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到帝都路途十分遥远,众人夜间扎营休息,白天赶路,一路跋山涉水行进了十五日,才来到中部大平原,沿途郡县闻知公主路过,官民具出城迎接,公主一开始还有兴致应酬众人,后来怕太过扰民,下令车驾绕城而行,沿途官吏不得迎驾。
杨言照常每日先到公主处问安,当着众人也只能先把柔情藏起来,只说些天下大事或帝都的政治局势,然后再到符茵那边与众师姐说笑,倒也逍遥自在,怀瑾等人则在马车里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
一日队伍经过一片大森林,常有野猪野兔从路边飞奔而过,杨言觉得干粮吃的胃疼,就招呼了一群禁卫军,拿着火枪弓箭,吆喝着骑马向林中飞驰而去。
这些人个个都是好猎手,一路上杨言指挥众人或者设伏、或者围捕,打下不少梅花鹿、野兔和山鸡,大家正夸赞他指挥得力,枪法高明,忽然一个白影从林间闪过,转眼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大声道:“九尾灵狐!”
众人嘲笑他:“你没看错吧,这地方会有九尾灵狐?”
“没错,是它,那身雪白的毛发和奔跑的速度,别的畜生可做不到,我也是听我爷爷说起过,这玩意精明着呢,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只有它愿意显身,我们才能看到。”
“杨统领,要不要去捕捉,这玩意儿价值连城,错过可没有下次。”众人看向杨言。
杨言也听过灵狐的传闻,甚至民间有人传言得灵狐者得天下。他自不愿意错过机会,吩咐众人道:“不到万不得已,别伤了它,最好用网给它网住,捉不到也别硬来,这玩意听说可记仇了。”
于是众人努力掩饰着兴奋的心情,屏息躬身呈扇字形散开,向灵狐逃走的方向摸去。就这样静悄悄走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现,倒撞见许多孢子来回觅食。
越往森林里面走,树林就越来越密,渐渐日头也被树林挡住,周围阴暗起来。
有人悄声对杨言道:“杨都统,再往里面可就是原始森林,里面的怪物可不是咱们能对付的,时间也不早了,今天不如就这样吧。”
杨言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正准备吩咐众人撤离,忽然看见对面有人打了个手势,赶忙低下身子,朝那人指出的方向看去,一时众人都呆住了。
只见一头浑身洁白的灵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从头至尾无一丝杂毛,神态悠闲地迈着步子,更可奇的是它身上发出暖暖的白色光辉,将原本阴暗的树林照得亮堂堂,给人以圣洁神圣之感。
杨言心花怒放,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形成包围圈靠近。那灵狐似乎毫无察觉,仍是迈着悠闲的步子,等众人靠到足够近的时候,杨言一声令下,十几张大网同时向它撒去。
就在这时,那灵狐突然发力,凭空一跃,如同闪电般穿过大网之间的缝隙,眨眼间消失。
杨言不甘地吼道:“追!”众人连忙冲了去,大家放弃了活捉的想法,有的拿出弓箭,有的举起火枪,务必要逮住。
杨言跟着众人跑了一回,发现捕捉希望渺茫,就停了下来直喘气。
正要下令让众人返回来,那灵狐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他前方,缓缓向他走来。
杨言吃了一惊,打手势让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看着它一步一步走过来,神色既不惊恐,也不盛怒,仍旧是一副清闲的样子,直到来到杨言的面前,就地蹲坐着打量着他。
杨言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抚摸它硕大的狐首。
那灵狐居然不奔不逃,任凭杨言在它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反而露出一副舒适惬意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杨言一伸胳膊,那狐狸轻轻一跳,居然爬到他肩膀上,仿佛一人一狐已经是老相识。
那群禁卫军那里见过如此场景,惊奇之余不由得生出万分敬意,齐齐向杨言跪拜道:“统领大人神威盖世,降服灵狐。”
杨言心中大喜,未料到灵狐居然不怕他,挥手对众人道:“这次狩猎,大家功不可没,我一定替大家在公主面前多多美言,时间不早了,咱们打马回营。”
一时人人雀跃,欢天喜地回到营地,将杨言降服灵狐的事添油加醋,编的天花乱坠,一时人人敬仰,各个称奇。就连公主见了他也好奇道:“快抱来本公主瞧瞧。”
那灵狐不待杨言说话,一个纵身,跃到荟柠怀里,倒吓了众人一吓。
荟柠抱着灵狐不停摸着,只觉毛茸茸的小家伙睁着水汪汪大眼睛,两只耳朵尖尖竖起十分可爱。于是向众人笑道:“先前我也在宫中见皇兄府上养着许多奇珍异兽,其中就有狐狸,不过毛色体态差了许多,隔着老远还有一股子狐骚味儿,谁知这小家伙不但能听懂人言,还香喷喷的没有异味,果然与众不同。”说完又向杨言道:“取名了没?”
