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荟柠和符茵光临杨府的乔迁宴席之后,松涛城局势大变,原来那些贵族世家从此对杨言敌意大减,不但不再排斥他,许多人还向杨言表露出结交之意。杨言除了收到杨路钧的公开道歉外,还平白赢了一千两银子,喜的无可无不可。
这正是荟柠想要的效果,她早已知道杨言一夜之间功成名就,必然受到各方排挤,自己越早表明立场,将来他的路才更好走。让她唯一担心的是杨言出身穷苦,未曾经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难免会受些教训。只是她对他一向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心。因此并不打算将他牢牢看紧,将侍女怀瑾送给他也是在为了向符茵证明自己的存在。
果然,杨言没有让她失望。
他自公主离开后,就在院子里召集了家中所有的下人,一时黑压压地站了满院子。
他拿着花名册一边点名,一边做记号,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大堆铜钱。
凡是刘志兴所引荐的人,全部赏两贯钱给予辞退。他可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起来。再说下人多了,开销也大,没那些必要,趁着大家感情还没有,当机立断先撵走。
这些人中,有坚持不愿意走的,全部都会被威胁打发到偏僻的地方做洗刷、清厕等粗活,这么一吓,十成人只剩下一成,点数了一下,只留下五个人。待钱粮仓库的账目交割完毕之后,先前还熙熙攘攘的院子里已经走的空空如也。
杨言背着手来回走着,怀瑾在一旁替他打着灯笼。他打量这五个人一番,有两个是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其余三个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家丁。询问了一番,才知这两个女的是厨房里的帮工,三个男的则是负责维护院子花木鸟兽的园丁,也都是先前老宅子留下来的仆人。
怀瑾对他笑道:“杨老爷,这么大个宅子,若是不多住些人,太空旷了可不好。”
“等有空了,我再去选一些新人进来。”说毕又笑道:“还好厨房剩两个人,不然今晚饭都没法吃。”
那两个中年妇女一个叫文秀、一个叫碧云,都是老实的本地人,闻此连忙道:“回老爷,奴婢虽然在厨房帮工,只负责洗菜、挑菜、剥蒜之类的活儿,若是勉强做菜,味道可没有以前那位大厨做的好。”
杨言笑道:“无妨,你们两个谁做的好谁掌勺,只管弄些家常菜来吃。”说完又对那三个园丁道:“你们三个先暂时不必去管理花草,先去锁好角门、大门、检查窗户、然后轮流守夜巡逻,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至此安排妥当,众人领命而去,杨言转身对怀瑾道:“长夜漫漫,实在太无聊,往常你们公主这个时候都做些什么事?”
怀瑾笑道:“公主平常都是看书,有时高兴了也和我们练剑、斗牌,现在因为在摄政,所以书也不看了,剑术也不练习了,整日埋头批复公文,有时候那帮官员过来了,她还得去大厅里和他们聊上许久。”
杨言摇头道:“这样很无趣,咱们不要学她,今天咱们饮酒作乐,你唱几个小曲来给我听听怎么样。”
原本指望她会一口答应,不料怀瑾正色道:“不要,你明天早起还得去郡主府报道,婢子也要去收拾自己的房间,然后给你预备明天吃穿用度,不如早些歇息,你折腾大半天,难道不累?”
杨言被她这么一说,果然觉得有些疲惫,只得作罢,一时文秀、碧云两人端着碟子送来几样吃食,一看果然都是家常小炒,杨言原本不是挑食的人,此时又觉腹中饥饿,当即坐下用筷子将一块红烧鸡肉夹了一口送入嘴里,觉得甚是美味,连连称赞。
那文秀、碧云正为自己的厨艺忐忑不安,深怕老爷万一不喜欢,免不了要挨一顿板子。这富贵人家打骂下人在帝国是司空见惯的,谁知他不但不怒,竟然称赞起来,这是再料不到的事,一时喜出望外。
这边杨言吃了几口,抬头猛然发现大家都只看着他笑,不由得一阵脸红,连忙笑道:“你们也坐下来跟我一起吃。”一番话吓得文秀、碧云跪下叩头道:“婢子不敢。”
怀瑾对他笑道:“那有主家和下人一起同桌的道理,况且她们是粗使的人,换做别的人家,连主人房间都不许进,你快安心吃你的吧。”又对那二人道:“你们下去吧,将明日早上要吃的食材先预备好,打扫完厨房就去歇息吧。”
那二人道了声“是”,方才慌慌张张领命而去。待走远了才悄悄议论道:“我看咱们这新老爷脑子有些糊涂,说话太不靠谱,她身边的侍女倒懂些规矩。”碧云道。
文秀道:“你这老货整日闷在家里大门不出懂些什么?他是新晋的骑士爷,出身平民家里,这才没有那些架子端着,你反倒说他糊涂,可知这主子也难当,宽厚了你们就说糊涂,严苛了你们就抱怨欺下。”一番话说的碧云一时无语,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边杨言感觉一个人吃饭十分无聊,强拉着怀瑾一同用膳。谁知她百般推辞。
杨言笑道:“你又来,当日在温泉山庄,你们不是也和我同桌吃过吗?那时怎不见你如此守规矩?”
