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军民艰苦抗战的时候,国际形势逐渐又发生了重大变化:日本和德国、意大利结盟,成为轴心国。美国和英国不希望中国倒向日本,因此,美国向日本施压,要求日本从中国撤军,可日本表示坚决不撤兵。一九四一年七月,美国决定采取措施,对日本的钢铁、石油实行禁运。
日本是个资源贫乏的岛国,没有了原料,怎么和中国打仗?于是日本抛出“大东亚共荣圈”计划,希望从南亚、东南亚获取战略资源。这便和美国、英国的矛盾越来越大。通过天皇主持的御前会议,日本决定进攻英军占领的中国香港,打掉中国获取外援的桥头堡。同时,发动太平洋战争,偷袭珍珠港,并向新加坡、菲律宾、越南、缅甸等国全面进攻。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黎明,日本偷袭了在太平洋珍珠港的美国舰队和机场。美军猝不及防,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覆没,死伤三千多人。同时,日本南方军四十余万人,分兵数路,进攻香港、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泰国、缅甸。
美国、英国等国立即改变“中立”态度,纷纷向日本宣战。从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进攻中国东北,中国人民已经在自己的国土上与日本血战了十年,这十年间,中国人民从未放弃抵抗。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形成,中国从此不再独立对日作战,抗日战争正式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部分。
湖南常德,鼠疫病例报告每天都在减少,疫情逐渐解除。正当林可胜和总队来的各位专家准备返回贵阳的时候,日军华中方面军队第十一军为了配合进攻香港的日军,阻止第九战区的中国军队分兵南下又发动了第三次大规模的长沙作战。
第九战区薛岳将军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之后,早就预感日本还会继续向长沙进攻,因此他设计了一种“天炉战法”:将军队分为左中右三路,中路渐次抵抗,两侧分兵,等敌人的进攻成为强弩之末、渐渐式微的时候,实行中路反击,两翼包抄。
林可胜和林竟成等人一起,商量为第三次长沙战役开展救护的办法。
林竟成打趣说:“这八百里湖湘,我们的脚板已经陪着日本鬼子丈量了好几遍了。”
肯特很有经验地说:“我们救护队员都成老运动员了。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很厉害,进攻得很快,但是他们的后勤跟不上,撑不了几天又会迅速撤退的。”
林可胜问:“你们说,最好的救护办法是什么?”
王孝仪小声说:“撤退的时候,太辛苦了,一口气跑那么远的路吃不上,喝不上,伤兵就更加困难了!”
林可胜突然想道:“那我们就在部队撤退的主要地点,设立大型救助站,给我们的士兵提供帮助!”
林竟成一听,连连称赞说:“这个办法好,我知道部队撤退的路线,我来找地方,希望总队提供救援的物资。”
林可胜也很高兴:“设立救护站的地点,由你来定,我马上从图云关调运物资。除了这些救护站之外,你们原有的各小队,还是跟随部队行动,在前线开展救护。”
王孝仪拍着手说:“哎呀,那就太好了!”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天气阴云密布,到了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日军在大雨的掩护下,偷偷渡过新墙河,进攻南岸的中国守军。中国军队早有准备,一边抵抗,一边有序地撤退。
天气越来越冷,大雨变成了鹅毛大雪,各红十字会救护队和士兵们一起进退。在关王、新市、平江、浏阳等士兵撤离的必经之处,设立了一个个大型救助站。
敌人的飞机飞过来了,林可胜亲自指挥,让救护队员们穿上白色的隔离衣,卧倒在雪地上。飞机看不到人影,就飞走了。
救护队员们看到撤退的官兵经过,给官兵提供热水、米饭、热牛奶。遇到腿脚受伤的士兵,就为其裹好伤员,用夹板固定,并赠送一副竹子做的拐杖,伤兵跑起来便轻松多了。
在救助站里,士兵们喝着平时难得一见的热牛奶,感动地说:“这哪里是撤退啊,简直就是加油啊!”
与此同时,由于湖南军民坚壁清野工作做得好,日军一路找不到吃的。据说,一个师团只在一个村庄找到了两个白薯,日本兵一个个饿得眼冒金星,连跑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中国军队撤退到长沙以后,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和岳麓山的炮兵阵地,对攻城的日军进行持续的打击。日军攻不进长沙,军需又缺乏,子弹也不够了,只好撤退。
就在这个时候,薛岳将军下达了大反击的命令,两翼的中国军队左右夹击,日军仓皇渡过汨罗江和捞刀河,一路向北逃窜。
胜利就在前方!救护队员们毫不退缩,背着药箱、扛着担架,和士兵一起向前冲。
王孝仪背着药箱一路向前奔跑,一不小心,竟然一下子跑到追击部队的前头去了。她听见地上有人在呻吟,不由得停下脚步一看,啊,竟然是一个日本鬼子!
