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麻秆儿队长带着一批鄂西战场上的军医和卫生员来贵阳受训,他把军医们往训练所一交,就开始在图云关救护总队到处转悠。图云关最近新运来一批伤员,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顾不上招呼他。不过,这正遂了麻秆儿的心意,因为前两天日本人又交给他一项新的任务,把救护总队所在的位置图画出来。
趁没人注意,麻秆儿暗暗记住了救护队院子里面各个建筑的位置,偷偷摸摸画了两张地图,把救护队在图云关的位置、救护队重要设施都标得清清楚楚。他想:这下可以向龟田次郎队长交差了,说不定,还能领一大笔赏钱呢!
后来,他回去的时候,找到与日本人约定的接头地点,把图云关救护总队的位置图转给了日本人。
图云关的生活渐渐安定了,细菌学专家陈文贵向林队长请了一天假,希望能把四川永州老家的妻子儿女接到贵阳来。
陈文贵的妻子是一位典型的四川农家女人,她长得又瘦又小,却勤劳朴实,肯吃苦、会过日子,与能说会跳、时尚优雅的乔春菊形成了鲜明对比。记得前些年陈文贵在国联工作时,能给家里寄许多钱家里的生活过得很不错。这两年,陈文贵在红十字会的薪水低,陈大嫂就在家养了几头猪、一群鸡鸭,靠着这些,家里几口人的生活还算勉强能够维持。
陈文贵这次回家,要带全家一起去贵阳。终于能团聚了,一家人都很高兴,特别是十二岁的儿子星星和八岁的女儿晓晴,逮住爸爸问这问那。临走的时候,妻子把一头肥猪卖掉,却把鸡鸭装进了笼子里
陈文贵奇怪地问:“你这要到哪里去卖啊?”
陈大嫂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说:“不卖。”
陈文贵感到更加奇怪:“那你弄到哪里去啊?”
陈大嫂说:“咱们不是要去贵阳吗?这些鸡鸭,我要带到贵阳去。”
陈文贵哭笑不得:“这,这哪能行呢?”
陈文贵好说歹说,妻子就是不松口,她说:“我又不用你搬着它们,我一个笼子里装着鸡,一个笼子里装着鸭,一根棒棒挑着走,你们绝对落不下我。”随后,她想了想,又轻声说,“这些鸡鸭还要留着给你和娃娃们补身子呢!”
女儿陈晓晴对鸡鸭也有感情,顺着娘说话,陈文贵没办法,就一家四口,加上几十只鸡鸭,一路上挤火车,扒汽车,叽叽喳喳地来到了图云关。
陈文贵的薪水在救护队算中等水平,养活自己还行,但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大家子,生活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好在陈大嫂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图云关上有的是草种子、小虫子,她养的鸡鸭也争气,鸡生蛋,蛋生鸡,一家人天天有吃不完的鸡蛋、鸭蛋,陈大嫂还挑着箩筐到山下去卖。有个能过日子、会过日子的女人,生活实在很安逸。众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感慨陈博士的好福气!
这天,延安的墨树屏率领着一批八路军的军医和护士来到图云关受训。墨树屏平常远在大西北,不能回来,他这一回来,一帮老协和的师生们都很高兴。
当年教书的时候,钱东弈与墨树屏交情很深,便和妻子乔春菊商量,请他来家里喝酒。
乔春菊不是救护队队员,不像林飞卿和荣独山夫妇,能一起干工作。她整天就什么也不干,饭也不想做,跟着丈夫吃食堂,一个人在家里,整天闷得慌。一听说要请客,她高兴得竟像过年一样,说:“我还有从平遥带来的汾酒呢,我在家里准备了酒菜,请墨树屏来,也顺便把熟悉的协和老朋友都请来,我们开一个大party!”
钱东弈笑她:“你看看你,竟然像个孩子似的爱热闹!”
乔春菊说:“我整天没事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还不得多请些人来?”
钱东弈说:“行,那也就别分什么协和不协和的,愿意来的都来!光是协和的人,林可胜队长可能生气,他经常说,我们千万别抱什么协和的小团体,别让别人看了心凉。”
图云关穷乡僻壤、物资匮乏,无时无刻不在飘着消毒水的味儿,哪里比得上北平的繁华。乔春菊受过贵族式淑女教育,常以灵魂的高贵不屈安慰自己,此时的她一心想着开party,就说:“好啊,只要你不怕麻烦,我这里是韩信带兵,多多益善!”
