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过去了，广州那边仍是风平浪静，李翊整天呆在公寓里，足不出户，通过电视，报纸，网络密切关注警方的动静。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逮捕归案，被绳之于法。死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有任何恐惧感了，生也无畏，死也无畏，他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为他通风报信的情人，还有帮他逃离现场的李海。他害怕他俩因为他的报仇雪恨而受到牵连。蛰居在深圳的这段日子里，他反复思忖可能面对的种种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但是至今每一种都没有变成现实。在行事之前，李翊已经把能想到的都考虑周全了。现在，只要燕红能做到安之若素，不在警方的询问下方寸大乱，他们就能高枕无忧。李翊很清楚，警方对燕红的调查无非是例行公事，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真凶是一位在他们的档案里没有任何污点的良民。他们精湛的专业技能，丰富的办案经验非但不能帮他们顺利破案，反而会让他们误入歧途，走进一条死胡同，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将此案束之高阁。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翊真正怕的就是自己百密一疏，所以他一直待在深圳，深居简出，静观事态的变化。他不仅暂时断绝和燕红的一切联系，还再三叮嘱胡斐不要去打听此事。就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而不闻，闻而不问。该想到的，该做到的都已经想了，做了。欲盖弥彰，现在再有所动作的话只会适得其反，给警方提供线索，甚至是自投罗网。总之，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这就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要老鼠躲在隐秘的洞穴里不轻举妄动，猫是很难捉到老鼠。猫能捉到老鼠，最主要的原因不是猫的动作有多快，猫爪有多锐利，而是老鼠自露行踪。猫捉到老鼠不是在鼠洞里捉到的，而是老鼠在惊慌失措的逃窜中被猫爪擒个正着。没有比较明显的线索，只要罪犯能在案发后销声匿迹，警方破案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李翊虽说谈不上深谙此道，也可以说确知其理。他就是这样做的。
到了七月中旬，李翊担心的事态仍然没有出现，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此案很快就会被警方弃之不顾了。这可不是他们不想破案，而是他们认识到要抓住元凶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因为这根坠落海底的针不会再发出任何光芒了。其实，真正困扰李翊的是今后的人生岁月该如何度过这个问题。年迈体弱的父母，蹒跚学步的儿子，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僻野山间的谢雨芬，他们四人的生活和命运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他无法理清他们之间原本应该简单，而实际上却是比较复杂的关系。怎样才能既合情又合理地安排好他们的生活呢？他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顾此却又不失彼的良策。李翊终日里是忧心忡忡，烦躁不安；夜里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时常彻夜难眠。
接到叶枫的电话时，李翊正在吃方便面。他的生活简直是一团糟，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整个人憔悴不堪，萎靡不振；心烦意乱更加加剧了他的精神状态的低落，整日里恍恍惚惚，魂不守舍。他什么也吃不下，一点胃口也没有，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就冲碗方便面应付一下咕咕叫的肚子，要不就是面包加牛奶，马虎了事。心灵的折磨比肉体上的不适对他的伤害要强烈得多，二十几天的时间，他就瘦得不成样子，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好像在眼球上覆盖了一层细细的红色的网；脸上的皮肤也变得色泽暗沉，了无生气。李翊整个人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形销骨立。叶枫的到来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相信这位灵魂的挚友一定会来看他。倒是叶枫猛一见他，不由得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可想而知，李翊的变化有多大，有多明显。李翊苦笑一下，把叶枫让进门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报纸，烟盒，方便面，空瘪的牛奶盒随处可见，乱七八糟的，不堪入目。叶枫扫视了一眼，眉头微蹙，缄口不语。李翊胡乱收拾了一下后，就和叶枫面对面坐了下来。两人相视，都沉默不语，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今后有什么打算？”叶枫开门见山地问。
