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前厅里,如今一片狼藉,上面一桌残羹剩菜,下面一地破碗碎片,满屋子人心惶惶,程秋杏正甩着眼泪鼻涕大哭大闹,徐惠手忙脚乱,宇文氏又六神无主跟苍蝇一样乱转,一众丫鬟下人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围在旁边手脚发颤,不时因程秋杏的大动作而发出一两声尖叫。
苏婠胸脯剧烈起伏,冷冷看着宇文氏道:“婆母当初处置我,可是好硬的手腕,怎么今天这种局面就慌了?那几个粗使仆妇呢,还不快去叫来,这时候不卖力气更等何时?”
一语惊醒宇文氏,她立刻挥舞着手臂让丫鬟去叫人。不多时,三个粗手粗叫的妇人跑进来,正是清明当天扭了苏婠和初月甩了耳光的那几个。
她们一进来,立刻上前扭住了程秋杏,跟捉小鸡似的,分开了纠缠在一起的她跟徐惠。然后又大声呼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收拾!”
其余丫鬟下人终于醒悟,慌里慌张地收拾起屋子来,撤桌子的撤桌子,捡碎片的捡碎片,徐惠和程秋杏披头散发衣裳凌乱,又有人替她们各自整理。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将局面收拾干净。有眼力劲的都退了下去,那三个仆妇还杵在屋子里,防备程秋杏再次发疯。
不过这时候不论是程秋杏,还是宇文氏、徐惠,都已经恢复理智了,虽然各自气息不稳,至少不至于再动手。
苏婠对三个妇人充满恶感,有她们在眼前,只觉得眼睛都痛,便吩咐她们下去。
三个妇人没应声,习惯性地拿眼睛去看宇文氏。
苏婠登时就拍案而起,大骂:“如今这府里头是我当家作主,有违逆的就给我滚出府去!”
宇文氏吓了一跳,忙冲那三个妇人摆手。三个妇人也面露怯色,缩着身子退下去,走时各自脸色灰败。曾经得罪的人如今上位了,三人前途堪忧。
苏婠、程秋杏、宇文氏、徐惠,四个人直直地杵着,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说话。
“婠娘,坐吧,坐下来才好说话。”
秋衡扶住苏婠的胳膊,轻轻说了一句。
苏婠这才暗松一口气,就着她的手,找了个椅子坐了。
其余三人也才敢各自找地方落座。
苏婠板着小脸,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样子显得极为严肃冷静,实际上她正在为难,到底先对哪个人开口。想了想,徐惠精明,程秋杏赖滑,相比之下反而宇文氏最好攻破。于是,她便侧了侧身子,对准了宇文氏。
“婆母,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的是什么时候,而不是什么事,这就是表明她已经确信程秋杏跟徐严苟且过了。
宇文氏愁容满面,嗫嚅了半天,还是把事情说了。也就是苏婠进宫没几天,程秋杏过来徐府做耍,半夜跟徐严就搞到一个床上去了。
宇文氏倒是光棍,直接把自己捉X在床的过程也说了一通。程秋杏听的满脸通红,徐惠一个劲儿冲自家老娘使眼色。
倒是苏婠,不动声色地听着,连个眉头没不皱一下。
“说完啦?”
宇文氏愣一下道:“说完了。”
苏婠算了算,从出事那天到现在,是将近一个月,按现代算法,也就是四周左右。
四周就能孕吐?她有点不相信,下意识地,看程秋杏的目光就有点怪异起来。
程秋杏这会儿也有些坐立不安。当天她是使了一些手段的,将徐严灌了七分醉,又故意施为,才让他上了自己的身。第二天徐惠跟她许了诺,不会亏待她,她才干脆利落地回了家。然而徐家一直没有音信,也不见媒人上门,她就有些疑心起来。这时候再回想一下,才发现徐惠说得好听,却没有任何实际的保证。再加上徐严被楚王打了以后,休假在家养伤,这种事情徐家都没派人告诉她,反而是她自个儿道听途说,慢慢才打听出来。这就由不得她猜测,徐家是不是有意疏远她。
她坐立不安了,连身子都已经给了徐严,徐家若是翻脸不认帐,她可是吃了大亏,下半辈子都毁了。
这时候,她才后悔起自己的孟浪和草率。
所以,当她听说徐家接回了苏婠,等不及多想,便匆匆赶到徐家来。饭桌上哪一出,不管是真是假,到了眼下这一刻,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苏婠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一忽儿愤恨,一忽儿嫌恶,一忽儿又状态轻松,一忽儿又眉头深锁。
她每一次神色变化,宇文氏的心就跟着扑通一阵乱跳。
倒是徐惠慢慢镇定下来,似乎就等着看她的反应。
苏婠咬了咬牙,终于问道:“事到如今,婆母打算如何处置?”
“秋杏肚子里到底是徐家的种,我的意思,是让大郎纳她为妾……”宇文氏话没说完,程秋杏便先跳了起来。
“姨妈当初明明许诺秋杏做正室夫人的!”
宇文氏立时怒道:“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血口喷人,挑拨我们婆媳关系!”
程秋杏想不到她完全站在苏婠那边,一时竟噎住了。
宇文氏想得也明白,徐大郎又不是没能力,就算不要现在这个孩子,以后照样也能生上十七八个,但若是得罪了苏婠,徐严的前途可就完蛋了。
这时候,苏婠也跳起来了,她重重一拍桌子,大喝道:“婆母既然已经许了她做正室夫人,那当然是要我走的了!好好好,我这就回宫去,把你们这些男盗女娼的事情都禀告太妃娘娘,让她老人家给我做主!”
她扭身就要走,宇文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撒气嘿,咱们有事好商量!”
苏婠挣扎不开,急道:“你们家姑奶奶在那里呢,放开我!”
宇文氏扭头对徐惠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徐惠立刻跑上来,把着苏婠,将她往椅子上按。
苏婠哪里是真想走,借坡下驴,也就坐下来。
这么一来,程秋杏的脸色自然又难看了。
宇文氏扯着笑脸,对苏婠讨好地道:“只要不进宫去,你说要怎么处置,咱们就怎么处置,都依着你,好不好?”
苏婠冷眼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实在是有本事,当初对她颐指气使,要骂就骂,要打便打,如今却转脸就装起了孙子,这能屈能伸地也太利索了。
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既然宇文氏这么说,她乐得将计就计。
“婆母。”她笑眯眯地叫了一声。
“哎。”宇文氏应了一声,也笑着看她。
苏婠眼睛眯成两弯月牙,亮着洁白的牙齿,一字一顿道:“你可记得清明那天,当街打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