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墨府深院,青山绿水,罕见的没有守卫,一座两层木制阁楼,显得简单淡雅,此时悦耳恬淡的笛声悠悠而出,时而忧伤,时而愉悦,更有一丝淡然,此处便是墨家的禁地,只有墨家的家主和极少数墨家之人能进入此地。
阁楼的二层,摆设着一副沙盘区域图,若仔细察看,赫然便是赤月城的地形,小到一条街道,大到赤月方圆百里,一名白衫少年半跪在沙盘面前,手持一支血红长笛,正在轻轻吹奏。
这名少年,年约十八,黑发披肩,星目剑眉,面若刀刻,表情略显茫然,虽在吹笛,眼睛却是盯着身前的沙盘,眼中精光闪烁不停,某一刻,少年蓦地放下手中的长笛,拿起沙盘上的黑红白三色小旗不断的在沙盘上变化位置,直到半柱香功夫之后才停下来,口中轻叹道:“血月危矣!”
少年眼中闪过忧伤,随即好似不服气般,再次在沙盘上演绎着接下来的战局,可是不论其怎样变化,血月星的实力终究是比对方差了太多,已然不是战略可以挽救的,想到此处,白衫少年颓然的来到楼下的院落中,院中摆着一副棋局,竟是没有下完。
“这盘棋我下了一年,终究是没有下完。”白衫少年的表情有些落寞,手持一粒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三弟,哈哈。”在少年思考的时候,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青年大步走进院落里,大笑道,其身旁还有一位青年文士,不过其脚步轻盈,可见其修为也是不低,同样笑呵呵的看着院落中的白衫少年。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白衫少年起身开心的笑道,来的二人正是白衫少年的两位兄长,每次见到两位兄长白衫少年都是极为开心。
“来看看我们的好三弟啊,最近很忙,都没有时间来看看三弟,都是我们的错。”那身着黑色铠甲的青年歉意道,言语之中有一股掩藏极深的哀伤,血月之危他岂有不知,只是不想眼前的三弟过于担心。
“是啊,今日我和大哥过来好好陪三弟喝两杯,我们三兄弟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青年文士微笑道,笑容中蕴含睿智,一看便知是极为聪明之人,说完双手摇晃,手上拿着上好的谷酒。
“好啊,呵呵,我在这里老是想大哥二哥,天天盼着你们来看我。”白衫少年也不谈血月之事,微笑一声,便是招呼二位兄长在院落里坐下。
“咦,这盘棋还没有下完啊,好像是一年前的事了。”黑色铠甲青年轻咦一声,看着桌面上的棋局。
“呵呵,三弟这局棋我也研究过,却是毫无办法,不知为何三弟会一个人下出这种棋局,白子已然无救,可是三弟却一直坚持。”青年文士也是疑惑道,这盘棋是三弟自己摆出来的,既然黑棋已有胜势,为何三弟还要继续下这盘棋,左手跟右手下棋,难道非要有输赢么?
身着黑色铠甲的便是墨家家主的大少爷墨剑,其修炼天赋极为恐怖,仅仅二十六岁便已经是星王级别的高手,在血月堪称天才。
青年文士是墨晨的二儿子,名为墨智,修为虽然只是星宗,但是其睿智却是无人能敌,战略天赋极为恐怖。
墨剑的实力,墨智的智谋,在整个北域都是为人所知晓,所以,除了墨家一些直系重要成员,几乎没有人知道墨家三少爷墨云的存在。
墨云没有修炼武道,只是喜好琴棋书画,二楼上的沙盘也是墨智怕墨云无聊,搬过来给墨云解闷的。
“这局棋是棋也不是棋。”墨云看了棋局一眼,眼底深处精光闪烁,却是总有一丝迷惑之处,只知这盘棋他要一直下。
三人不在棋局上浪费时间,聊聊外面的新鲜的事,因为墨云没有出过墨家的大门,对外面的一切都极为好奇,听着两位兄长讲外面的趣事,他极为开心。
时间一晃而过,天色暗了下来,三人丝毫没有察觉,还在继续谈话,好似时间极为宝贵,一刻也不想浪费。
“父亲大人怎么样了?”墨云神色一暗,对于自己的父亲,他的感情极为复杂,从小便把自己放在这阁楼里,不允许自己出去,除非重要的节日,几乎不来看望自己,小时候有两位哥哥在身旁,后来两位哥哥忙了起来,这个阁楼里便只有他一个人,说不怨恨墨晨这个父亲是不可能的,但是墨晨始终是自己的父亲,在这危险时刻,墨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父亲老了。”墨剑叹了一声,仅此一句,便可以看出墨晨现在的状态。
