平平静静的说:“我愿意!”
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他的心飞了起来,牧师还没有宣布,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吻住了她。他的狂热打乱了至夏的平静,她抗拒的双手抵在晋轩的胸前,却隐忍的没有推开他。晋轩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抱起她向教堂外走去,她昏昏然的想知道晋轩要做什么,却来不及回头看到贺成失落的身影。
当所有的人欢呼雀跃拥着那对新人离开,宽敞的教堂内只剩下一个形单影孤的贺成。一时间,他的世界安静得可怕,静得可以听到心破碎的声音。依稀恍惚记起十年前那个冬天,至夏颤抖着问他:你一定要娶晓晓吗?他记得当时自己并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时并没有太多的犹豫。那一刻,至夏的心也是否在那幢寂寞的房子里,寸寸撕裂开来。
十年了,他似乎成功了。从当初的一无所有到今天的功成名就,他终于到了众人仰望的高度,可是夜深人静,却发现心似抽空般的痛。而今天,更因为至夏的婚礼慌乱失措,他终于明白,已经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贺成知道至夏的绝然。当初爱好画画的她因为自己选择了理工学院,半年后,更因为自己远走欧洲。她爱得炙热,断得绝然,就算爱到骨髓,她的爱也绝不卑微!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一生,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女人如至夏一般填满他的人生。只有记忆慢慢凌迟,用当初的年少轻狂,换取后半生的寂寞悲伤,而他也永远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值得至夏想要托付终生的男人了。
只是他不甘心,十年都等了,至夏,为什么你不能再多给我两年时间,那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未来。
痛苦和不甘心让他英俊的脸孔扭曲了,眼中是志在必得的狂热,慢慢收拾好心情,平静的走出了那间教堂。
晓晓冷冷的看着他说:“怎么了,舍不得吗?刚才为什么不跳出来阻止这场婚礼,那样将是多么浪漫的爱情童话。”
贺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对气急败坏的晓晓说:“说什么傻话呢,去酒店参加婚宴吧,迟了不礼貌。”终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伤害过他和至夏的人付出代价,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和至夏在一起,他发誓他要让自己和至夏今日承受的痛苦加倍偿还。
婚车一路飞驰向酒店跑去,至夏有些困惑的看着晋轩,他的情绪莫明的高涨,她相信他是如自己一般对这婚礼可有可无的。在酒店的套房换了衣服,晋轩就拉着她急急的离开,上了另外一张车。车子开了好久,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然是去机场。
直到坐在飞机上,晋轩才说:“我才不会像个白痴一样的让他们整个半死,现在开始我们的蜜月旅行吧。”
说实话,一想到婚礼必须得有的繁文褥节,她就头大,于是深有同感的点头说:“昨天我都紧张得没有睡好,你早点告诉我可以逃婚的,我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晋轩宠溺的看着她说:“有逃婚还带着新郎的吗?用词不当,累了就好好休息,很快就到了。”晋轩一边说,一边体贴的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至夏刚刚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什么说:“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我知道欧洲你都跑遍了,所以选择了大理。”
“太好了。”至夏的双眸马上睁开了:“你知道吗?在我念小学的时候读古龙的《天龙八部》,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大理看看,可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飘,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呆会儿下了飞机我要先去买画具,晋轩我要把大理画在我的记忆里。”
“至夏,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你的画具全都打包带上了。”看到她的心情那么好,晋轩的语气更加温柔。
“好啊,以后我们每一年都过来。”至夏高兴地说,浑然忘了,这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蜜月。而至夏也不再有睡意,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自己在国外旅行时的一些奇闻异事,看着她眼中的阳光,晋轩的心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柔软:“至夏,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至夏有些愕然的看着他说:“晋轩,你现在带我离开,不用接受婚宴上那些人惺惺作态的祝福,我都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啊。”