钱东弈按照妻子的指示,逐个用英文下帖子,请林可胜、张先林、汤蠡舟、周美玉、王媛媛、荣独山夫妇、陈文贵夫妇、屠开元、汪凯熙,还有柯让道、柯枝兰夫妇、高田宜小姐等,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刻前往钱府前面的空地上喝酒。乔春菊更是专门坐着滑竿进了趟城到贵阳大十字街买了许多蛋糕、甜点,家里也是布置一新,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汾酒之夜的到来。
晚上,大家一起动手,扯上了电灯,院子里照得通明。有人从礼堂里搬来了桌子、凳子,就在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荣独山拿来了他心爱的京胡,试试弦,嗬,还是那么清亮!
伴随着咿咿呀呀的京胡声,墨树屏将一杯汾酒一饮而尽,开始唱京剧《贵妃醉酒》,他本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唱起女腔来,却能悠悠扬扬、婉转妩媚,那声腔,那身段,真是比女人还像女人!
听着二胡的声音,罗马尼亚医生柯让道坐不住了,他问荣独山能奏着二胡的节奏跳舞吗?
荣独山得意地说:“我这把京胡啊,就是专门跳舞用的,唱念做打都行,还能翻跟头呢!”
柯让道轻拉起他的夫人柯枝兰一起跳舞。
张先林看到尘土轻飞的舞池,一对洋人已经转起来了,一下子心里痒痒的,扬着眉毛说:“你们不知道,当年啊,荣独山是协和的京剧皇后,我是协和的舞蹈王子,很多姑娘都愿意跟我跳舞呢!”
在场的女士们捂着嘴,笑个不停。
他伸出手,主动邀请乔春菊跳舞。乔春菊哧哧笑起来,看看钱东弈,钱东弈温柔地说:“你们诗词都对完了,你不是整天想着跳舞吗?跳就是了,看我干什么?”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放在张先林的手上,乔春菊微微一低头,二人开始翩翩起舞。
许多男士也开始邀请女士跳舞,大家开心地跳起了交谊舞。
京胡声急促起来,竟像是有千军万马所向披靡、滚滚洪流一泻千里!节奏强劲、沉稳有力、动静有致,又带着变幻莫测、欲进还退神秘诡异。
曾经在德国和奥地利留过学的屠开元竟然从二胡里听到了探戈舞曲的声音,他看到人群里坐着一位美丽的西欧少女,恍若是在德国的皇宫,就兴奋地走过去,弯腰做了一个十分绅士的邀请动作。
少女看看潇洒而又得体的屠开元,高兴地跟着走进了“舞池”。屠开元一个漂亮的斗牛动作亮相,然后就带着这位少女跳起了探戈舞,他的动作刚劲有力、潇洒流畅,二人虽说第一次配合,竟娴熟地跳出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看得众人纷纷停下,为他们使劲鼓掌。
屠开元问:“小姐,您的名字叫什么?从哪里来?”
西欧少女忽闪着大眼睛,笑着说:“我叫芭芭拉,中文名字高田宜,来自英国伦敦。”
屠开元问:“你有英国皇室血统吗?”
高田宜笑得不能自持,“哪有啊,我爸爸是一位医生,我呢,就是一个普通的英国姑娘。”
屠开元点点头:“不错,形象很好!为什么来中国呢?”
高田宜甜甜地说:“我喜欢中国。”
屠开元很高兴,又问:“喜欢什么呢?”
高田宜回答:“喜欢中国的美食。”
“什么美食?”
“小吃,比如贵阳的牛肉粉,又香又辣,特别棒!”
“还喜欢什么?”
高田宜歪着头,想了想说:“喜欢中国人,但是不是那种很邋遢的,而是像你这样的!”
一支舞罢,大家问:“老屠,你跳的这是什么舞,像踢正步?”
屠开元兴奋地说:“我这是标准的普鲁士风格,最正宗的德国舞,当年还和德国的公主跳过呢!”
众人开怀大笑。
音乐、舞蹈、咖啡、玩笑,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这是战乱之中,最小资的享受了!
钱东弈环顾四周,发现林可胜没有来,贴心地让王媛媛回去请林可胜。
王媛媛一路小跑,来到林可胜的办公室,看到他还在灯下看材料呢!王媛媛拉起他的胳膊,兴奋地说:“大忙人,你一天都要工作十六个小时了!今晚,乔春菊办了个酒宴,可热闹了,很多人都去了,你也快去吧!”