杨言笑道:“正等着公主赐名呢。”荟柠拧着眉头想了一会,笑着道:“它既然在林中被你找到,又是一只母狐狸,聪明有灵性,不如就叫林雪灵如何?”
杨言笑道:“这名字很应景,倒比堆砌的更好。”
一时外边人声鼎沸起来,荟柠令人出去查看,原来大家闻得灵狐出世,都要过来看一看,公主令杨言带着灵狐站在车上,大家挤着一睹灵狐风采,更有人当场向它祈祷起来。
于是这灵狐成了众人心中的宝贝,格外尊敬,平日它或卧在杨言肩头,或钻进侍女们的怀抱里。
人们有时见它在车队的顶上来回奔驰,有时也钻入林中半天不出来。除非它自愿让人抱,别人是无论如何也捉不到它,更不会吃陌生人给它的东西,然而杨言一声:“灵儿过来。”这林雪灵不论在何处,都会风驰电掣般冲入他怀中。他本人也被大家取了个外号,叫“狐老爹”,令他哭笑不得。
从此公主的车队比先前有趣热闹了许多,凡它所到之处,总是惹来笑声一片,就连习惯冷着脸的符茵对它也是爱不释手,要杨言送给它,不管用什么东西交换都愿意。
杨言笑道:“这你要看它的意见了,当时我还想送给公主呢,谁知这小鬼万般不愿意,还和我闹了几日别扭。”
符茵闻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因命宸儿等人道:“都端上来。”
一时从外面进来五六个人,手里盘子里都端着各样吃食和玩意,挑的都是林雪灵平日最爱的。
符茵抱着它一件一件地看过,笑道:“跟着我总比你那便宜老爹来得实在,你看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以后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吩咐人天天给你做,你是最聪明的,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
林雪灵看见这些东西果然十分激动,尤其是那一大盘香喷喷的牛肉,待侍女将食盘放在地上后,冲上去就是一顿猛吃,一边吃一边发出满足的呼呼声。
符茵见此十分得意,笑着对杨言道:“怎么样,连它都知道弃暗投明。”
杨言笑道:“郡主师傅别急,你等它吃完,再做论断。”那林雪灵吃完牛肉后果然照旧回到杨言身上,符茵怎么呼喊,都恍若没听见。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吃了我的东西,又不肯认我做主人,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狐狸,果然跟你狐老爹一个德性,也罢,常到我这里来玩耍就好了,外边那些人给你的东西可别乱吃。”
杨言抚摸着林雪灵道:“还不快去谢郡主师傅赏的肉。”
那林雪灵听罢就冲进符茵的怀里,舔着她的手,扭着小巧的身子作撒娇状。
符茵一边抚摸着它一边对杨言道:“到了帝都记得做个金项圈给它戴上,平常洗不洗澡?”
