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露点点头,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定定的看住云夕。挑明了,也就解脱了。
云夕竟笑了,“你我相识至今七年了,原来,友情也会有七年之痒。七年之后,问题浮出水面。”难为她黯然心碎之时,还好心的同情肖露,以为都是被上一辈人的纠葛毁掉了青春,却不想人家欢喜着呢,完全是得偿所愿。
“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
“我已经和肖洋在一起,不会纠缠时涛。”云夕的声音如金属一般,冷静,没有温度,“我对别人的东西没兴趣,即使,我喜欢。”
肖露迫切地想减轻自身的过错,“云夕,不是那么简单,很多事情……”
“这些也已经太多了,谢谢你告诉我。”云夕和肖露碰杯,“肖露,喝了这杯酒。我祝你幸福。”
这是道别。
“云夕。”肖露做好了被谴责的准备,却没料到云夕如此冷静。虽然,这冷静更叫人难堪。
“既然爱他,就——继续爱吧。”
云夕喝尽杯中酒,轻轻放下杯子,起身走了出去。
坐回车里,云夕抬头看了看天,那种蓝色,格外通透。发动车子时,才发现四肢已经僵硬。颓然地拔下车钥匙,趴在方向盘上。
失望,却不恨。
很久之前了,肖露问起她,亲情友情爱情在心中的轻重。她摇摇头,说没有轻重之分。真的没有。
肖露于她,是在海外相依为命的人。两个寂寞的女孩,就读于同一所院校,住在同一栋楼里。很多个夜里,舍不得入睡,挤在一张床上,分享心事,分享点滴的回忆。起码有三年的时间,她的生活被友情填满,肖露是她的异姓姐妹。
有人说过,两种友情是最坚韧的,一是同窗,二是战友。她相信,到今日也相信。
即使真相丑陋,但那些纯美的记忆是美好的,真真实实发生过,存在过。不能抹煞。
世上哪有不会离散的缘。
这万丈红尘走一遭,每个人的终点都是和这世间道别。
由此,有什么值得计较。
真要怪,也只怪她毫无戒心,怪她粗枝大叶,怪她不明白,有一种人是可以为爱不计代价的。
至于时涛,已经不再是她的了。
她,也不再是他的云夕了。
曾经以为,她的身体发肤,她的余生,是属于时涛的。而今,所有的一切,都被另一个男人拿去了。
明白物是人非成云烟。要命的是,她还在失恋。
错过和被抢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错过了,可以怨自己,怨人生。被抢了,是眼睁睁的放弃,如晴空霹雳,措手不及,总是不甘,总是惋惜,总是——怕他过得太好,又怕他过得不好。妒忌另一个女子,心疼他。
后车门忽的被人拉开,云夕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叶薇被人推进车里,韩陌年跟着上了车。
“你要死啊!混蛋!”叶薇恨恨的咒骂着。
韩陌年沉着脸,抽抽鼻子,下车走到前边拉开车门,命令云夕:“你下车。”
“我会开。”云夕没好气。
“你喝酒了,下来。”
“不。”云夕直起身子,护住方向盘。
韩陌年无奈了,“好妹妹,韩哥求你了,行不行?”又瞪了乔薇一眼,“你别动,别逼着我难为你。”
云夕注意力被转移,不知道这两只在唱哪出戏,也就把车交给韩陌年开。
“有驾照嘛你就开车?”叶薇翻着白眼。
韩陌年也不接话,只是对云夕说:“你相信么?她一上午都忙着相亲,见了五个人。”
云夕自然要袒护朋友,“谁叫你不看好她。”
“听到没有?”叶薇理直气壮的。
韩陌年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我中文底子差,到今天才理解物以类聚是什么意思。”
云夕笑盈盈的,“在说你和肖洋吗?嗯,还真是那么回事。”
韩陌年心情好转,哈哈一笑,“我开始同情那小子了。”
车子停下来,云夕看看周围,没来过,“这是哪儿?来这儿干吗?”