怀瑾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你是个病人,需要人照顾,现在你可是个骑士爷。再说公主让婢子来照顾你,就是怕你的性子散漫,不知道上下尊卑,恐怕让那些下人小瞧了去,将来这府里的仆人只会越来越多,婢子更要以身作则,为你管好这个家。”
杨言先还以为她忸怩作态,听此一番言语,不由得深以为敬,连忙起身向她拜道:“原来如此,我竟不知姑娘如此用心,实在抱歉。”
怀瑾不由得笑道:“刚说着呢,又来了,那有主子给奴婢行礼的,看来以后婢子得多教教你怎样做一个主子。”
杨言笑道:“悉听尊便。”
于是怀瑾服侍着他用完膳,自己才抽空匆匆吃了的一份,然后又服侍他洗漱、脱衣拖鞋、铺床盖被,照顾的无微不至。杨言原本不想让她做这些,但又恐引来她一番高谈阔论,只得随了她的意,不由的暗暗赞道:好个贴心的丫头,难怪公主会将她给我。
当晚杨言在主卧躺下后,怀瑾自去隔壁小间睡下。
一夜无话,次日怀瑾又将他早早的唤醒,在床前服侍他洗漱、更衣,又见他身无所佩之物,只得将自己的玉佩荷包都取来给他挂在腰间。
“如今你是有身份的人,穿着打扮都要注意,那些富家子弟的嘴毒着呢,别让他们抓你的把柄。”怀瑾一边替他整理衣襟一边道。
“这家里什么都没有,昨日晚间我看了一下,还缺香料、熨斗、针线、蜡烛、鞋袜、冬衣、棉被、屏风、梳子、窗帘、灯笼,镜子,总之什么都缺,今天你得给我点银子,让我去市场上去采购一回,也不能说都一下子都买齐,只能先对付着用,将来若是人多了,还得建一个库房让人专职管着。”
杨言听她一说,忙将一串钥匙递给她道:“这个金色的是钱箱的钥匙。其余的都是各个房间的,太多了我也弄不清,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昨天巡夜的老刘,钱你只管拿去用,反正也就这么多,你看着办,这个家以后就你来当,那些小事你自己处理,我乐得做个闲人。”
怀瑾又惊又喜,连忙跪下叩头道:“奴婢当此重任,一定不辜负老爷的期望。将来老爷娶了夫人,婢子自然将这钥匙拱手想让。”
杨言将她扶起来道:“无需多礼,我看你一个人服侍我也怪累的,今天你去重新挑一些手脚勤快的人进来,以后那些体力活就丢开不用管,只要看着他们才好。”
怀瑾连忙点头答应着,从此对他越发忠心尽力起来。
一时人回早膳已毕,杨言随意吃了几口,吩咐了下人几句,就出门往郡主府赶去。
郡主府在城西,一路穿要穿过上繁华的街道,他心情大好,一路上哼着小曲,不时看一会杂耍,或者评点一番小摊上的商品,又寻思初次去师门,应该准备些礼物给那些师姐师妹,于是一路走一路挑选礼品,不一会大包小包的提了两手,正走间,忽然听见前面一片女人的说笑声,莺莺燕燕的十分热闹,抬头一看原来是到了烟花之地,那些穿着单薄的姑娘浓妆艳抹,在楼前窗下摇着帕子冲着街上的客人招手。
杨言以前也没光顾过窑子,此时身上有了银子,难免有些心痒痒,又觉自己没什么经验,怕那些窑姐儿小瞧了,因此犹豫起来。
谁知那些姑娘见多识广,一眼看透他的心思,也有识得他是新晋的骑士爷,这可是块大肥肉,那能让他离开,也不与他理论,直接冲过来将他围绕起来,莺莺燕燕的连拖带拽将他请了进来。|
杨言提着的大包东西也被她们夺去收管起来,一时打扮的红红绿绿的老鸹来了,向他行了个万福,然后笑着将他请上楼。
“一看公子就是初次来这地方,不知想听曲儿,还是想偿鲜儿,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是色艺双全的好苗子,保管让你爽到天上去。”一边说一边笑着招呼姑娘们都过来接客。
杨言看了一看众女,心中十分失望,心想你们这里的姑娘姿色比公主的婢女都差远了去,我到这儿来纯粹是来招罪。于是脸色不大好,眼睛不停往外面瞅着。
老鸹见他不满意,不由得暗暗纳罕,心说这人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没来过这种地方,谁曾想眼光倒挺高。她连忙将玥如、音彩二女请了出来,这二人一个白衣素颜,有翩翩离尘的高洁之态,一个妩媚妖娆,有魅惑众生的狐媚之容,平常只接待城里富家子弟,是不不轻易出来接客的。
谁知杨言心中有事,看了看天色,想起耽搁许多时间,怕是去郡主府要迟到,对那二位姑娘正眼也不瞧一下,扔下一块碎银子就走。
那老鸹虽然经过许多大风大浪,然而像杨言这种进店就走的贵客,无疑是极少见的,显然是不把她和这些姑娘们放在眼里,心头十分不悦,然而对方出手阔绰,却也让她无话可说,只得装着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眼睁睁地让他走了。
玥如和音彩也十分恼怒,出道许多年,鲜有人敢如此无视她们,一时打听过来,原来他就是新晋骑士爷杨言。“难怪如此眼熟,当日庆典游街的时候,他在公主车前何等的耀武扬威,如今看不上咱们这是理所当然,只是如此一块肥肉看着却吃不着,丢了怪可惜。”
老鸹冷笑道:“我就不信邪了,你们他看不上,难道咱们的头牌他也看不上?下次他要是再经过这里,我直接让臻儿出来,看他还敢小瞧咱们烟雨楼。”
众女笑道:“只怕臻儿看不上他呢,上次李公子求了好久,她也推说身子不适不肯相见。”
老鸹冷笑道:“李公子家里虽然是富商,但这城里的富商不差他一家,咱们臻儿可是专为有爵位的有身份的人准备的,是镇楼之宝,不轻易出来接客的,他新来的人难怪不懂,下次你们可得注意了,现在也别废话了,赶紧的去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