杨言道:“它爱干净着呢,常自个儿到干净的湖里游泳,然后爬上车顶晒太阳。”
符茵道:“只怕到了城里,它还不习惯到水盆里洗澡,你平常多多训练,不要让它再回林子里,我们队伍走的快,只怕它迷路,或者遇到什么熊之类的,那可就不好办了。”
杨言一边答应着,一边笑道:“这几日因为行程耽误了习武,我想让宸儿师姐这段时间多指导我一下。”
“难为你还记挂着正经事,这段时间也没功夫考校你,你好自为之罢。”符茵说完又对宸儿道:“你跟他去罢,记住枪法终究是微末伎俩,剑法才是根基。”
杨言大喜,拉着宸儿出去了。一出帐篷,杨言便牵着她的手道:“这些日子可想死我了,如今走那里都有人跟着,事情又多,想和你多说句话也不能,师姐可有想我?”急的宸儿连忙挣开他的手道:“侍卫们都看着呢。”
“那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正好让师姐指点我的武艺。”杨言笑道。
不多时,二人来到林中一块空地,各自寻了个木棍拿在手中。
“师姐看招!”杨言率先展开攻势,一根木棒舞的呼呼作响。宸儿气定神闲,莲步轻移,
轻描淡写地躲过他看似凶猛的进攻。
“棍子要抬高,刺杀动作要快。”她一边腾挪一边寒着脸指导。“步子要稳健,移动要迅速。”尽管如此,杨言挥舞了半天,却连她衣襟都不曾碰着。
“心态要平和,进攻的同时要想着防守,防守的时候要想着反击,重心下移,攻势上扬。”在她眼里,杨言步伐虚浮,行动迟缓,漏洞百出。不由得催促到:“要快,更快,用力,再用力。”
宸儿正说着,忽见杨言口中念念有词,攻势竟一招比一招快,呼吸竟无丝毫滞碍,功夫似突然有了提升,竟逼得她不得不挥棍防守。不由得大为惊奇:“你练的是什么武功?”
杨言脸色阴沉,竟像变了人,对她的话不闻不问,那棍子舞的风生水起,持棍姿势却十分怪异,欲向前而不前,似退而非退,将兴时又未兴,欲衰而未衰,使人如堕云中,不知该往何处守,也不知该往何处攻,棍影重重,看似绵柔而寸劲极大,宸儿生平未见此种招数,大为惊奇,凭着极强的反应,这才躲过杨言几次攻势。
她习武之人立刻被激起战意,精神一震,娇呼道:“来得好!”将木棍一挺,霎时间如灵蛇出世,扎向杨言所布的重重棍影之中,只听咔嚓一声,两人手中木棍碎成数段,宸儿竟觉得被震得手腕发麻,这种压迫的感觉只有与符茵练习时才有的感觉,此时竟出现在不学无术的师弟身上,不觉又惊又奇,但见杨言失棍之后却无罢手意识,继续挥掌向她打来,眼神也逐渐从冷漠中夹杂着一丝疯狂。
宸儿大惊,怀疑小师弟走火入魔,连忙使出平生绝学,身形如鬼魅般踩出一道道残影,瞬间来到他身后,挥掌袭向他后颈,杨言只觉一股巨力袭来,两眼一黑,就此晕倒。
宸儿扶着他,连忙用手探了一下脉息,虽然局部有些杂乱气息,总体还算平稳,于是将他摇醒。
杨言醒来看见躺在她怀中,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原来他已经将方才的事忘的干干净净。
宸儿只得将事情经过给他讲了一下,然后急忙对他道:“你偷偷练的什么武功,快告诉我,这走火入魔可不是好玩的,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
杨言想了一想,对她道:“除了你们教导的,我也没练什么武功啊,平时睡前不过翻翻郡主师傅给的《炼气秘术》,究竟书上写的什么也不大懂,不过用来催眠而已。”
宸儿诧异道:“这本书我也看过几篇,晦涩难懂,就连师傅也不曾解其中意,怎么你看了就走火入魔,不可能啊?”