韩陌年和叶薇齐齐看向她,又异口同声道:“你不知道?”
云夕茫然,“不知道啊。”
叶薇看着韩陌年,“看见没有,这才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高手。”
韩陌年不予置评,率先走进一旁那座几十层的大厦。
云夕拉拉叶薇的手,低声问:“激将法?”
叶薇点点头,反问:“不问这儿的主人是谁?”
“说来听听。”
“你那帅老公的啊,傻瓜。”
云夕一脸无辜,“又不关我的事,不知道有什么稀奇。”
电梯停在三十七层,三个人走进肖洋的办公室。
“三十七,肖洋那颗脑袋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叶薇低声嘀咕着。
肖洋正凝神看着电脑,外套搭在椅子上,白色衬衫的袖子随意向上卷起,领口开到第三粒纽扣。他抬头看他们一眼,指了指内设的休息室,“先去里边坐。”又叫云夕,“过来。”
云夕打量一下办公室的布置,高端的商务模式,顶级的配置,一丝累赘也无,巨大的落地窗几乎能将半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在看什么?”云夕走到肖洋身边。
“你的婚纱,喜欢哪款?”肖洋给她两个选择。
直觉使然,云夕指指那款A字形抹胸式的。
肖洋满意的点点头。
云夕忍着笑,“不穿红色了?”暗自想象着他穿红色会是什么样子。
肖洋揽住她的腰肢,“怕你记恨我一辈子。”
“你受不了才是真的。”云夕想到了跟踪她的那辆黑色房车,“说,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干嘛派人监视我?”
“为你好。”
“鬼才信!”
“鬼比你相信我。”
“没得吃你都有得说。”
“他们不会打扰到你,”肖洋极温柔的加一个字:“乖。”
云夕扁扁嘴,无计可施。任她伶牙俐齿,也不是他的对手。
走进休息室,肖洋倒酒的时候,云夕抢了一杯坐到临窗的位子,看着窗外,听到肖洋对叶薇说:“韩陌年最近正忙着把事业重心放在国内,忙了点儿,你尽量支持吧。”言下之意别添乱了。
“干嘛要别人告诉我,你是死人啊?”叶薇嗔怪韩陌年。
“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信过,你更愿意相信我忙着泡妞。”韩陌年沉默片刻又道:“明天我去你家,结婚这事儿得抓紧了。”
“这么快?”
韩陌年笑,“或者,你生完孩子再补办。”
“才不要。”
“那就听我的。”
云夕转过身来,笑着对叶薇举了举杯。这姻缘是叶薇该得的,她懂得争取,懂得掌控感情。
不了解一个男人不要紧,了解他感情的深浅就够了。
叶薇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吃榴莲,韩陌年怎么打岔也没用,皱着眉陪她走了。
怀孕的女人,虽然有点任性,有点神经质,却真的好幸福。为什么不呢?孩子生下来,就再也没有撒娇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要用来相夫教子。
“哪天我们也要一个?”肖洋双手按着云夕的腿,眸子里含着笑。
云夕喝口酒,“结婚后我要安心工作,没时间要那玩意儿。”
肖洋失笑,“这种话你不用这么直白的。”
“我喜欢小孩子,但是从没想过自己生儿育女。”
“原因?”
云夕娓娓道来:“我是幸与不幸之间的孩子,不认为人生有太多的美好,所以,不想多一条生命经历其中苦难。”
“但你依然爱你的父母。”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离开我,想到这一点,有什么可介意的,他们只不过是没有精力重视我。”
肖洋目光中透着怜惜,“有时候,我更希望你不要这么清醒,不要这么懂事。”
云夕想问他什么,最终也没开口。一些细枝末节告诉她,很多事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生活已与从前不同,但她没有勇气追究。
她一直羡慕蜗牛的生存方式。如果可以忽略,可以逃避,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