李翊愁容满面，痛苦地摇了摇头，很无奈地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唉，活着就是痛苦！有时想想，还不如一走了之。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让上帝去安排吧。可是，实在是割舍不下呀。”他长叹一声。
沉默片刻后，叶枫语重心长地说：“从法律的严肃性和公正性来说，你我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法律就像一位昏昏欲睡，老眼昏花的老人；他总是辨不清眼前的事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不过是法律老人聊以自慰的自欺欺人罢了；事实上，漏网之鱼比比皆是，你我就是其中的两条，而且这漏网之鱼中罪大恶极之人也大有人在。不论应不应该，至少目前我们逃脱了法网，我们应该珍惜这次逃脱，更好地面对生活，给这次逃脱一个最好的解释，或者报答——因为我们今后的生活是美好的，是有助于法律的建立和执行的。否则的话，正如你所说的，还不如一死了之，更不如让法律来剥夺你的生命，这样还会为后人敲响一记警钟。如果你还想活着，那就鼓起勇气，再大的困难也不能阻挡我们向往美好未来的信心。如果你只能苟且偷生，残活于世，那你的活着就毫无意义，与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叶枫言之凿凿，李翊却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确实认为自己是虽生犹死。
“《蝴蝶梦》中的男主人公德温特先生因为妻子的奸情而怒杀了妻子，沉尸灭迹。他虽然痛苦万分，但并没有投案自首，心甘情愿接受法律的制裁。即使后来妻子的尸体被意外发现，他也是百般遮掩。对于社会，对于法律而言，他的所作所为是该严惩不贷；但是，对于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来说，他又值得同情，怜悯。如果他就此沉沦下去，不再去追求美好的生活，纯真的爱情，那么，他的活着无非是行尸走肉而已。德温特内心的痛苦，书中描写得淋漓尽致，但我想他内心的痛苦不一定就比你我的更强烈，在我看来，恐怕是尤为不及。他可以勇敢地面对生活，去追求幸福，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记得有位哲人说过：如果今天不比昨天多做一点，那么明天还有什么意义呢？李翊，如果你每天只是沉溺于不堪回首的过去，故步自封，那你永远都不会有明天。爱情并非是一场倾家荡产的赌博，这是你逃避生活，逃避责任的借口，托词。有些事情是你逃避不了的，也不是我这个朋友能够代劳的。既然你还活着，就责无旁贷。”叶枫说得义正辞严。
点上一支烟后，李翊狠狠地吸了一口，一团浓浓的烟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我知道我不能，也不该逃避，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况且，现在我能否幸免于难都还是个未知数，又岂敢奢谈追求幸福，追求美好的未来。我只求能在爸爸妈妈跟前略进孝道，看着儿子健康快乐地成长，并祈求孩子的母亲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些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可就连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它们变成现实。”李翊十分伤感地说。
“能不能变成现实关键就在于你是否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叶枫说，“李翊，你口口声声说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其实不然，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你再也不会像爱王娜一样去爱别的女人。你的心中仍然存有爱意，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你说，你对谢雨芬的感情是不是爱？”叶枫目光锐利，仿佛要穿过李翊的眼睛看到他心灵深处的秘密似的，而他的话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三下两下就劈开了将李翊的心灵秘密裹缚得严严实实的黑布。
李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稍纵即逝，随即恢复如初。沉默中，他苦笑着摇摇头，发出一声极为无奈的叹息，然后用低沉，失落的声音说：“我也弄不明白那到底是不是爱。如果以我对娜娜至死不移的爱来说，那只不过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男女之情。就像大多数男人在大街上看见貌美如花的女人一样，都会身不由己地流露出欣赏，甚至是爱慕的眼神；这很自然，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丑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男人见了总会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更何况我与她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还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但要说纯粹是男欢女爱的肉欲，就是对我们彼此付出的情感的侮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怀的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能不真情对她。唉，说这些不过是自寻烦恼，爱与不爱都无关紧要，我只求她能尽快忘掉让她感到耻辱的过去。她还年轻，她才真正应该去追求幸福美好的未来，而我只能暗自为她祈祷，为她祝福。”
