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一周之前有人问肖扬:“你想学习法术吗?”他一定会觉得提问者精神有问题;如果是一天前有人这样问,他则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在开打之前学会一招半式到时候死相也许要好看一点。
现在眼前的老头像只哈巴狗似的期盼着他的答复,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看得肖扬很不舒服:
“别这样盯着我,像是狗看见骨头一样。”
老头皱眉:
“狗怎么了?狗可是人类的好朋友啊。”
这话真耳熟......
肖扬微笑,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我没有法力。”
老头挥手,发光的手掌拖出一道虚影:
“我问这个了?是问你想不想学习法术?”
肖扬眼珠快速打转:
“你总这样问,难道我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天纵奇才?”
老头大笑一手拍到他脸上:
“你倒是很自觉。”
肖扬大惊失色:
“你上完厕所没洗手吧?”
带着点余味的手攀上他头顶的禁魔环:
“这个玩意儿能隔绝一切法术,按道理戴上这东西,能隔绝一切魔法反应。”
老头拿着肖扬的手往他自己的后脑勺摸去,一点冰凉传到他指尖,肖扬疑惑:
“冰?怎么会有冰?”
“这是——法力溢出了。是身体里囤积的法力存量太大,连禁魔环无法限制住,最终以现世元素的形式而流露出来了。所以你不只拥有法力,还拥有很强大的法力。”
震惊,然后欣喜:
“这么说我真的是个天才?!!”
老头的指节敲敲那团坚冰:
“天才,不一定。无信者,这是肯定了。”
“无信者?”
“别老问东问西了,想学法术吗,直接回答想还是不想。”
肖扬斩钉截铁:
“不想!”
老头嘿嘿着站起身:
“我就知道。”
又啪啪手:
“我住楼上,以后会常来找你玩的,聊聊你那个艾......泽拉斯。”
肖扬大叫:
“等等,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
老头向他挤挤眼:
“管你呢,我只是闲的无聊哦,刚好得到这样一个无信者能供我好好打磨打磨,就算是解闷。”
肖扬猛叫:
“等等等等,你知道吗,我又改主意了,能学点法术其实也挺不错啊,是吧。”
发光的手指遥遥指向他鼻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嘛,就像我说的,牢里实在没什么可以玩,像你这样的大玩具......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抚抚肖扬头顶:
“我是克里姆特。”
“我叫肖扬。”
一道粘腻的白光稠到泛出一点点生黄——从克里姆特的掌心流出,白光一丛他手心专出就像有了自己的脑子一样,在肖扬的头顶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团团光芒伏到他头上,慢慢地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脑子。
肖扬躺在地上,身体无法稍动,先是看见头顶发出光,紧接着就感觉到头顶正中间有异样的感觉,不免惊慌:
“你,你你要干什......咦?”
温暖的感觉自顶上而来,迅速流经全身上下,头痛正在慢慢消失,虚弱无力的也在慢慢消退,肖扬动动手,之前只能弯曲手指,现在已经可以握掌为拳了。
“这是,魔法?”
克里姆特哈哈大笑:
“看来你是真不懂法术啊,坐起来,你受的伤正在慢慢自愈。”
肖扬半信着撑起身,却一下用力过头,闪了腰。
一半苦着脸,一半笑着:
“克里姆特,不,克里姆特老师......”
克里姆特摆摆手: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也别叫我老师,我只是一个无聊了的糟老头,而你也只是我的玩具,明白了?”
肖扬沉默着,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那么今天......先从基础讲起。”
克里姆特努力摆出一副学究的样子:
“你来的那个深渊位面,呃,艾泽拉斯是吧?”
“嗯。”
“艾泽拉斯的法力之源是什么?”
“法力之源?”
“每一个深渊位面,不,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力源头,就是,就是能量是怎么产生的?”
肖扬想了想:
“永恒之井。”
说出来才发现不对,改口:
“我之前,其实为了防范你,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做了一点小小的修饰。”
“你不是来自什么艾泽拉斯?”
“我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地方。”
“来自那个世界无所谓,你的那个‘地球’的魔力之源是什么?”
肖扬搔搔头:
“地球上没有魔力之源。”
克里姆特疑惑:
“没有魔力之源?那么你们的能量从什么地方来?”
肖扬仔细想了想:
“太阳,风,石油,核,煤......”
“等等,你们烧煤?”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越来越少用煤了。”
“那就是说在你的那个‘地球’里,也是工程师胜利了?”
肖扬耸耸肩: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法师——因该是没有,有些所谓的大法师都是江湖骗子假冒,或者也有少数真法师,但是人太稀少了,根本没有什么名气。”
克里姆特睁大眼睛:
“没有法师?!!!”
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边:
“从来,从来就没有法师?!!!”
他看向肖扬的目光变得释然:
“这就能说通了,为什么你会是个无信者。”
“你老在说‘无信者’,无信者到底是什么?”
克里姆特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所有的世界——异界也好深渊位面也好,都有一个起源。”他指节敲敲一旁的墙壁:
“石头,沙尘,钢铁,煤矿,或者是你和我,都是在这个‘起源’的漫长演化中诞生的。工程师的机甲或者是法师的
法术,看似截然不同,但我们都认同一点:我们都来自这个起源。”
“我知道,是一场爆炸!”
“或许你的位面起源于一场爆炸,而钢铁城便起源于——魔力之源。”
肖扬愈加疑惑:
“说了半天,魔力之源到底是什么?”
克里姆特笑:
“这就是法术最有趣的地方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
肖扬不解:
“魔力起源于大脑?”
克里姆特节制地摇摇发光的手指。
“准确的说,是起源于我们的信念。”
“信念???”
