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铁蛋家的黑狗懒洋洋的趴在铁蛋脚边,不停的吐着舌头,尾巴间或摇上一摇。而它的主人正支着胖乎乎的下巴颏,津津有味的听着五爷爷说书。不单是铁蛋,乌头村里差不多大的小子们,这会儿都围在老树下,一边享受着树荫带来的清凉,一边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正听的入神。
“要说咱们乌头村啊,原本可不是叫这个名儿的。”五爷爷摇着大蒲扇说道:“很早以前是叫无头村,就是没脑袋村,哈哈……可为什么会叫这么个怪名呢?”。
五爷爷年轻的时候在青石城里做过瓦匠,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世面,听过不少故事。前几年老伴儿死了,膝下又无儿无女,所以很喜欢村里的孩子们,而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满肚子都是故事的老爷爷。
五爷爷接着说道:“传说啊,很久很久以前,这天上的神仙跟地底下的妖魔鬼怪们打架,打着打着呢,就打到咱们这儿了。嚯,那阵仗,比戏台子上打仗演戏可热闹多了,听说啊,光是神仙就有几千个……”
“几千个是多少个啊?”打断五爷爷的是年纪最小的狗剩,他对于“千”还没有什么概念呢。
“反正很多很多就是了。”铁蛋不满的用手拍了拍狗剩的头,狗剩扭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五爷爷嘿嘿一笑,说道:“可那些妖魔鬼怪就更多了”。他用蒲扇划了个圈,对孩子们说道:“咱们乌头村这四周的山啊,以前可高了,现在呢,都是这样了,独独剩了一座青石峰,你们看……”
孩子们纷纷向远处望去,炽热的阳光下,那座高耸陡峭的山峰,似乎比往日看的更清楚了。这座青石峰在周围低矮的平顶山的簇拥下,更显得巍峨挺拔,让人惊叹了。
“那是不是神仙们把妖怪的头都砍掉了,所以咱们这儿就叫无头村了呢?”狗剩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五爷爷笑着说道:“倒不是为了这个。”他拿起身边的大瓷碗,喝了口浓浓的凉茶,这才接着说道:“传说啊,有一位仙人有大神通,他法力无边,那些妖魔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再厉害,也架不住这些妖怪多呀,不知不觉的,就被这些妖啊怪啊的给团团围住了。”
“他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杀了不知道多少妖怪,一直打了三天三夜,终于支持不住啦……”
“那后来怎么样了?”铁蛋这一次也忍不住打断了五爷爷的话。
“后来呀,他就飞到了青石峰上。”五爷爷用蒲扇指着远处的山峰说道,随着他的话,孩子们又一次扭头望向青石峰。
“看到没有?这方圆几十里,就数青石峰最高,最险。那位神仙飞上去以后呀,用了他最厉害的法术,只见天上猛地飞来铺天盖地的乌云,那云里噼里啪啦的飞着闪电,一道跟着一道,多的跟下暴雨似的,从天上砸下来,那些妖怪就送了命啦。”
“可是死的这些小妖再多,还有更厉害的大妖怪,他们会乖乖的站着不动,等着雷劈死自己吗?当然不会啦,他们也有自己的兵器,乱纷纷的往天上丢,有的呢能顶住,有的顶不住,也就完蛋啦。”
“这位神仙的法术厉害吧?可是也有个不好处,听老人家说,用了这个法术,自身修炼的法力不但没了,肉身也承受不住,到最后只见一道白光从青石峰上飞起,直冲天上,把那些乌云都刺了老大一个洞,可也怪,白光飞上去之后,这位神仙就不见了,那些乌云也就慢慢的散了。”
五爷爷说到这儿,又一次端起大瓷碗喝了一大口浓茶,意犹未尽的说道:“这些事也不知道流传了多少辈子,谁知道是哪一年呢?可是当年那一仗,给咱们这儿独独留下一座青石峰,其他的山头都被削平了,想来也不是编来骗人的吧。”
铁蛋支着下巴额,脑海中想象着五爷爷描述的画面,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对神仙的敬仰和崇拜,他问道:“五爷爷,这位神仙有名字吗?”
五爷爷摇头说道:“说不准,有的人说他叫清光真人,有的人说他是灵松法师,还有的人说他叫七玄上人,总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铁蛋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忽然眼睛一亮,满怀希翼的问:“五爷爷,那你说现在还有神仙吗?”
“有啊!”五爷爷非常肯定的点头说道:“各朝各代,哪个时候都有神仙,可是啊……”他故意卖个关子,笑眯眯的看着铁蛋,住口不说了。
铁蛋爬起来摇晃着五爷爷拿着蒲扇的手,恳求道:“可是什么啊?五爷爷你说嘛。”
五爷爷哈哈一笑,说道:“神仙当然是有的,可是咱们凡人很难有机会碰到,就算碰到了,他要是不给你点破,你也不知道他就是神仙啊。”
五爷爷望着远处的青石峰,低声说道:“别的地方不说,就是这青石峰上,传说就住着好几位神仙呢,据说就是当年那位神仙的后人。”
铁蛋还想要问什么,却听到远远的有人在喊“救命”,他一骨碌爬起身,一眼就看到村前那条河里,正有个小小的人儿在河水里浮浮沉沉的挣扎着。
“哎呀,有人掉水里啦。”
“是金锁!他怎么会掉到河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孩子们愣怔了一下,铁蛋却什么也没说,飞快的跑向河边,他一边跑,一边估摸着河水的流速,选择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后,猛的冲刺加速,借着这股冲劲一个鱼跃便从河岸边跳进了河里。
这个时候其他的孩子也都跟了上来,水性好的随着铁蛋跳下了河,水性不好,年纪又小的孩子一边沿着河岸跑,一边大声呼唤着,给同伴们指引方向。
还是铁蛋最先靠近了金锁,他毫不费力的把金锁的头托起来,用另一只胳膊划着水,向赶来的同伴们游去。
当王大善人,也就是金锁的爹赶来的时候,金锁正被铁蛋背着控水,由于连惊带吓,这会儿已经哭的鼻涕眼泪都分不清了。
王大善人是个五十出头的胖子,早年离家出外经商,挣下好大一份家业,可是一直到四十多岁还没个儿子,直到遇到个世外高人,对他说必须回家乡娶当地女子才能有儿子,于是便回到了乌头村,娶了村口罗铁匠的四女儿,第二年便有了金锁——大名儿叫王承祖。
金锁平日里被奶妈子长随们跟着,早就腻烦的很了,今天好容易偷偷溜了出来,便要好好玩耍一番,可他又是个娇惯坏了的孩子,瞧不起村里的小子们,所以也不来大树下听五爷爷说故事,反倒自己一个人下了河,这就出了事。
因出了这件事,王大善人反倒有些醒悟了,痛下决心,托人去青石城里寻了个教书先生,寻思着收收金锁的性子,以后也好继承自己这份家业——考状元做官的事王大善人却不那么看重的。
而对于救了儿子性命的铁蛋和其他孩子,王大善人思来想去,做出了一个让全村人都翘大拇指的决定:兴修村学,让村里适龄的孩子都能来读书。
其实这里面也有王大善人的一点私心,他知道铁蛋是村里的孩子王,这小子淘气,机灵,鬼点子又多,可是在大人们跟前,装的又稳重又懂事。乌头村的小子们顶服气的就是他了,就连金锁也隐隐有几分怕他。
有铁蛋在,金锁也能老实一些。
过了不到半个月,被托的人传回话来,寻着了一个好先生,不日就来乌头村。
而当这位高先生真到乌头村的时候,已是一个月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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