王孝仪真想一下子用药箱子把这个鬼子砸死!她朝着日本人举起了药箱子。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她看见了日本士兵头上流着的血,一个护士的责任让她把药箱子又轻轻放了下来。
王孝仪心想: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鬼子了,他是个伤兵,是病人,我怎么能用药箱子砸死他呢,我要救他才对!
王孝仪在日本伤兵面前蹲了下来,小心地为他做检查。原来,日本兵的头受了轻伤,加上大炮的轰鸣,他一时昏了过去。王孝仪从腰间解下水壶,给日本伤兵喝了一点儿水,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开始为他包扎。
日本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在为他包扎伤口,他又转动脑袋,看到四周都是中国的士兵在向前跑,他惊奇地喊道:“啊?我要当俘虏了?”
王孝仪感觉到这个日本人在乱动,嘴里说的什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她对日本人说:“别动,你受伤了,我要给你包扎!”
日本人摇摇头,大声叫道:“我不要当中国人的俘虏,让我死吧!”
王孝仪看他乱动,使劲抱着他的头,给他缠绷带。日本人急了悄悄地伸出手来,从腿部抽出一把匕首,对着王孝仪的后背,使劲地插了下去!
王孝仪“啊”了一声,她说:“你,你竟然杀我?”
话没有说完,日本人的力气真大,匕首已经扎透后背,刺破了心脏。
王孝仪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血一下喷涌而出,一个年轻善良的中国女救护队员的鲜血洇湿了白雪覆盖的土地。
那鬼子看中国女孩死了,冷笑一声,随后用匕首朝自己的胸口插去
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国军队大获全胜。这是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之后,盟军获得的第一次胜利,由此引起了盟国,特别是英、美的广泛关注。世界上二十六个反法西斯国家在美国华盛顿集会,发表《联合国家宣言》。中国与美国、英国、苏联作为四大强国,领衔在宣言上签字,加速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为联合国的成立奠定了基础
一九四二年一月三日,盟国成立中国战区盟军统帅部,经美国总统罗斯福提名,由******出任中国战区盟军统帅部最高统帅,统一指挥在中国的美国军队以及东南亚越南、泰国的军队对日作战。罗斯福还专门给中国政府发来热情洋溢的贺电,宣布再次向中国提供五亿美元贷款,并授予第九战区司令长官、第三次长沙会战的指挥者薛岳一枚美国勋章。第三次长沙会战胜利后不久,美、英政府主动向中国提出,废除西方列强与中国历届政府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归还上海、厦门等地的公共租界,取消领事裁判权。中华民族以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赢得了世界的尊重!
薛岳将军给救护队发来感谢信,感谢红十字会救护总队的战争救护工作。
林可胜高兴地签署嘉奖令,对林竟成的第九大队和参战的全体救护队员给予嘉奖,每人发给奖金八百元。
王孝仪却无法看到胜利的捷报了,她的葬礼在汨罗江畔她牺牲的地方举行。她的丈夫项飞,她的爷爷、父亲、兄弟和整个大家族的人们都来了,还有和她一起工作的救护总队第九大队的战友们。亲人们号啕大哭,哀号简直要响遏行云;同事们低声啜泣,泪水化作汨罗江的波涛!这个长沙古城的大家闺秀,这个美丽多情的湘女,这么早就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土地!
又开始下雪了,似乎老天爷也在悲悯这个年轻而又美丽的灵魂,让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迎迓她的灵魂到美丽的天国里去。
第三次长沙会战之后,许多国内外的记者纷纷来到贵阳图云关,采访林可胜和救护总队领导中国抗战救护的英勇事迹。
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女士和美联社记者约翰从陕北延安来到图云关,林可胜亲自出面接待了他们。
一见面,林可胜就热情地和他们一一握手:“欢迎你,亲爱的史沫特莱女士,你比上次来图云关更加健壮了。欢迎你,约翰先生,你是一位新朋友!欢迎啊!”
史沫特莱则比林可胜更加热情,她上前拥抱林可胜,说:“林先生,你们打大胜仗了!祝贺你们,红十字救护总队干得真不错!我在延安的时候,毛先生也在夸奖您呢!”