林可胜顾不得抬头,一边看材料,一边说:“你先等一等,我马上就看完了。”
王媛媛急得团团转,一直在旁边催,可林可胜就坐在那里看文件,一动也不动。
外面一片歌舞升平,王媛媛感到胸口就像装进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
终于等到林可胜忙完了,合上文件夹,准备跟着王媛媛去跳舞的时候,乔春菊家的酒宴结束了。
林可胜却毫不在意,甩甩袖子说:“既然结束了,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媛媛没有回宿舍休息,她仍然来到钱东弈家门前的院子里,看着曲终人散,已经空荡荡的场地,失望地蹲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就在钱东弈夫妇办完酒宴,大家仍然还在津津乐道的时候,日本人可没有闲着,他们从麻秆儿那里得到了救护总队的地图,开始调动飞机轰炸图云关,希望让林可胜和救护总队一起从地球上消失。
一场灾难降临到了图云关。
日军飞机飞到贵阳上空,朝着图云关救护总队的宿舍、教室等精准地进行投弹,救护总队的茅草屋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万幸的是,林可胜经过淞沪会战、南京会战、武汉会战一路走过来,早就知道日本人的穷凶极恶,已经安排在图云关的山中挖好了防空洞,安装了防空警报和广播系统。敌人的飞机一来,防空警报响起来,林可胜组织医生、护士、病人和训练所的学员们就一起向防空洞里跑去。
可是,每次跑警报的时候,荣独山教授和X光组的人员都落在后面,而他又是落在最最后面的一个人。大家在防空洞口,看着他提着X光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林飞卿在洞口大声喊,喊不应,飞身跑出来,去迎接荣独山,林可胜拦住了她,她吓得蹲在地上,担心地哭了起来。
林可胜冲出洞口,冲着荣独山大喊:“独山,你快跑啊!快把X光机扔掉!”
荣独山想都没想,“不行,没有X光机,我就成了睁眼瞎,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一连半个月的轰炸,救护总队的房子都炸毁了,连停在院子里的汽车也被炸坏了很多。
警报解除了,林可胜带着张先林、周美玉、王媛媛等来查看被炸毁的汽车。隐隐约约听到在汽车的空隙里有个男人哭泣的声音,一看,嗬,竟然是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华侨司机胡会林。
原来,运输股股长胡会林看到跟着自己从南洋来的“老伙计”变成了一堆堆废铁,这个铁打的汉子,竟也蹲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林可胜拉起他来,劝慰说:“别哭了,只要人还在,就是胜利,房子可以重新搭建起来,汽车也可以再买回来!”
胡会林摇摇头说:“不,这辆汽车,是我在南洋就开的,中间坏过,我修好了,它有什么毛病,我最清楚,这可是比我的亲儿子还亲啊!”
林可胜对王媛媛说:“媛媛,找钱东弈主任把这些轰炸的照片拍下来,他有相机,这是日本人轰炸红十字会的一个铁证,还有原来杀害红十字会救护队员的事情,我们要在美国举办日军残害红十字会的展览,一边募捐,一边揭露日军的暴行!”
他转身对周美玉说:“你来联系范·斯莱克教授,让他帮我们做展览。”
周美玉一听说道范·斯莱克,痛苦地低下头,不说话。
林可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对王媛媛说:“对,媛媛,你来联系。”
周美玉突然仰起头,坚定地说:“别说了,我来联系吧,就我来办!”
时间一长,大家跑警报就有经验了。日本飞机再来的时候,大家都不慌不忙了。王媛媛和周美玉说说笑笑走进防空洞,林可胜还对着飞机不停地做鬼脸。
过了一段时间,林可胜又有了新的烦恼。
由于红十字会救护总队专家云集,设备一流,名声在外,当地许多官员、富商和太太小姐都喜欢到图云关,指名道姓,找林可胜和专家看病,就连重庆的许多军政官员也坐着飞机来贵阳就诊。这些人不接待又不行,专门的接待和看病又要占用很大的精力。林可胜想,索性就利用救护总队的专家资源和医疗设备,开设一个伤兵医院吧,既可以为当地军民服务,也为那些要员和太太小姐们服务。他和张先林荣独山等人一商量,大家都觉得合适。
说干就干,林可胜亲自带头,和救护队员们一起搭建竹棚。救护队本来就有国内外捐赠的大批医疗设备,许多都是新式的高端设备只是一些小的医疗设备捐赠得不多,林可胜就带领大家亲自动手,用竹子扎制了担架、工作台,制作了钳子、夹板、镊子、竹碗等各种手术器械。
