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安以淳都没有来,倒是来了一个冤家。
“单眼皮儿”来的时候,林素颜正在聚精会神地趴在桌子上画对角线。
对角线这个几何名词,用语言太不好表达了,如果是解读为连接多边形任意两个不相邻顶点的线段,或者连接多面体任意两个不在同一面上的顶点的线段,与其让安以淳听不明白,还不如画图来得实际。
林素颜握着鹅毛笔,酝酿了一下,于是正方形、长方形、圆形、菱形、梯形、歪七裂八想象出来的图形等等,一张一张地画了出来,又用线段和圆点标注着林素颜想要表达的内容,甚至还恶作剧的画了两个小人儿,暗喻“只能相望不能相守”的对角线人生。
至于安以淳能不能明白,就要看他的悟性了。
大功告成后,林素颜摞好一沓纸,转身去洗手,洗着洗着就听见有人说:“哪个师傅教的?画功如此惊人!”
一回头,看见“单眼皮”正站在桌子旁看林素颜的杰作。
林素颜擦干了手,走过去从“单眼皮”手中接过一沓对角线:“不明白别瞎说。”
“单眼皮”不介意林素颜的态度,又拿起林素颜的鹅毛笔:“哎呀呀,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随后趴在林素颜的桌子上,竟然用羽毛笔写起字来。
“哎?!这东西不错,”没等林素颜表态,“单眼皮”拿出一方手帕,包住鹅毛笔,揣进了怀里。
林素颜都无法鄙夷了:“哎,那位同志,让你拿了吗?!”
“别那么小气嘛,”“单眼皮”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一根破鹅毛而已。”
“奇怪的事情天天有啊,但是最近特别多,”林素颜整理着书桌上的文具:“就你那方手帕,看着面料可以买十个车皮的鹅毛,现在却成了一根儿鹅毛的包装皮儿。”
“别说用不着的,有钱难买我愿意,”“单眼皮”清了清嗓子:“林素颜,我是来找你负责的!”
“负什么责?这片土地又不是我的!要负责找雎在洲去,”林素颜无语地看着这个从窗户跳进来的男生。
真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愿意走寻常路,专爱跳窗户。
“雎在洲负不了我的责,谁让你把我踢残废了?!”“单眼皮”开始耍无赖。
“我什么时候踢你了,你一天飞来飞去的,我能踢得着你?”林素颜气愤于这个男人胡搅蛮缠。
“你就踢我了,那回在瑶华楼,你踢了我,”单眼皮儿开始控诉,仿佛林素颜做了不应该做的暴行。
“呃,是的,好像确实踢、过、他的……裆部,”林素颜想起来,怔住了。
“想起来了?”“单眼皮”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有印象,”林素颜拿不定主意地点着头:“那怎么办?”
“怎么办?”“单眼皮”简直把梧桐阁当成了自己家,一屁股坐在林素颜的书桌上:“到草原给我喂马去。”
“哎呀,那可不行,”此时此刻的林素颜恨不得赶紧有人来解围:“大材小用了!”
“恩,”“单眼皮”单手掐着下巴若有所思:“确实有点大材小用,看着值个七、八斤。”
林素颜几乎是“神”一般的领悟,抓起桌上的一沓纸,扔到“单眼皮”的脸上:“好你个小偷加骗子,把我当肉卖吗?”
“单眼皮”灵巧地躲闪着:“别生气,值一个猪后鞧呢!”
林素颜望着房顶:“这万恶的旧社会呀,人怎么这么不值钱呢?”
话说这“单眼皮”还真不好对付,林素颜和他谈论了半天,才最终确定,林素颜把她背包中那一系列物品的来源及用法告诉他,来对抵平林素颜对他一生造成的“伤害”。
玲珑进来的时候,“单眼皮”正往外走,玲珑一躬身:“参见北陵皇。”
“单眼皮”微微一点头,也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玲珑的求知欲又来了,两步窜到林素颜面前:“小姐,什么是万恶的旧社会?”
林素颜这么多天已经解释得失去了耐心:“那什么,说说北陵皇。”
玲珑一听,嫌弃林素颜不问世事,略带一些责怪:“小姐,司寇卷卷,北陵皇帝,别看着嘻嘻哈哈的,他姐姐司寇婉婉嫁到盛乐来时,他才十五岁,可是那时他已经登基六年了。北陵天远地寒,以前每年一有天灾,就会冻死很多人,流离失所的北岭人,很多卖儿卖女、暴动和反抗。北陵的老皇据传说就是死于有预谋的宫廷政变,司寇卷卷小小年纪,有勇有谋,开国库放粮,救济灾民,现在的北陵百姓幸福很多,也不再逃荒了。”
“那么安以淳呢?”林素颜想着既然安以淳能把地图送进来,一定和玲珑见过面了。
“安以淳和安以炫,也是南镶皇室,亲生兄弟。现在安以炫是南镶太子,淳王与公子,哦,皇上交往慎密,但不住在南镶,具体情况不得而知,”玲珑一口气说完。
林素颜想今天玲珑一定是抽风了,几乎是林素颜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而且还有额外的附加答案。
“玲珑,你呢?”林素颜突然好奇。
玲珑一躬身:“小姐,玲珑自幼跟随皇上,只是一名普通的御前丫鬟。”
“那你知道,雎在洲要如何安置林素颜吗?”林素颜看了看正在铺床的玲珑。
“小姐,您非得直呼皇上的姓名吗?”玲珑警觉地抬起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哦,好吧,这一点我是有错,”林素颜乖乖地听取玲珑的意见:“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玲珑善意上前:“皇上迁就您,您一定要明白。”
“恩,但是我也不想入什么后宫,没那福分,”林素颜头疼地撅起嘴。
“也对,”玲珑十分直接,把林素颜的缺点描述得很是清晰:“我们都认为,小姐不知变通,直来直往的,确实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往皇上身上扑。”
“我们?都有谁?”玲珑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林素颜是能问多少就问多少。
“我们,都是孤儿,是皇上年少时随墨骑出游时收留的,”玲珑拍了拍枕头和被褥,以使它们更加松软:“我呢,自幼服侍皇上起居。红晴手巧,现在是倾妆阁成衣制作最好的人。小三儿、小五和小七你都见到了,我们五个人就像亲人一样,”玲珑喜滋滋地,仿佛遇到雎在洲就是受到了命运的垂青:“睡吧,小姐。”
“再聊一两银子的呗,”林素颜没有半点睡意。
“不行,”玲珑拒绝得非常痛快:“小姐的脸色就像一张纸,邹巴巴地没有光泽。”
“谁说的,”林素颜摸了摸脸蛋儿:“没有油光吗?!”
玲珑一听,都快晕过去了:“小姐呀,说你什么好?!”
“性格好,”林素颜装傻。
“恩,行,好好,一切都好,”玲珑安顿着我快点儿睡觉:“小姐有想法有主意,敢爱敢恨,也不见得没法儿在后宫生存,虽然尔虞林素颜诈挺烦人的,但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就没有问题。”
“别说后宫,”原则问题上,林素颜一点儿不含糊。
“恩,”玲珑叹了口气:“礼服做好了,明天红晴送来。”
“必须去?”林素颜头疼。
“既来之则安之,”玲珑将林素颜按进被窝:“脸色不好,没法儿上妆,算玲珑求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