“你为什么只能暗自为她祈祷，祝福？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去带给她幸福和快乐？你不是说过——假如我们假戏真做，不是挺好的吗。你有过这个念头，这足以说明你对她是心存爱意，只是这份朦朦胧胧的爱意还不足以让你克服对爱情，婚姻，家庭的恐惧心理，你害怕悲惨的命运会再次降临在你身上，因此，你作茧自缚，你的心灵被恐惧和痛苦给裹得密不透风。你对她似无实有的爱意还不足以撕破心灵的裹缚。李翊，现在是你自己撕破裹缚的时候了，让爱进入你的心灵，让爱去治疗你心灵的创伤，让爱去抚慰你那颗饱受苦难摧残的心灵。”叶枫的话字字如针，扎在李翊伤痕累累的心灵上，他的嘴角挂着痛苦不堪，又极其苦涩的笑容，他拼命摇头，似乎想把心灵的疼痛给摇出来似的。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我的心即使没死，也已是心如止水。再说，就算我对她心存爱意，那又如何？我是个杀人犯，至今朝不保夕，生死难料。我已害过她一次，我不能害她一辈子呀！”李翊坚决地说，神情十分激动，额头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好像一条条蚯蚓爬在上面。
“你怎么就这么武断地说会再害她呢？如果她也爱你，她愿意与你患难与共，那你们的结合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叶枫反驳说。
“叶枫，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的一片苦心我心领了。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尽可能去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她爱我？我和她只是为了满足各自的需要，我们之间是一种丑陋的交易行为。她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才对，又怎会爱上一个道貌岸然的杀人犯呢！”李翊不住地摇头，口里不停地说：“不可能……不可能……”双手不住地颤抖。
叶枫起身来坐到他身旁，牢牢地抓住他的手，目光如电，神色十分严肃，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这……是……真……的，她……爱……你！”
李翊不摇头了，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没有一丝气流进出，眼睛睁得像铜铃，直愣愣地望着叶枫。他无法相信叶枫郑重其事的话语，可是他对叶枫不会欺骗他坚信不疑。他心中十分矛盾，乱糟糟的，头也昏沉沉的。他想镇静下来，可就是无法做到，目光凌乱而慌张，心跳如雷，全身的血液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热浪令他几乎失去了知觉。
叶枫仍然紧紧抓住李翊的手，神情还是那么严肃，只是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李翊，我没有骗你，这是谢雨芬亲口对我说的。”说完，他松开了双手。
呆若木鸡的李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哆哆嗦嗦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颤抖的嘴唇叼着香烟，香烟也跟着抖个不停，手拿打火机，连打了几下才打着。李翊像一个犯了烟瘾的烟鬼一样狠命地吸，一口接一口。一时间，烟雾缭绕，他的头被升腾的烟雾萦绕。叶枫透过朦胧的烟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支吸完，又续了一支，他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慌乱，但欲盖弥彰，叶枫看得一清二楚。等李翊内心的躁动稍稍平息下来后，叶枫就平心静气地把他和周芸去湖南找谢雨芬的经过详细说给他听。
等叶枫讲完，李翊已经是泪流满面。叶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现在，你能接受她的爱吗？”
李翊双手掩面，失声啜泣。他哪里会不知道谢雨芬对他心生爱恋，一年多的共同生活，又同床共枕，他能感受不到吗，他只是不愿面对她的爱。他确实想过和她假戏真唱，而且想过不止一次，可每次都是一闪而逝。当时，他连苟活于世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又谈何去给她爱，给她幸福呢？分别后，他一直记挂她，但从未主动联系过她。他只是盼着她能在流逝的光阴中逐渐淡忘掉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开始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的新生活，他总是想象着她能做到。可是在儿子满周岁那天，她打来电话，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她内心的痛苦是有增无减，他的自我安慰的期盼和现实背道而驰，他痛苦极了。自那以后，在他的心中，她已经超越了父母和儿子，成为他最放心不下的对象。父母和儿子的未来生活，即使他不在了，叶枫也会像他自己一样上孝敬父母，下抚育幼儿。可对于她呢？除了物质上的帮助，叶枫也是爱莫能助。即使是李翊自己，又能为她做些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呢？他把帮助她的重任托付给叶枫，也是万般无奈之举。现在，他还活着，就必须自己去面对。