第一六七重伤医院很快就开张了,由协和内科专家、医务股股长钱东弈担任医院院长,救护总队和训练所的各位专家教授也在医院里担任各科室的主任或主治医师。
伤兵医院建好了,军医训练班的学员们也有了一个实习的场所。周美玉带着护理班的学员们来医院里实习,她拿着听诊器,对学员们说:“病人把生命交给了我们,我们医护人员,一定要对得起这份重托,一定要像家人一样照顾他们,要用爱来关心他们。比如,听诊器放到病人胸口之前,要先在自己手心焐热。听完之后,要负责把病人的衣服扣子扣好。摸肝脏时,不许生硬地按动,要把手放在病人腹上,随着他的呼吸去自然地感觉。”
学员们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由得点点头。
由于这里有国内一流的著名专家,别的地方看不好的重伤员,都可以运到贵阳图云关第一六七重伤医院来治疗。一些国民政府的高官和社会名流有了病,也可以直接到伤兵医院来排队看专家号。
在图云关,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军医训练所、第一六七重伤医院,三位一体,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的战时伤兵救护体系。
夏天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贵阳南明河一带突然爆发了霍乱疫情。患者一开始只是腹泻,接着出现恶心、呕吐,再接着就会痉挛抽搐,身体脱水,唇舌干燥,一个劲儿地要喝水,身体迅速消瘦,四肢冰凉,神志不清,继而死亡。很快,霍乱疫情就在贵阳城里传播开来,死亡的人员不断增加。
南明河一带,成了霍乱的代名词,许多人家纷纷逃离,人们谈之色变。
面对霍乱这种恶性传染病,救护总队紧急行动,林可胜亲自指挥,设立传染病防,收治霍乱病人。细菌学专家陈文贵和林飞卿亲自诊疗病人,根据病人的情况,拿出治疗方案,并在图云关和南明区设立了几个预防注射站,为士兵和百姓注射血清疫苗。
从美国运来的疫苗血清十分有限,几十箱疫苗很快就用完了,可是,霍乱还在大肆蔓延之中,怎么办?
林可胜要求陈文贵立即带领医护人员,自己试验和生产霍乱疫苗,来扑灭这场病魔。
陈文贵经过试验,成功地提取了霍乱疫苗,可是,图云关没有医用小白鼠,没法做试验,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了妻子养的一群鸡鸭,准备在鸡鸭身上做试验,但是又怕妻子舍不得。他回家对妻子说:“星星娘,给你说个事情,行吗?
陈大嫂看着陈文贵,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陈文贵吞吞吐吐地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陈大嫂心里一惊,感觉到可能要被赶回四川老家去了,她用手捂住脸,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你就说吧,我也想好了,过一段时间我就回去,我没有文化,在这里给你丢人了。不过,星星要留在你身边,跟着你读书,闺女我要带回去!”
陈文贵一听,妻子想歪了,赶紧说:“我是要用你的鸡鸭做实验看看我研究的霍乱疫苗行不行。”
妻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当什么事儿呢,你干的是治病救人的大事情,你是咱家的男人,既然需要,你用就是了,商量什么?”
陈文贵先从小鸡、小鸭开始,慢慢增加剂量,向大鸡和大鸭子身上注射疫苗。刚开始的时候,接种疫苗的小鸡、小鸭都死了,陈文贵不忍心,对妻子说:“对不起啊,星星娘,你看,把你养的鸡鸭都给弄死了。”
陈大嫂说:“这有什么?我们顶多不吃鸡蛋、鸭蛋罢了,救人要紧,这个道理,我懂!”
经过上百次的实验,疫苗的效果渐渐稳定了。陈文贵想,如果在人的身体上注射,会怎么样呢?可是从谁的身体上做实验呢?
他决定先从自己身上开始,自己给自己注射了血清疫苗,他感到有轻微的腹泻和呕吐反应,但病症很快就消失了。
在一个人身上做实验效果不稳定,还要从谁身上开始呢?他想来想去,决定从妻子和儿子、女儿身上开始。
可是,刚给妻子一说,妻子就不干了,抄起一把给鸡鸭切菜的菜刀,就要和陈文贵拼命,她哭喊道:“姓陈的,你说要拿鸡鸭试验试验,那都是骗人的!现在我终于看出来了,你是想拿我们娘儿几个开刀啊!你这个新陈世美、白眼狼,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陈文贵流着眼泪冲上去,一把夺下了她的切菜刀:“星星娘,你放下刀再说话,我如果不从自己妻子儿女身上实验,那要从谁身上实验啊,难道我要林队长去抓别人的亲人来做实验吗?我们是人,心疼自己,人就不是人,不值得人心疼吗?”
