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如潮水,疼痛如抽丝。
仿佛烈火中的涅磐,仿佛冰雪里的重生。仿佛狂风的凌迟,仿佛雷电的通达。
那种痛,直达心底,直达五经六脉等可以到达的地方,直达头顶和脚尖,直达血液可以流过的每一寸土地。
流月在马车里翻滚着,挣扎着,咬紧了下唇,勉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又痛了么?”一个低低地声音在身侧响起,流月支撑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就连睁眼都已不能。
也并非绝对的黑暗,也并非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每一个落入眼帘的身影,都被无限量地放大和重叠。看不清轮廓,也分辨不出方向。
难道,她竟然已经失明了吗?
流月不禁惊骇万分,在前世里,她失去了双腿,难道穿越到异世里,却要以失去双眼做为代价吗?
一念及此,她的手开始颤抖,抬起的指尖,在眼前放大成如来的五指山。沟壑般的纹理演化成一道道黑线,她的心中五味陈杂,有泪水和着汗水不停地落下。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
举起的手颓然落下,流月用双手捂住了脸。
“琉月,你怎样了?”帝王的声音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流月的耳里,然而,那个带着罕见温和的声音此刻听在流月的耳里,却民那么些的刺耳。
她不答应也不出声音,只是任泪水透过指缝跌落在脚下。
“琉月,不用担心,你舍命而求朕,朕绝不会让你的生命从朕的指尖滑落。不论你要求什么,朕都会答应。”年轻帝王的话,说得有些艰难。
三天了。自从离开永安镇,他就这样陪在流月身旁,望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每过一个时辰就一劫难的疼痛里挣扎不休。
从漠视,到旁观,再到震惊、心痛。而今,他终于伸出了手去,想要拥抱这个无助且无措的女子。
马车里寂然无声。
挣扎、喘息,然后就是无休止的翻滚、咬紧下唇。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流月始终没有呻吟出来。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当帝王将这一句话重复到第三次时,正在喘息的流月,就在这一句话里缓缓地转过头来。
苍白的面容,空洞的眼神,因为刚才的那一场痛,她的鬓发全部****,一丝一缕地贴在额头。虽说她此刻什么都看不清了,帝王却依旧觉得她的眼神如针如芒,而自己倒映在她瞳孔内的面容,是那么的渺小。
真的是渺小吗?他可是天地间的巨人、伟人哪!一念之间生杀成仁,一挥手间血流成河。
帝王的手就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这个女子,到了此时,还是如此倔强吗?
流月的循声望向了帝王,眼底的光芒似嘲讽、似无奈,她凝望良久,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于是,她勉强忍住刚才的痛楚带来的虚弱,淡淡地转过身去,开口:“陛下可是在可怜流月吗?又抑或是觉得陛下您有很多东西可以赐予流月?”
流月的话,带着挑衅和倔强。仔细听来,是无可奈何的悲凉。
若她的双眼就此失明,即便你给全天下予她,又有何用?
帝王忽然无法出声。
不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失去其中的一某一部分,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的。
因为东林钰说过,即便是碎心掌的毒可以解去,那个女子的视觉也会受到影响,她从此要算是半个盲人。
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年轻帝王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而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