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松涛全城张灯结彩,鞭炮锣鼓齐鸣,好不热闹。西门大街的一处深院大宅,荟柠公主正坐在闺房的镜子前,怀燕等几个侍女围着她梳头、描眉、添衣忙个不停。
大家正忙乱中,一个侍女进来道:“殿下,杨公子来了。”
“还早着呢,他过来干什么?告诉他在外面等着,公主大妆还得半个时辰。”正在梳头的怀燕瞅着墙上的挂钟道。
那侍女说声是,正要走,那边怀瑾道:“这大日头底下别让他在外边站着,先请到凉亭里奉上好茶款待着。”
一时人去了,怀燕邹眉道:“不分昼夜天天往这里跑,叫人看见了算个什么事?依我的意思,以后但凡是他来了,就拦着推说公主不在,让我们也清静几日。”
未未笑道:“姐姐为什么讨厌他?我看他人挺好的,上回我提起缺个玩意儿打发时间,他不知从何处就弄了只鹦鹉来,我没事就天天调教,如今这鸟见了人都会打招呼呢,可知他对我们是极用心的。”
“没错”,茹萌也笑道:“不只我们都得了他许多好处,这公主府里连看门的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并不像其他官员一样只知道送礼送钱,说话风趣和善,如今被皇上封了骑士也并不拿大。”
怀燕摇头叹息道:“你们这些人啊,一点小恩小惠就给收买了,亏你们跟着殿下这些年见过这么多世面,我看这世面也算是白见了。”
“我看他也对姐姐挺好的,也不知为何姐姐无故给他脸色看,换平常人早恼了,他却依旧如此,上回还叹息说姐姐身子生的单薄,要多吃点补品补些血气呢。”茹萌笑道。
“好好好,我成大坏人了是吧,唯有他是好人,我告诉你们,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我只恨他上次带着公主突然失踪,差点没把我吓死,要知道这可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每次见到他和公主在一起,我就心惊胆颤的。”怀燕叹息道。
“你就是瞎担心。”荟柠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笑道:“以后别说荒唐话,他有时候是笨了点,不过还算不坏。”
怀燕闻言只得低头笑了一笑。
不言众人在房里忙碌,却说杨言来见公主,先在院子凉亭中休息了一会,觉得甚为无聊,就在园中乱逛,这些日子他经常来公主府中,因此显得轻车熟路,一路上碰见家丁忙忙碌碌的打扫卫生、装扮庭院,见他过来了,大家都朝他微笑着打招呼。
他一边点头示意一边走,走至一处墙下,忽闻墙内有歌吹丝竹之声传来,不由得停下脚步细听,只觉歌声温婉动人,不由得想到:“这必定是公主为庆典准备的歌舞伎,可恨她们总是神神秘秘的,竟未曾让我见过一面,今番撞见了,必定见识一下。”
说着退了几步想翻墙,但是看着满墙的爬山虎,又怕弄脏今天新穿的骑士新装,只得绕到院门口去,只见门口台阶上一群老婆子蹲在门口嗑瓜子说闲话。
皇家礼法森严,内院是公主寝居之所,平常只容女子进出,男子进去必须有令牌,而且一路上必须有老嬷嬷陪同,杨言虽有公主令牌,但不喜欢这些老娘们总跟在后面,因此不愿从正门进去,正搜肠刮肚想办法,忽然看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对着那群老嬷嬷也不知说了什么,这些人听了,立刻走了个干干净净。
他心中大喜,借此机会连忙溜了进去,只见内院花木森然,不像外边那么热闹,一路上穿假山渡清泉,正想寻个凉亭休息,忽然远远看见一个少女分花拂柳迎面而来。
杨言见她穿着粉色宫装,梳着宫娥头饰,便知此人是公主麾下歌女,寻思不好惊扰到她,只得一闪身藏入花丛中。
只见那粉衣少女在草地的花千上坐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本书,一边看一边面带微笑,彼时有蝴蝶飞来,或落在她肩上,或停在她发鬓之上,她竟浑然不知。看了半晌,她微邹眉头掩书轻轻叹道:“既恨柳絮无根任漂泊,又厌雕楼有栏困幽梦。可知这世上绝无那两全的事儿。”
杨言见她容颜靓丽,相比公主府上的诸女,更有一种愁闷纤弱之态,不禁生起爱护之心。于是离开花丛上前作揖道:“姑娘看的是什么书?可否让在下过目一下?”
那粉衣少女陡然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花丛里窜出,啊了一声,吓得书掉在地上,连忙低头去拾,杨言抢先捡了过来,将书递给她。
“姑娘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敢问姑娘芳名?”
粉衣少女见他一身笔挺的骑士军装,眉目也十分清秀,料想他不是贼寇,这才松了口气,微微开口道:“你是谁?怎么没有跟你的嬷嬷进来?”