陈大嫂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说:“要拿我们做实验,你安的什么心啊?要做,先给我做吧,我死了,你好找一个小老婆,但是,你要答应,别折磨我的孩子!”
陈文贵说:“孩子他娘,你不要激动,此事关系广大百姓,实验不稳定,就疫苗不能给别人注射,霍乱就没法扑灭,死人就要继续下去啊!”
大儿子星星挣脱开娘的手,挽起袖子说:“爸爸,给我打针吧,我不怕,为了救人,我不怕死!”
女儿晓晴看到哥哥这么勇敢,也闭上眼睛,把小胳膊伸给了爸爸。
陈文贵看着一双懂事的儿女,抱头痛哭!他先给妻子注射了疫苗,之后,又给儿女都注射了疫苗,仔细地写下在妻子儿女身上的反应。
儿子星星要出去和小朋友玩,陈文贵不许他出去,怕传染给了别的孩子。
小学里的老师看到星星和晓晴没有到校上课,带着几个学生一起上家里来敲门。星星和晓晴听见了,高兴地要去开门。
陈大嫂拦住了他们,隔着竹帘告诉老师:“老师啊,孩子病了,要两天才能好,就不去上学了。”
老师和学生们走了,两个孩子憋得在家里哭。
两天过去了,孩子都没事儿,证明疫苗很安全。陈文贵拉着妻子和儿女来到救护队,让林可胜、林飞卿等人一起检查针眼和疫苗的效果,告诉大家,新研制的霍乱疫苗很安全!
大家看着这一家人,感动得都哭了!
林可胜紧紧地抱起星星,亲亲他说:“好孩子,你真是个勇敢的小英雄!”
星星不让他亲,大叫着逃跑:“坏叔叔,不要啊,爸爸快救我!”
大家这才破涕为笑。
有了疫苗,救护总队和训练所在城内外设置了几十个救护点,日夜不停地给百姓们打防疫针。
经过救护总队的救治,没有再出现新的病人,在第一六七重伤医院观察的病人也一个个地出院了。最后,一连四十多天没有出现新的病例。
林可胜被广播电台邀请到了广播室,他面对话筒,向贵阳社会各界宣布:“经过和霍乱疫情两个月的斗争,我们战胜了病魔,现在,我正式向广大民众宣布,霍乱疫情解除了!”
贵阳城的百姓们聚集在南明河,放河灯,送瘟神,追念逝去的亲人,感谢红十字会的救命之恩!
南明河,这条贵阳的母亲河,又重新恢复了她美丽的容颜!
秋风起,树叶黄,图云关上来了一位老朋友——美国著名****记者史沫特莱女士,这是她第二次来到救护总队,林可胜带领她在救护总队的各处参观。
林可胜陪着她一起参观了军医训练所、第一六七重伤医院、医疗器械厂、制药厂、汽车修械所、防空洞。史沫莱特一边走,一边赞叹地说:“林先生,你们真能干,上次还是在汉口,你们的救护总队刚刚组建,什么也没有呢,现在,这里已经蔚为壮观了!”
林可胜感激地说:“史沫特莱女士,您的报道,对我们帮助也很大,我们能在海外募集这么多的资金和药品、器材,与您的报道分不开啊!”
转过一个山坡,他们来到仓库前,看到这里车来车往,一排装满物品的汽车从这里开走,另外一边,又有一排汽车等在门前准备装货
一行人来到仓库门口,看到有许多人在忙着发货,人声喧哗,十分忙碌。仓库里面竟然比一座篮球场还大,墙角里有人在整理药品箱各种药品和器械的箱子堆得很高,人在里面,显得很渺小。
史沫特莱试探地说:“林先生,这里有没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啊?我上个月去皖南新四军那里,那里的救护工作也做得非常好,可惜许多士兵得了疟疾,没有药,非常可怜!”
林可胜扭过头说:“那里的军医处处长沈其震,就是我协和进修的学生,许多医生也都是我这里派过去的,那里也叫‘小协和’呢。”
史沫特莱惊叹地说:“啊,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就是说,那你们愿意给他们提供帮助了?”
林可胜大度地说:“那是当然了,我们这里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奎宁片,也叫金鸡纳霜,可以送过去,也可以派更多的救护队员为他们服务。”
“太好了,那我今晚给他们发电报!”
“我马上安排王翻译和他们的军医处联系,看看需要多少药品。”
临走,史沫特莱握着林可胜的手,说:“林先生,我对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取得的成就非常满意,我一定要写文章,反映你们的成就!”
林可胜高兴地说:“那就谢谢您了,我们这里啊,是一刻也离不开国内外各界的支持和帮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