“大哥还记得我八岁那年不,那年我到了测验练武资质的年龄,但是父亲却是连测试的机会都不给我,便说我是个废物,不允许我练武,只能在这院落内,看书习字。”墨云的神色显得有些凄苦,从小墨云便是将父亲当做偶像,希望自己能够修炼,有一天能够让父亲一样重视自己,但是八岁那年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就是现在想来,心中也不免有些悲苦。
“大哥知道三弟心里苦,但是父亲大人这样,定然有他的原因。”墨剑劝慰道,这些事他与墨智都是知道,心里也是对墨晨的行为感到疑惑。
“我并没有责怪父亲,我知道母亲因为生我难产而死,父亲因此憎恨我,我真的没有怪父亲,只想跟大哥二哥一样,为父亲分担压力。”墨云起初对墨晨确实有些怨恨,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墨云反而不再责怪父亲对自己的冷淡,因为血缘是不可磨灭的。
“三弟,其实我与大哥都知道,论修炼天赋,你只怕比大哥还要强上一分,论战略智谋,你比我也要远胜一分。”墨智微笑的看着自己这个三弟,目光极为疼爱。
“二哥不要安慰我,我自己的那些本事我知道,除了会点音律,什么都不会。”墨云连忙低声道,同时心中极为疑惑,墨智的性格他极为清楚,不是那种轻言之人。
“哎,其实当年我和大哥在母亲的墓前偷听到了父亲的话,父亲对母亲说,三弟的修炼天赋堪称恐怖,但却是没有提起为什么不让你修炼之事。”墨智慢声将那些往事说了出来,既然父亲有不让墨云修炼的原因,他们也不敢私自传墨云功法。
“真的么?父亲是这样说的么?”墨云低声喃喃道,根本就不去想父亲不让自己修炼的理由,只要听到父亲赞同自己,他便是极为开心了,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
“真的,二哥何时骗过你?至于战略天赋,三弟可记得我送你的沙盘?”墨智徐徐道来,言语中对墨云的赞颂却是真心实意。
“哦,让二哥见笑了,我只是偶尔在沙盘上玩玩。”墨云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听到墨智提起沙盘,墨云颇为不好意思。
“上次临水星来攻,在月兰山那一战,我便是跟随在父亲左右,父亲用尽了战术才堪堪将临水星击败,战后我在三弟二楼的沙盘上看到了那次战役的战略布置图,父亲最后成功的战略便是与你的一模一样,我记得出发之前,你问了我很多关于临水敌军的情况,还有月兰山的情况,所以那沙盘上的战略布置是你自己弄的对吧?”墨智想起两年之前的战役,对墨云愈发的欣赏。
“那只是我随便摆弄的,当不得数。”墨云眼神闪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很少被墨智这样夸奖。
“哎,二哥身为墨家军的军师,又岂不知你那沙盘的含义,就是我也不得不说,三弟之才,血月无人可比。”墨智的语气坦诚,在他心中墨云确实是一个战术天才。
“二哥莫要夸我了,我可是会骄傲的啊。”墨云嬉笑道,眼睛一闪一闪的,十足的孩子气。
“哈哈,不说这些往事了,今晚我们三兄弟,不醉不归,干。”墨剑生性豪迈,举起酒杯便是一饮而尽。
“好,干了。”墨智墨云也是同时举杯,干完三人大笑起来。
“三弟,你要答应我和大哥一件事。”不知喝了多少杯,墨智忽然正色道,眼睛盯着墨云的双眼。
“二哥说。”墨云亦是神色一正,很少见到墨智这么严肃。
“一定要活下去,为了你自己,为了父亲,为了大哥和我,为了墨家,为了血月星,你一定要活下去。”话还没有说完,一向成熟睿智的墨智却是忽然落下泪来,身旁豪爽的墨剑也是热泪盈眶。
“恩。”没有多余的言语,墨云点头答应道,在低头的那一刻,泪水不可抑制的掉落,这次喝酒是团圆还是生离死别?
“哈哈,带着我们的鲜血活下去。”墨剑大笑一声,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落在酒杯里。
墨智微笑一声,看了墨剑跟墨云一眼,也是将鲜血滴进酒杯。墨云没有丝毫迟疑,亦是将鲜血滴入,看着两位兄长,心中在这一刻升起强烈的责任感,那便是保护的自己的亲人。
“你们三个小子,这种事竟是将你们的父亲忘了,哈哈。”三人正准备举起杯中的血酒,院落外,一身血红铠甲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语气少了分严肃,多了分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