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微凉,丝丝冷风掠过大街小巷,走进万家灯火。今年秋天说不出的凉,只让人想把自己的身体裹进暖和的被子里。即感受不到那丰收的喜悦,也没有诗人所描绘的金黄。有的只是遍地的银霜,和说不出的凄凉。
值此寒秋,贫民百姓之家早已睡下。今年的秋天来的太早也太过寒冷,白天还好说,若是夜晚普通人是熬不住的。在这宁静的深秋夜里,有一处却格外热闹。
朱红的门庭使人一眼看去便觉触目惊心,门口两尊石狮,呲牙咧嘴怒目圆睁,好不威风。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墙高约丈许,威压大气之感扑面而来。站在墙外,不时有欢歌对饮之声传来,让人好生羡慕。此处正是颜家。
正殿之上。“今日乃我颜家子孙颜宗高中之日,老夫在此提杯与各位乡绅同喜同庆。想我颜家世代经商,不曾想也有人可步入仕途,当真是光宗耀祖。此乃颜家大幸矣。”只见一年过六旬的老者于主位之上站起,面带红光兴奋的说道。
“哪里哪里,颜老太爷一生经商,与人为善。时常赠粥施饭,接济贫苦。令孙高中想来也是情理之中。若非如此,何以裱老太爷生平之善。”颜老太爷话音刚落,台下马上便有人附和道。只见此人方面大耳,腹微圆,正是一派典型乡绅模样。其言语间的阿谀奉承之意不喻言表。闻听此人之话,台下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道喜,热闹非凡。由此可见颜家在此处地位甚高。
“不敢当,不敢当。此乃子孙争气,非吾之功。”颜老太爷哈哈大笑的说道,可言语间的骄傲却丝毫隐藏不得。只是其眼角有隐晦的波动闪过,让人琢磨不清。
与此处的欢歌笑语相比,颜家的一处偏房确是凄凉之极。
一位少年席座与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星空。窗口微开,习习冷风吹进屋里,拍打在少年脸上。少年浑然未觉,好似这寒秋对他来说并不寒冷。只是看的细了就可以发现,少年那单薄洗的发白的长衫下,他的躯体在瑟瑟发抖,他还是知道冷的。
只见这少年坐姿方正,不偏不倚。就连手脚的摆放都是极为端正,头发更是用系带束了起来,整个人看不出丝毫散漫。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是极为严谨。他天生应该便是如此。少年剑眉星目,脸上棱角分明,鲜红的嘴唇与白皙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俊美异常。只是少年眉宇间书卷之气盎然,配合那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好似一个穷酸书生。
“铮儿,还未睡下?”便在这时,一道温柔慈爱的声音在少年身旁响起。
“见过娘亲”只见少年躬身行礼,神态严谨,好似一位注重礼节的老学究。
“你这孩子,这里就你我母子二人,何须如此多礼。天气凉了,也不知关窗,明天我来给你做一套衣裳,也好御寒。”只见这妇人衣着朴素,发髻上并无太多挂饰,一派丫鬟打扮。只是那满脸的关切,确是让人在这寒秋感到温暖。
“娘,我不甘心。”便在妇人关窗之时,这少年突然满脸执拗的说道。
“算了吧孩子,我们只是下人,天生便是卑贱,如何与他们讲道理。况且他们已经给了一些补偿,此事便就此罢了吧。”那妇人见少年满脸的不甘与执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劝说道。
“我多年寒窗苦读,为的便是这份功名,为的便是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这一切却让他人摘了果子,我怎能服气。难道我颜铮便要做一辈子下人吗?只因为我生来便是下人吗?”这名叫颜铮的少年声音募然高亢起来,似是在抒发着心中的怨气,唾骂世间的不公。
妇人见少年的情绪波动起来,眼中的泪水若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她心中颜铮一向拘谨,注重礼节。可如今他却在吼叫,束起来的长发也散落开来。她从未见过儿子这般模样,可以想象这次的事情对颜铮的打击有多大。
少年颜铮乃是颜家公子颜宗的书童,其母是颜家的丫鬟,父亲也只是一个下人罢了,因染上重病早早的死了。颜铮对其并无印象,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
便在今年春试,颜铮陪同公子颜宗一同进京赶考,有幸参加殿试。却不想竟高中状元郎。本来应正是意得志满之时,母子俩也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可却不想,颜家在这时找上了他们,要求颜铮将状元的名头让给他的主子颜宗。如今的朝廷刚刚平定四方,与诸国议和,正是百废待兴之时,需要大量文人士子的加入,取消了诸多关卡。所以录取之中有许多漏洞,颜家是有办法将他的状元之名戴在颜宗头上的。虽然朝廷对文士的注重才刚刚开始,但可以想象在这太平盛世文士日后的前途。
在颜家的百般威胁之下,颜铮母子不得不低头,故而有了今天的一幕。老天是不公的,他总喜欢做这些雪上加霜的事。同样一所大宅中,不同的情绪升腾着。
这寒秋的风似乎并不是一无所用,微凉的气息掠过少年脸颊让他冷静了下来。“对不起娘亲,我失礼了。”说罢少年向着妇人再次躬身行礼,同时脸上带着深深的自责。
“不要紧,你若无事娘亲便安心了。”妇人眼中带着慈爱,缓缓说道。
听母亲如此说道,见她也不在落泪,颜铮径直来到铜镜前。他将自己的长发梳理后,再次用系带束好。对着铜镜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待到衣衫方整后,才缓缓转过身来。见此,妇人不禁露出微笑。她知道颜铮从小便对礼节异常执拗,容不得半点马虎。此时的作为,正是说明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娘亲,我想去前殿看看。”便在这时,颜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声音很迷茫,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你????”妇人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少年要做什么。
“娘亲请放心,我只是去看看。”少年语气坚定的说道。尽管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他只知道自己今天非去不可,否则他的心过不去。
妇人见此,缓缓点头。少年身着单薄的衣衫,迈着方正的步伐,在这寒秋中,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