杨言笑道:“在下杨言,总之我不是坏人,偶然逛到这里,听到姑娘方才说的两句,似乎大有深意,还望姑娘赐教。”
粉衣姑娘提着裙子边走边道:“你快走罢,我要回去了。”
杨言拦着她到:“今日偶然相见,可知是你我缘分不浅,不知他日何时何地再能相遇,我这里有东西送给姑娘。”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件首饰来——原来他见公主身边女孩众多,常备有礼物在身。粉衣姑娘一看这是一串绿玉珠子,印着日头发出荧荧绿光,可知价值不菲,忙停住脚步正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平白叫我受这礼,叫什么话?”说着绕过他便走。
杨言见她如此不由得纳罕,平常女子见到这些小玩意纵然不会接受,脸上却会欣喜,没想到她倒不看重这些。因此陪笑到:“这不过是个小玩意,姑娘留着权当作个念想。”
说着硬往她手里塞,又夺过她手里的书道:“这本书就送给我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粉衣姑娘登时慌了神:“谁要你的东西了?快拿走。”
“要我拿走也容易,姑娘可愿告诉我芳名?”杨言嘻嘻笑道。
粉衣姑娘叹息道:“好吧,我叫徐小曼,这回你总满意了吧,给你。”说着将绿玉串子递给他。谁知杨言并不接手,只见他退后两步,拿着那本书得意地笑道:“徐姑娘,记住了,我叫杨言,这本书我收下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转身就跑了。
徐小曼喊了几声,却见他头也不回,转眼也不知何处,叹了口气,看看那绿玉串,走到湖边,扬手就要扔出去,正在此时,突然身后有人喊道:“小曼你原来在这儿,让我好找,快过来,我们要出发了。”
小曼吃这一惊,不由得将那珠子揣进怀里,回头一看是好姐妹陈婉怡,于是跟着她一道往回走。
“你方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陈婉怡笑道。
“并没什么东西啊。”徐小曼神色镇定。“只是石头而已?”
“撒谎,我刚才都看见了,不像是石头。”陈婉怡一边说一边拉着她道,“好像是串珠子,你为何要扔掉,趁早拿给我看,好多着呢。”
小曼见瞒不住她,也就笑道:“就你眼尖,不过是个小玩意,也值得你这样。”于是伸手往怀里拿出那串珠子。
陈婉怡和徐小曼平日里最是要好,两个人身上的东西多一件少一件对方都能一清二楚,此时见这绿玉珠子价值非凡,便问起这串珠子的来历。
徐小曼情知瞒不过她,只得将杨言的事全部说了。
陈婉怡听的津津有味,不由诧异道:“我和你虽然整日被关在院子里练习歌舞,外面的消息都不怎么清楚,不过我也隐约听别人提起过杨言这个人,他可是松涛的大英雄,曾多次救过咱们公主,还打败叛军,活捉万灵魔教的少主,你该不会就是碰见的他吧?”
徐小曼摇头道:“这人真这么厉害?同名同姓的多去了,并不一定是他吧。”
陈婉怡于是又问她杨言的穿着打扮如何,小曼如实相告。
她拍手笑道:“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同名同姓又都是新晋的骑士,你命可真好,第一次见着人家就送你东西。”
徐小曼被闹了个大红脸,将串珠放在她手上道:“你想要就拿去,我可不稀罕。”
陈婉怡道:“又不是送给我的,我拿着干嘛?放心,我不跟别人说。”于是递还给她。
徐小曼急的跺脚道:“好姐姐,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了味。不过只是偶遇,那有你想的那么多?”
陈婉仪笑道:“倒不是我想的多,我们自小被养在府里教习歌舞,将来年纪大了公主必然将我们放出去,到那时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不善与外人交往,笨笨的不过由人去欺辱罢了,不如趁着青春年华寻一个靠得住的如意郎君,早做打算总比事到临头更好?”
二人正说的热闹,忽见一人匆匆赶来,连忙住口,待到走近一看,来人正是公主侍女未未,二女连忙低头向她行礼道:“姑娘好。”
未未喘息着急忙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男人来过。”
徐小曼正要告诉她杨言来过,谁知刚张口就被陈婉仪护在身后道:“回禀冯姑娘,这院里除了女孩子就是老嬷嬷,何曾见过一个男人?”
未未一听此言,登时松了口气道:“幸好没被你们撞见,要不他准得被你们这些狐狸媚子把魂儿勾走。”说完又喝令道:“还不回去准备着,今晚庆典就要开始了,这会子**子做出来给谁看?”
二女闻言道了声“是”,待她走了,陈婉仪这才松了口气,徐小曼大怒道:“告诉她实话又何妨,我们又未曾做什么坏事,你这样藏着掖着反而惹人怀疑。”
陈婉仪摇头叹息道:“我的姑奶奶,你刚才没听见她的话?这冯未未向来仗着公主的宠爱喜欢惹是生非,上回有个小丫头不知怎么得罪了她,跪在日头底下好几个时辰,差点没被折磨死,刚才看她这样子,必定对那杨言十分有意,咱们犯不着惹上一个醋坛子,还是赶紧回去准备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