“是的。”
肖扬破口,想到还要向老头求教法术,没有骂:
“不可能!你才说起源创造了你们,怎么反过来却是你们创造了这个起源?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创造出自己!”
“你会说不可能,正好证明你确实是个无信者!”
克里姆特磨拳擦掌:
“所以要教会你法术自然更有难度,不过......”
他两眼反射着手上发出的光芒,扑闪扑闪。
“现在我们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或者只是我们脑中的一个幻象呢?”
肖扬错愕:
“你真的是要教我法术吗?怎么成了哲学课???”
“哲学是什么?”
“呃......别介意,我随口乱说的,你继续。”
克里姆特拍拍墙壁,又拍拍地面,囚室里传来“啪啪”的声音:
“每当我们接触世界,世界总会及时给我们一种反馈:我拍打墙壁手会有触觉,还会产生拍打的声音,这样我的听觉也得到了反馈。我们整天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世界总在给予我们反馈。”
他顿了顿:
“相信在你的‘地球’,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肖扬点头:
“世界当然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现在我们闭上眼睛,请你闭眼,对,告诉我,世界还存在吗?”
肖扬闭上双眼,笑出声:
“这是在逗我吗?当然还存在啦!”
“哦,为什么呢?”
“因为......”肖扬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拍了拍墙壁“啪啪”声响起:
“因为这个。”
克里姆特点点头:
“很好,你现在已经发现了,当我们某一种感觉丧失,其他的感觉依旧会提醒我们——嘿!这个世界真实存在。所以下一步,我们这样假想:假设你看不见了,然后也听不到了,味觉和嗅觉也没有了,当然触觉更早就消失了。告诉我,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世界还存在吗?”
肖扬迟疑着:
“应该还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不管我能不能感觉到它都是客观存在的。”
“你为什么说‘应该’?设身处地地去想:看不见,听不到,没有一切嗅觉、味觉、触觉。”
肖扬闭上眼睛,蒙住耳朵,想了很久:
“世界还是真是存在的!我只不过是丧失了感官,感觉不到世界而已,并不代表世界就此消失!”
“不愧是无信者!很好,你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关键的一部分!”
克里姆特打了一个响指:
“在你的想法中,世界是绝对真实的,但是因为你的感官不同的反馈而呈现出不同的样子:当你闭眼时,世界就是一片黑暗;如果你听不见,那世界对你就是彻底的宁静。但是,按你的‘世界真实存在’说法,必然有一个绝对存在的世界先于你的感知而存在对吗?”
肖扬想半天,点头。
克里姆特又打了个响指:
“现在请给我描述那个先于你感官存在的世界。”
肖扬想象了下,摇头:
“不可能做到,我能描述的必然是我已经感知到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你却无法描述。请问,既然无法被描述,如何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
肖扬沉思一会:
“能否被描述和他是否真实存在没有一点关系,真实存在世界尽管不能被我感知,但是我还是认为有这样一个‘绝对真实’的世界。”
克里姆特笑:
“你的意思是:世界本身真实存在,但这个真实存在只是你脑中的‘认为’。按这个说法,‘绝对真实的世界’只是你脑中的一个概念,这样又怎么能算是‘绝对真实’呢?”
肖扬目瞪口呆:
“等等,不是,这样,那个,啊!!!”
他大吼一声:
“我知道的,这是诡辩,你用了某种方法把我绕到你的逻辑陷阱里。不管你说什么,世界永远是客观存在的!”
克里姆特兴奋地扶住她的双肩:
“很好!这才是一个无信者该有的样子!”
又放开他,转转手指:
“让我们换一个说法,虽然你一直声称世界真实存在,可这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只是一个被你的某个感觉器官所认识到的‘真实存在的世界’,甚至连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这一件是都是这个器官所赋予你的。”
“不可能,哪有这样一个器官。”
肖扬嗤笑两声,忽然发现不对:
“你说的是......脑子?”
克里姆特指指自己的脑子,又指指肖扬的脑子:
“是的,所有一切信息不就都是这个小家伙告诉你的吗?你以为你所看见的这个世界,其实不过是你大脑所看见的世界而已,你所能感知世界的界限,不过也就是你大脑的界限。”
停顿,接着狡黠一笑:
“所以,不管这个世界多么客观真实,作为一个观测者,你永远只能通过一个名叫‘主观意志’的小孔去看。这样所观察到的世界,真的是‘客观真实’的吗?”
“克里姆特,你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想再反驳了,我只想知道,你答应我的是教我法术,而不是和我谈论这种没有尽头的话题。”
克里姆特晃晃手指:
“我刚才说得那些都是在教你法术啊,只不过你有点特殊——作为一个无信者,你可能会理解的慢一些。”
“什么???刚才不是一直都在讨论那些......等等。”
肖扬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说这么一大堆就是在说:法术,就是,呃,就是我们脑中想象出来的?”
自觉这个说法离奇,便又不自信地补了一句:
“是这样么?”
克里姆特敞开怀抱拥向他:
“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法师!”
肖扬被熊抱勒得有点呼吸不过来,手脚并用地挣脱克里姆特:
“停,你这个说法问题很大啊!如果法术只需要依靠想象,那工程师们岂不也可以施法了?”
克里姆特满意地笑笑:
“你相当清楚该怎么运用你的脑子,是的,如果工程师也能相信世界的起源是一个想法,一个主意,或者一场梦境,那么他们当然也可以成为法师。可惜,我们的分歧点就在这:
对工程师来说,世界起源于一些超越一切的至高规则,这些规则永世不变,他们在一起不停分解组合,最终有了我们的世界。”
肖扬赞同:
“比起你的说辞,我更相信这套说法。”
克里姆特哈哈大笑:
“你?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那只长长的食指在他眼前轻晃:
“别忘了,你可是一个‘无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