林可胜谦虚道:“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啊!我也敬佩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抗战行动,我们也有救护队在延安和安徽为他们服务。”
史沫特莱说:“延安有一位加拿大的援华医生,叫白求恩,也和你一样,组织了一支东征医疗队,到山西八路军抗战前线去救护,救了很多人,可惜自己不幸染上了破伤风,去世了。毛先生专门写文章纪念他,影响很大啊!”
林可胜表情变得沉重,感慨道:“我们这里有许多救护队员牺牲在抗战的战场上,其中也有一位英国援华女护士,在去常德鼠疫区开展救护的时候,不幸染病身亡。”
约翰站起来,举起手中的相机:“林先生,你先别动,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史沫特莱说:“你要把你们的故事好好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要写下来,告诉更多的人。”
林可胜说:“我们的故事太多了,只怕你们写不完呢!”
史沫特莱说:“哦,天啊,真是太棒了!那你就好好地讲出来,我们挑选最感人的故事来写。”
于是,林可胜就把救护总队在各个战场上发生的故事讲给史沫特莱和约翰听,约翰把一个砖头大小的录音机放在林可胜面前,史沫特莱则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美国纽约街头,各大报刊都刊登了中国救护总队和林可胜组织中国抗战救护的报道,《时代》周刊刊登了美联社记者约翰的文章《远东中日战场上的救护英雄》,文章写道:“在东方古老的中国对抗日本帝国的血腥战争中,有许多的医生和护士走向战场,为战壕里为受伤的士兵裹伤。请先记住两个伟大的名字,中国的林可胜先生和加拿大人诺尔曼·白求恩先生。”下面是林可胜和白求恩的大幅彩色照片。
人们在排队购买报刊,有的驻足观看,有的一边走,一边浏览报纸的标题。
图云关总部,林可胜正在给红十字会庞清秘书长通话,庞秘书长在电话中大声批评林可胜:“最近救护总队私自接受海外捐助,许多理事都对救护总队有意见。请你马上拉出一份私自接受物品和钱物的单子,附上一封悔过书,亲自送到重庆红十字会总部来。”
林可胜无奈地说:“好吧。我这就送过去,接受审查。”
王媛媛拿着一封英文大信封交给林可胜,说:“林总队长,这是您的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林可胜不耐烦地说:“你先打开看看。如果是捐助的药品,要他们直接和红十字会联系!”
王媛媛打开信件,突然大叫一声:“天哪!林总队长,快看啊!”
林可胜白了王媛媛一眼,说:“你整天大惊小怪的,什么事啊?直接说!”
王媛媛拍拍胸口说:“是美国国家科学院聘请您做外籍院士的聘书,这可是我们中国人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林可胜接过证书,只见上面写道:
Letter of Appointment
Dear Mr. Lin Kesheng:
In view of your great achievements in Physiology, we decide to invite you as a foreign academician of our academy via nomination by experts as well as election by all the academicians.
US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
February 1st, 1942
聘 书
尊敬的林可胜先生:
鉴于您在生理学上取得的重大成就,经过专家提名和全体院士的选举,决定聘请您为本院外籍院士。
美国国家科学院
一九四二年二月一日
林可胜仔细地看着聘书,又看看信封,说:“确实,这是美国国家科学院发来的聘书,这可是仅次于诺贝尔奖的荣誉称号啊!前些年在协和的时候,我还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得到美国国家科学院的院士聘书,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现在,我早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呵,没想到它倒主动来找我了!”
王媛媛也觉得奇怪,就问:“他们美国人怎么提前没和我们联系过呢?”
林可胜解释说:“这是他们的惯例,为了保持评选的独立性,防止有人拉票。”
王媛媛突然想到什么,说:“那您就可以到美国国家科学院去工作了?”
林可胜蒙了:“去美国干吗?”
王媛媛睁大眼睛:“当院士啊!”
林可胜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吧,也许抗战胜利了,我可能去呢。可是,现在,媛媛,你还是把这封函件存起来吧。”
王媛媛打心里为林可胜感到高兴,她把聘书宝贝似的抱在胸前断然说:“不,这是中国人、中国的科学家第一次获得的世界认可,一定要发布一下,让我们中国人感到骄傲!”
林可胜为难了,叮嘱媛媛:“可是,许多人都会认为我要走了,或者,认为我有后路,这对大家工作不利啊。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荣独山、张先林他们。”
王媛媛噘起小嘴:“这对您太不公平了!”
林可胜呵呵笑了:“和抗战比起来,和我们民族的独立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如果是为了个人的荣誉,我们会离开协和吗?我不会你不会,大家都不会的!到了这里来,就要把那些私人的荣誉,那些与抗战无关的事情抛开!”
王媛媛小心地把信函放到文件夹里,然后,放到档案橱里,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