杨言喘息道:“或许是最近旅途劳累,或者是想师姐想的发疯,所以才这样。”
“别嬉皮笑脸的,这可是关系你的性命,那你看完书做过梦没有?”宸儿正色道。
“经你这么一提醒,倒也记起来的确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在梦里老是与人打斗,而且总是被人打败,至于那人是谁,却不过是团影子,根本不知道。”杨言道。
“这就对了!你以后别看这书,没想到郡主师傅一番好意差点要了你的命。”宸儿恍然大悟道。
“这是从何说起,难道做梦也能走火入魔?”杨言不解道。
“你不知道,这武功分形似、意会、神领三种境界,一般人多停留在形似阶段,有人苦练几十年,未得点破,也不过只是形似而已,公主、师傅和我算是刚刚跨入意会境界,要达到这境界不在于平日苦练,而在于先天资质,也不是我夸口,整个帝国估计也没几个这样的人,而神领境界更是千年以来都未出现。这篇《炼气秘术》正是出自上古神领前辈之手,常人若是境界未到,就会觉得行文布字犹如梦里呢喃,君主师傅把这本赠给你不过是对你一番期盼之意,万料不到你对武功心法一无所知,最是初心难得,又加上在睡前读过此书,难免将那字句带入梦中,其中道理,偶有所悟,也不过杂乱无章,长久下来,难免积压于心,方才与你比试,你被我全力压制,争强好胜之下难免引动邪心,将那梦中所习的招式打了出来,幸而你不会武功心法,只是心智迷失,否则早就走火入魔而死。”宸儿一番话说的杨言不停咋舌。
杨言笑道:“不会吧,说的这么玄妙,若是我把这本《炼气秘术》融会贯通,岂非天下无敌。”
没想到宸儿点头道:“若真如此,不但天下无敌,得道成仙也极有可能,只是你现在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说明这套功法还是不适合你,应该立即停止翻看那书,也应该向郡主师傅和荟柠公主说说你的情况,不然要是出岔子,让我可怎么办,刚才你可吓死我了。”说着眼圈儿已经红了。
杨言连忙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在这里吗?”虽然他觉得此时五脏六腑有种气流乱窜的呕吐感,但唯恐她担心仍强撑着。
“咱们站着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可怎么好?”宸儿挣开他的手道。
“怕什么,牵着手算什么,只能证明咱们同门情深。”杨言说完又眨巴着嘴道:“师姐,我现在又觉得口渴了。”
自上回一番荒唐以后,宸儿那不知他什么意思,早羞的脸儿绯红,一扭身就走。杨言从后赶过去,伸手就要去抱她,谁知她练武日久,忽觉后方劲风袭来,下意识使了招“美人回眸”,一掌打在他身上,这一招纵然力道只使了两成,也有挟风带雷之烈,有内功者虽可轻松承受,而无内功者或许当场毙命,幸而她发现情况不妙,反应极快,及时收回余力,纵然如此,杨言也觉五脏六腑如被人捏了一把,差点没吐出胆汁来。踉跄摔倒在地。
宸儿又是自愧又是焦急,连忙替他查看脉息,却发现这回脉息平稳,连先前的几丝凌乱气息也消失不见。不由得又惊又喜。
正诧异间,杨言忽然睁开眼一把抱住她,两人在草地上滚在一起,他见她一脸慌乱的样子,又觉可爱又觉好笑,不由得低头吻了上去。
宸儿见他如此精神,可知没有大碍,心中一喜,也就任凭他施为,当下不觉木了半边身子,轻飘飘如至云间,才知接吻竟如此美妙。
两人缠绵许久,杨言这才松开嘴大口喘气,却见佳人已经瘫软在他怀里,羞红的脸颊更觉清纯动人,鼻中满是少女体香,不由得看痴过去。
少顷,宸儿睁眼看见男儿正热烈的望着他,连忙重新闭上眼将臻首埋入他怀中,手上也使了力气,掐着他腰间的一块肉拧了起来。
“哎呀,疼,你咋每次都这样。”
“活该,谁叫你每次都欺负人家。”
“天大的冤枉,你武功那么高,我怎敢欺负你,你不欺负我就好了。”
“你再胡说。”
“哎呀,别,我认错,是我欺负你。”两人正打闹间,忽然一团白毛毛的东西闯到杨言怀里。定睛一看,原来是林雪灵。
宸儿抚摸这它的脑袋笑道:“这灵儿速度好快,连我也跟不上,上次见它居然踏水而行,若是按照人来推算,轻功已在‘意会’中境,可谓天下第一,我倒想请教它,可惜它不会人言。”
杨言道:“你就是一个武痴,什么都扯到武艺上去,一个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没那淑女形象,还是针线穿凿才是正经的事。”
“这话我不爱听,凭什么你们男人学武就是正经事,我们女子练武就是不正经,我们郡主师傅正是气不过这句话,才成立千叶门,再说公主也是武艺高强,也没见你说她。”
“好好好,我不过随意一说,倒勾起你这番话,这次你手下留情,没要了我性命,下次我就粉身碎骨,迟早栽到你手上。”杨言无奈道。
宸儿娇嗔道:“人家也是不小心,谁叫你背后做这个动作,也奇怪了,打你一掌居然将你脉息打的通畅了一些。”
杨言笑道:“没错,你打我那一瞬间,我觉得快死了,谁知缓过气来,竟觉得神清气爽,刚才那种郁闷之气扫的干干净净。可知我是吉人自有天相。”
宸儿作色道:“那再给你一掌怎么样?”
“我的姑奶奶,这可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