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大安的大街小巷里都贴满了布告,不管人们识字多少总归都明白了大意,不是如寻常一般的律法更改也不是官员升迁,而是皇帝的忏悔。
无欲帝思索了好几日,才下定决心公示天下库银案一事,这意味着将自己的过错公之于众,明君应该任人唯贤,而他呢?满朝庭的饭桶!当真是可以让史官给他重重记一笔“大安有帝号无欲,任人不贤,满庭上下皆无人才全是贪官污吏……”,当然他不会!他怎么可能让后世对着史书感叹“这皇帝真蠢”呢?
“朕登基十四年,自以为无愧于百姓无愧于自己,可是朕如今才发现朕是大错特错,朕疏于督察,竟让那些贪官污吏搬空了国库!各级官员官官相护鱼肉百姓,朕居然不知!是朕之过,好在于此事败露,朕才得知朕之前的‘无愧’有多么可笑与荒唐!为今之计,朕唯有提前明年二月初八的科举来解决我大安对于人才的需求,朕求贤若渴,望天下有才贤士与百姓们能够再给朕一次机会。朕此次科举选拔人才至少四百七十一人,只多不少。”无欲帝刻意将自己贬低,而抬高了天下学士的地位与重要性,他要收买人心自然要对症下药。书生们的心不能用什么高官厚禄去收买,只能以心换心,文人的骨气历来是任人佩服和懊恼的纠结体。
无欲帝将此事整的人尽皆知,满朝的官员除了像林书之那样的几个没参与的人,其他都称病告假。倒不是他们不想上朝,而是每个人的府邸都人被围了起来,水泄不通的。他们现在才是最难熬的,不知道皇帝要给什么惩处,只能待在家里等着。每一秒都跟煎熬一样,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听见宫中太监刺耳的声音宣读夺取他们性命的圣旨。
官员们要那么多钱自然不只是为了包个歌姬听听曲,几百万两,如果被皇帝查到了他们要这些钱的用途,那么必将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林书之才是最难过的一个,本来想着好不容易趁着皇帝忙,自己出去游山玩水放松一下。结果无欲帝肯定是看他活的太舒坦,居然让他去各地看看百姓们对于布告的反响。大安那么大,他一天就要去好几个省,每次都是小做停留又继续走,导致他整整三天都在马背上,颠的快要散架了。
林书之心里万千感慨啊,一路上看见许多人背着书带着书童往京都方向走,他知道那绝对是去赶考的。有一个书生甚至手不释卷,拿着书边走边读,最后撞到了他的马上。林书之隐隐约约觉得无欲帝应该不止会流放那么简单......他丢了面子,就一定不会白丢。而且据他调查,百姓大多数都要求处死参与库银案的官员,那么杀就是民意而不是皇帝的心思了。
一日上午刚刚上完早朝,无欲帝便直奔亦安宫。他怅然地看着亦安宫中的那棵参天梧桐,俗言说“凤栖梧桐”,于是登基伊始,他就下令从梧桐树生长最好的地方运来最好的树种来栽培。京都偏北,无论是冷热还是干湿都不适合梧桐生长,可偏偏就是活了,人都说因为亦安皇后是凤凰转世,这梧桐树跟着沾了光,可是没人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会像一个花农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一棵树。
正在无欲帝一个人发愣的时候,福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了。
“陛…陛下啊!快……快走!”
无欲帝一下子跳了起来,也顾不上治福禄不跪安的罪了,问:“有人逼宫?”
“啊?”这下子福禄算是愣着了。
无欲帝见他的反应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又慢悠悠地坐在了雕花的石墩子上,怒色道:“朕不是说过吗,要注意你的身份!你堂堂大总管,天天毛躁的不得了,其他人还了得?要学学朕,别那么容易激动。”
福禄面色一囧,连连应是。
无欲帝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来好像福禄让自己赶紧走,就好奇地问:“朕为什么要快走?”没人逼宫,那这皇宫就是自己的,用不着逃难急什么。
福禄狠狠拍一下额头,嘟囔了句“看我这脑子”又道,“皇后娘娘他们回来了。”
“什么?”无欲帝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记得亦安说带秦谨楚还有儿子闺女去看看秦紫襄的衣冠冢和祠堂的,至少要两个月,可如今不过一个月,怎么就回来了。
无欲帝问:“你当真?”
福禄一脸认真道:“老奴岂敢骗陛下,估摸着这会都到京郊了。现在去迎还是来得及的。”
话音刚落,福禄抬头一看,石墩子上那还有人啊?就只有满地扬起的尘土和那人使用轻功震落的树叶。
福禄叹了一口气,他记得刚才有人让他别那么激动的……福禄也是一个跃起,便轻而易举踩上宫墙去找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