飞机很快就到了昆明,经过一夜的修整,两人第二天便开始了游山玩水。眼下正是八月,应该是游云南最好的季节。温度适宜,空气清新,而且避开了五一和国庆的人山人海。至夏流连于山水间不可自拔,晋轩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了,烂熟于胸的花草树木自然对他不再有太多的吸引力。而至夏,成为他眼中最动人的风景。
那不再是钢铁丛林中心如止水的至夏,原来她也会喋喋不休的逮住一个人问起当地的风土人情;她也会骑在大象身上吓得哇哇大叫;在泸沽湖,她支好画架一遍遍的画湖水倒印下的山水一色,不知疲倦,不眠不休,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在香格里拉,她居然在花海中一睡半天,直到晋轩找到她把她抱回酒店,那一份不设防,让他的心狂乱不已;她用画笔画下所有美丽的风景,而她也成为他相机里面最美的风景,幸福早就定格了,而她却浑然不知。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晋轩迟迟不愿提起归期,所有的工作都在至夏不知道的情况下完成,而至夏根本就是流连忘返。可是云南只有那么大,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那一天在石林,游完了大小石林,去乃古石林,至夏坚持要坐公交车,两个石林之间也就八公里的样子,从游客接待中心到景区门口有2公里的路程,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步行。
现在想到那天的情景晋轩都得感谢那条碧绿色的小蛇,至夏看到它时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扑到晋轩身上,双手搂着他的颈,双脚腾空,直到他把她抱起来才惊魂未定,头埋在他的肩头颤抖着说:“蛇……蛇啊!”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至夏又羞又窘,小脸涨得通红,急促温热的呼吸扑在晋轩的耳垂。晋轩的心狂跳起来,强忍着她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尽量平静的说:“好了,没事了,蛇早走了。”
“才不要,它一定记得我了,它肯定会一路跟着我的……”原来她也有任性不讲理的时候,而且可爱得一蹋糊涂。于是剩下的路,晋轩就一直抱着至夏,直到她敢抬起头来。
如此卓尔不群的男人温柔体贴的样子是最引人注目的,一路上惊叹声不断,一旁一位老太太笑着问晋轩:“小伙子,蜜月旅行啊?”
晋轩抱着至夏,连气都没有喘一下,利落的回答:“是啊,奶奶,您一个人啊?”
老人家大约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精神健烁,红光满面带着重重的四川口音:“对呀,以前啊上有老下有小的,想到哪里都去不了,好不容易等到孩子成家了,送走了老的。老头子身子骨却不行了,一拖十几年,我这是带着他的遗愿来看看当年我们想要到的所有地方。”
至夏示意晋轩放下自己,走到老太代言人身边,递给她一瓶水说:“奶奶,您不遗憾吗?”
老人毫不客气的接过水喝了几口又递给至夏说:“有什么好遗憾的,小丫头等你到我这年纪就明白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今天我还能健健康康的旅行,就应该感谢老天爷了。”
“可是爷爷不能陪着你走完剩下的旅程,您不觉得寂寞吗?”
“傻丫头,爷爷在这里陪着我呢。”老人指指自己的胸口继续说:“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能像你一样有人陪着不离不弃啊,好好珍惜吧,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天的旅程大约是至夏兴致最高的,他们一路陪着老人,直到傍晚回到各自的酒店。晚饭后,至夏敲响了晋轩的房门,他们虽然是蜜月,却是各自有着自己的房间。
晋轩刚刚洗完澡,看着至夏微微的怔了一下,柔声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从背后拿出一瓶红酒,至夏冲他笑着说:“特意到外面去买的,为了感谢这些天的照顾,有诚意吧。”
如果不是她的眼神真挚坦诚,晋轩差点忍不住要提醒她一个女人带着一瓶酒到另一人男人房间的意义。
听着舒缓的音乐,喝着红酒,坐在落地窗前看星光闪烁,这应该是晋轩从未有过的经历。
至夏眼中秋波流转,很少喝酒的她已是薄醉,她轻托着下巴,有些恍惚的说:“明天我们回去吧,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是从未有过的开心,晋轩,谢谢你!”
“只要你愿意,我们要以一直这么开心下去的。”晋轩的心柔软得如一池春水。
“可是再这样子,等几年我们离婚的时候,我一定会舍不得你,所以不管多么可怜我,都不要对我太好,我不要我的一生都在回忆中度过。她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头慢慢的靠过来倒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晋轩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是对自己开始依赖了吗?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如同她是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进入梦乡的至夏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一颗泪珠悄然滑落,唇间轻轻的呼唤:“贺成,等等我……”
这几个字如同刀子一样刻进晋轩的心里,这些天来的快乐如泡沫般破碎。他只能无助而痛苦的吻住她,将她的呢喃吞噬到灵魂最深处:至夏,如果贺成是你的地狱,就让我们一起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