擦干眼泪，李翊哽咽着说：“是的，我应该让她回到我身边，回到孩子身边。我也应该好好用心去爱她。至于这份爱有多少爱情的成分，我仍然说不清楚，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但至少我会以对待儿子的母亲的爱去爱她。只要她愿意，只要我能给她一个安定平稳的生活，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她。但是，我连这个最起码的条件也做不到。”李翊又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接着说：“一个女人，如果不能拥有让她迷恋，陶醉的爱情，又不能获得安定，平稳的生活，那么家庭对她来说，就是地狱。而现在，我无法对她的未来做出任何承诺，甚至有可能将她拖入可怕的地狱。”
“李翊，你怎么前怕狼后怕虎了呢？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无法对他人的未来做出万无一失的承诺。那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许诺者，也不过是表达一下强烈的意愿和决心罢了。承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困难出现时，你是不是有信心克服。只要你和她能齐心协力，共同面对，那又有什么好担心，惧怕的呢？李翊，你无非是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抛下他们孤儿寡母，你于心不忍，对吧？我认为，只要谢雨芬她愿意面对这个可能出现的残酷现实，只要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你又为什么要拒绝她呢？”叶枫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李翊，又说：“实话对你说，我已经见过那位燕红小姐，她一切如旧。就在昨天晚上，不过她没看见我。闵涛的事不会再节外生枝了。如果没有这个担心，你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开始新生活？”
愣了一下后，李翊坚决地点了点头。叶枫的脸上随即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掏出手机一看，惊呼：“哟，都五点多了，周芸还在外面逛呢。李翊，你看看你，天天就吃方便面呀。待会我们出去吃顿好的，我叫周芸过来。”说话时，他指了指墙角的方便面纸箱。
“我是食不甘味呀。你怎么把周芸一个人晾在外面？赶快叫她过来。”李翊用带埋怨的语气对叶枫说。
叶枫边看着他笑，边不慌不忙地给周芸打电话，叫她赶紧过来。
“李翊，别再胡思乱想，折磨自己了。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这帮朋友，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桥。”挂断电话后，叶枫非常诚恳地说。
李翊伸出手去，和叶枫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无声的微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用任何的言语表达，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就是最好，最明确的表达。
门铃响了，两人同时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叶枫打开大门，周芸笑意盎然，仪态万方地出现在他俩面前。李翊刚想上前和周芸打招呼，让她进来，却看见她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女人，一个让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女人——谢雨芬。李翊惊呆了，他着实没有想到她会和叶枫一起来到深圳，来到这片既给她留下无限美好回忆，又让她伤心不已的地方。在这里，她不情不愿，而又万般无奈地和他拉开了丑陋，肮脏交易的序幕；在这里，她意外地收获了一生当中最弥足珍贵的爱情；在这里，她忍着身体巨大的疼痛，为他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在这里，她痛不欲生地和他，和他们的儿子告别。今天，她终于又回来了，离去时凄苦，悲痛的神情和飘飞的泪水不见了。站在他面前，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是喜不自禁和情意绵绵，双眸泪光点点，闪烁着爱的光芒，如同两颗璀璨夺目的钻石。李翊惊喜交加，竟然呆愣愣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两人四目相会，目光交织融合在一起，心灵的柔声曼语随着悠悠的目光飞进对方的眼睛里，钻进心里，然后产生美妙的爱的共鸣。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李翊伸出颤抖的双手，将向他扑来的谢雨芬紧紧抱在怀里，两人都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叶枫笑盈盈地望着喜极而泣的他俩，再看看满脸含笑的周芸，悄悄地向她走去。周芸将目光从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李翊和谢雨芬身上移向叶枫，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像只欢快的燕子一样飞进他的怀抱。
爱真是一种美妙绝伦的感觉，拥有这种感觉的人，毫无疑问是幸福的。此时此刻，幸福的感觉在他们四人的心中弥漫开来，如云似雾般，缥缥缈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