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丝竹的声音,穿过丽日光彩,袅袅然然地传入耳际。
沙哑的声音,深沉且有磁性,抑扬顿挫里,余音悠长。又有惊案木“铮”的一声,声住人寂,就连呼吸,都被那人牵动。
那是,弹唱的艺人,在讲述着古老的故事。
流月慢下脚步,细听。
那是关于,这个镇甸的传说。
永安镇,原名无盐镇。
一位叫无盐的女子,相貌丑陋,却聪慧无比。
在那个兵荒马乱、盗匪横行的年代,在将军百战死,壮士九不归男子凋零之时。
那个年过韶龄的女子奋而揭杆,带领那些平日里,只会相夫教子的弱女子,担当起保护全镇的责任。
窗前女子绣针叶,帐前三军皆红颜。
那样的一个女子,除红妆,着战衣。带领千古以来,只会相夫教子、任人鱼肉的女子,横刀立马,纵横捭阖。正是她依靠自己的智慧和胆识,一次又一次地,化解了永安镇的危机。
于是,无盐镇,就在这乱世之中,声名鹤起。所有的匪盗,都退逼三舍,所有的穷寇,都远而避之,所有的战火,不再蔓延。永安镇,就依靠这个女子,在战火燎原的时代,得以保全,休生养息。
那样的一个女子,为了乡亲能偏安一隅,而披肝沥胆。她本人,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胆识,常人无法理解的家国梦。还有,世人无法理解的隐秘无奈。
故事说到最后,不复片刻前的慷慨激昂,丝竹声,也渐转悲凉。
人怕出名,猪怕壮。乱世英豪,乱世劫。
当朝皇帝,知道了百姓的歌功颂德,也知道了那个名叫无盐的女子。一朝旨下,宣她进宫,册为国后。
一入宫门,深似海。三千红颜,候君恩。
无盐的计谋,不屑用在,女子的尔虞我诈上,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那个老者,伴着丝竹,依旧在“咿咿呀呀”地唱:“一入宫门深似海,迎春接夏君王宠。有事才是钟无盐,无事接夏又迎春……”
流月淡淡地听着,淡淡地笑,故事的结局,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要知道,世间百态,能传颂于世的,往往都是悲剧。
因为,只有悲剧,才能唤起世人的共鸣,才能令到世人,驻足倾听。虽说到最后,人们最关心的,大多是恶人能否伏诛,而并非主人公是否安在。
那样的一个女子,才情卓绝,却因为一副皮囊,变成了深宫里的摆设。最终将一生葬送。
那,是钟无盐的悲哀,抑或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流月,若有所失。
跟在高远身后,她一步一步入门。
客栈内,宣见抛头露面的年轻女子。就连配刀持剑的侠女,都不多见一个。
她又是淡淡地笑,淡淡地颌首。
一步一步地登上楼梯,所有的惊艳,都被抛在脑后。
忽然,有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她只觉得汗湿衣背。那人,要以她为饵,等待什么人自投罗网?
一念及此,她心念急闪,忽然一脚踩空,身侧的人,连忙扶住,流月手抚脚踝,痛苦不已。
“公主,您怎样?”紧随其后的年青男子,连忙问道,探询的眼神,望向了闻声止步的高远。
“我没事!”流月咬紧下唇,颤声说道,额际,已有轻汗渗出。
高远微微蹙眉,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搀扶着流月的年青男子。
男子会意,点头,举掌。
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流月,举步。
流月低首道谢,眼角余光看到,靠窗桌前青衫男子,临窗而坐。那样的充耳不闻,那样的淡定自若,与这人人惊艳的场面,格格不入。
那样的人,那样的身姿,还有他眉间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流月不禁牵唇,她想,她已经看到对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