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绝不和离!”
初月傻了眼。
“徐家如此待你,莫非你还有留恋?”
苏婠十分无语,叹气道:“我又不是受虐狂,徐家这种人家,徐严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那为什么……”
苏婠晃了晃手中的《唐律疏议》道:“因为这个。”
初月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问号。
“户婚律上说,前贫贱后富贵,不可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初月回答:“就是说,如果娶妻的时候贫贱,后来富贵,便不可休掉自己的妻子。”
苏婠点头道:“说的对。徐严娶了我,却没把我当做妻子,也没让我享受少夫人应有的待遇,反而弃如敝屣,任我自生自灭;徐夫人不把我当儿媳,视我为扫把星,放任徐家下人对我极尽苛待之能事;徐家上下均视我如无物,住的是冷屋,吃的是下等饭食,就算是最卑贱的奴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家,我怎么还会有感情有留恋?我之所以不愿意和离,不过是暂时的。”
“暂时?”初月瞪大了眼睛。
苏婠又点了点头。
“徐家不是吞了我三万两嫁妆银子么,想闷声发大财可没那么容易。瞧着吧,银子我要一分不少地拿回来;我们主仆受过的气,也要一分不少地还回去!有个道理说与你听: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苏婠微微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初月觉得此时的她真是神气极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崇拜之情,激动地道:“婠娘要怎么讨回银子,怎么教训徐家?”
苏婠沉吟了一下,初月两只眼睛里都冒出了期待的光芒。
“这个,我还没想好……”
她尴尬地挠了挠耳根,初月脸上顿时僵硬了。
“对了,这册书是谁送来的?那林公公说,放生池边,客来居上,莫非说的是万夫人和杨阿姑?”
苏婠诧异地看她一眼,嘀咕道:“你耳力倒是不错。”
“想来只能是万夫人了,没想到她竟是宫里的贵人,倒不知是什么身份。”
初月立时兴奋起来:“不管是谁,总归我们是遇到贵人了。若是能够攀上人家的交情,婠娘在长安就有了倚仗,看徐家还敢不敢欺负你!”她满面红光,转瞬又皱眉道,“不过,我们跟万夫人只不过见了一次面,连饭都是人家请的,为什么她对你会这样友善呢?”
苏婠也不明白,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是拜自己这张脸所赐?
主仆胡乱说了些话,苏婠有好几次扯动胸腹间的疼痛,脸色愈发地苍白,脸颊却依然高高肿着。初月又心疼又担心,左等右等还是没等来大夫,便不耐烦起来。
“一定是徐家那些人,故意不让大夫过来,若是耽误了你的病情,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办?哼,我这就找他们去!”
她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转身出门。
一等她离开,苏婠再也撑不住,手上的书册立时滑落在地,她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撑着床榻,身体慢慢弓了起来,像只虾米一般。
“嘶……”
胸腹间传来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苏婠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以期能转移注意力。
然而疼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袭来,不一会儿,她便冒出一层冷汗,嘴里忍不住逸出一丝呻吟,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床榻之上,再也直不起来。
“好疼……”
仿佛有一把刀子,在一刀一刀地戳她的身体,一下一下,都戳在她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让她恨不得此时能够晕过去才好。
这样趴着,神智也变得迷迷糊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苏婠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直到她怀疑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忘的时候,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家这些畜生……婠娘!”
一看到苏婠的情形,初月立刻褪去了一脸血色,几步跑进来抱住了苏婠。
“婠娘!婠娘!你怎么了?”
苏婠满脸泪痕,却不是伤心,而是实实在在痛出来的。
“大夫……大夫呢……”她哆嗦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初月咬住嘴唇,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涌了出来。
“徐家都是畜生!大夫早就来了,但是给徐严诊治完就离开了,根本没有人告诉他,还有你这个伤患。他们这是要逼死人啊!”
苏婠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昏死过去。
“婠娘!婠娘!”
初月大惊失色,拼命叫着她的名字。
巨大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慢慢变得模糊,随之模糊的是苏婠的意识,初月嘶哑的叫声在耳边渐渐远去。
她最终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迷迷糊糊张开了眼,折磨了她一夜的疼痛已经消失,剩下的是阵阵虚弱,身上似乎也有些过分的热度,苏婠只觉嘴唇发干喉咙发涩。
“初月……”
正趴在桌上的初月十分地敏感,虽然苏婠发出的声音只有耗子叫一般,却立刻把她惊醒了。
“婠娘!”初月立刻跑过来,一整夜的担心害怕让她不仅脸色蜡黄,眼里也充满了红血丝。
“你觉得怎样?哪里痛?”
苏婠闭了闭眼睛,已经没有昨日一般的疼痛,只有左腹还隐隐有些不适,吸了一口气之后,那隐约的不适立刻变成了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初月立时变了脸色。
“是内伤?”
苏婠连呼吸都是颤抖的,极小心极小心地放松了身子,那种痛楚才慢慢变小。
“昨夜,没请来大夫?”
初月红着眼睛,咬牙道:“徐家不让我出门,我又不放心你。”
苏婠心里大恨,徐家这是想阴死她啊!她可是徐家的少夫人,宇文氏的媳妇,徐家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徐家竟是想由着她去死?
天不救她,她唯有自救了。
苏婠想了想,对初月道:“你去跟徐夫人说,我若是出事,等林公公再来时,她要怎么交代。”
初月多么聪明,一点就明。
“好,我这就去!”
她将苏婠的身子放平,正准备出门,有人却比她早一步闹上门来了。
“苏婠!苏婠!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