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了。是的,好久不见!只是相见已枉然。十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那时候,她喜欢四处写生,皮肤被太阳晒得红红的,眼神要热情一些,现在的她,眼中却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冷漠。一件黑色的礼服衬得她肌肤愈发的细腻白皙,一头浓密的黑发松松挽在脑后,压得她的头微微向后仰,使得颈部的线条更加修长完美。只是她再也不是十年前的清涩少女,更不是那个用生命爱着自己的女孩,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十年。
晋轩收紧了自己的手,一丝疼痛终于让至夏的思绪慢慢归位,她淡淡一笑:“贺成,好久不见!”
如果不是掌心至夏冰凉的手,如果不是贺成躲在镜片后眼中的火花,外人眼中他们不过是多日不见的好友,简单的寒暄,平静得似乎他们之间从未相隔过十年。
“晓晓没有来吗?”晋轩刻意的问。
“你还不知道她,如果这是时装秀她早来了。”贺成简单的回答就道出了夫妻间的距离。
不远处有人叫着“林总”,向这边走过来,晋轩不耐烦的摆摆手,来人立刻停下了脚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
“你去忙吧,夏夏不喜欢应酬,我陪着她。”
夏夏?叫得可真亲热,晋轩冷冷一笑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必须是我得应酬的,再说我的未婚妻,更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贺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些年,为了打通关节,他必须得去巴结讨好一些人,才能有了今天的成就,而晋轩,从他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有一大群人围着他转,他比自己多的,何止是一把金汤匙。
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欢迎各位来到我们今天的慈善画展,相信各位的善举能帮助更多的流浪儿童。下面有请画家莫至夏小姐以及主办方林晋轩先生。”
热烈的掌声瞬间将至夏淹没,她被动的随着晋轩来到人群中间,目光却下意思的找寻着贺成的身影。她的头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晋轩说了些什么,拍卖正式开始了,每一幅画都以高价拍出,现场的人都表现出了一种她理解不了的热情,她被人突然捧到了一个她从没有想的高度,并且清析的看到那不过是虚幻的泡沫。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幅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是贺成一直在看的那幅画,报价5千。
“二万。”贺成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但加价如此之快还是引人注目。现场的人谁不知道晋轩与贺成的关系,以为贺成拍下送给未来的表嫂,于是都心照不宣的不再加价。
晋轩看看至夏,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柔软的笑,看着贺成,两人竟是毫不避讳的惺惺相惜。晋轩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举起至夏的左手:“十万。”
至夏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二十万。”贺成的声音依然很平淡,双眸从至夏脸上移向晋轩。事情发展成这样没有再把它当作是晋轩追女人的手段,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至夏第一次希望左手不是自己的,因为它是那么身不由己的被晋轩举起:“三十万!”似宣誓一般的给贺成难堪。
贺成的目光停在那紧握的手上几秒:“五十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样一幅画五十万,就算他们再想巴结晋轩都做不到。
“一百万!”晋轩依然举起至夏的手,掷地有声。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贺成君子的抬起自己的双手,手心向上,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晋轩冷冷一笑,贺成确实做得高明,激流勇退,成人之美,他的表现可圈可点。
至夏固执的没有参加庆功宴,她坐在车上等着晋轩派司机送她回家。有人拉开车门,她看了看,却是晋轩拿着拍下的画放到后座,曾经那么喜欢的一幅画,这时却变得似乎有些刺眼,她匆忙掉开了视线,心里五味杂陈。
“你忙随便叫个人送我就是了。”至夏懒懒的说。
“算了,留下也只是听那群人阿谀奉承的,听着也烦,不如回家好好休息。”晋轩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
就那样沉默的一路到了家,看到晋轩想把画拿到她的房间,至夏马上阻止:“谢谢你,既然你买下了,它就是你的,不用再还给我。”
“你在生气吗?”晋轩微笑着问,眼中是隐忍的怒气:“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一幅画。”
“我没有,只是觉得它根本不值一百万。”至夏抚抚额头,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
“我觉得和你这段时间的辛苦比起来,一百万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现在我觉得,它是一个笑话,好像时刻在提醒我利用你的关系,来给我的画提高知名度,这对我来说才是莫大的讽刺。”
“至夏,你本来的目的是想改善一个流浪儿童现状,可是现在,你却可以救助一大群的孩子,我不明白这有什么让你觉得不满。”晋轩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带着一丝浓浓的火药味。
至夏闭了一下眼睛:“晋轩,我很累,我不想再和你无谓的争下去。”她说完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应该在庆功宴上吧。
晋轩走到她的面前:“可是有些事情我们现在必须说清楚,莫至夏,为了做好这次画展,我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
“我知道我该谢谢你,但是你不应该运用你的仅威,要挟一些对画一窍不通的人,用大价钱买回一些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废纸的画……”
“你说得很对。”晋轩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你觉得谁会将一张堆着破衣烂衫的画挂在自己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他们确实不懂画,但是他们有的是钱。而且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未要挟过任何人,我要的只是单纯的做宣传,至于有多少人自动送上门来是他们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夏看着晋轩,眼里是满满的疲惫:“你根本不明白,我们还是不要再讨论下去了。”
“对,我是不懂你所谓的什么艺术,不过有几个懂的人不是纯欣赏,他们谁肯一掷千金来买,或者说他们谁有能力来买?”
真的吗?至夏脑海似乎又出现了贺成看着这幅画时的专注,就算全世界的人不明白又怎样,至少贺成是懂她的。可是她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这是不能说的,但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晋轩的脸色更加阴沉。
“如果现在这幅画挂在贺成的房间里,你一定会觉得高兴吧,这才是你想要的它的归属,对不对?”晋轩冷冷的说:“其实你今天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你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承认,你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将这幅画让给贺成,在你的心里,他才是它最好的主人,这个世上也只有贺成才懂你,不是吗?”
“我真的很累了,请你离开让我休息好吗?”至夏无助的看着晋轩,声音中是满满的疲惫、无奈和痛楚。
也许是她的软弱让他心软了,晋轩压抑住心里的怒气,双手扶在她的肩头,缓慢而郑重的说:“至夏,只要你愿意,你原可以不这么辛苦,我可以为你打理好一切,你只要专心画你的画就可以了。”
至夏抬头看着晋轩:“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激你,好在,这次画展终于结束了。这次拍卖的资金怎么用还是你来打理,我也不懂这些,下个月我想回英国,麻烦你这么久,我也该离开了。”
晋轩松开自己的手,回过身背向至夏冷冷的问:“你确定回到英国要比这里好吗?至少你也该为杰瑞想想吧,回去就代表着给他希望,或者为了他辛苦付出的十年,你可以用婚姻来回报他。”
“杰瑞是君子,他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情!”至夏肯定的回答。是的她从来都知道,但是她真的可以坦坦然一直这样过下去吗?她真的可以一点都不顾忌杰瑞的感受吗?
“噢!”晋轩转过身来:“很可惜我不是君子,当我为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我都想着要回报的,你真的以为我为你做这一切,只是把你当作我的表妹?我们可没有一点点的血缘关系,所以我在等着你的回报,我高贵的未婚妻。”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你宣传的手段。”至夏看着晋轩,她的眼神冷漠,自嘲地说:“我以为自以为是的晋轩是从来不会为女人用心思的。”
“莫至夏,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还真以为我就非你不可吗?十年前贺成抛弃你时你就已经死了,现在继续抱着你对贺成的幻想做你的行尸走肉吧!”晋轩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听着门被他重重带上的声音,至夏跌坐在沙发上,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空洞和落寞,望着前方,似乎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