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不变,由武琊郡,过七心岩,去往永安镇。”沉默了良久,高远忽然说话了,他眯起眼来,望着远处的疏落的农舍,冷笑。
永安镇,巨大的牌坊穿岁月满流,傲然而立。冷冷地俯瞰着红尘离合,人间悲欢。
已经是晌午了,树影伶仃,长街如流。忽然,通往外界的官道上,有马踏清秋的声音此起彼落。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二十余人,轻骑简装。正带着远处的烟尘气息,迢迢千里而来。
那一行人,应该是远行的客商,带着大车的货物,簇拥着正中的一辆车帘紧闭的马车,正顺着青石铺陈的官道,快速地向着牌坊移动。
秋日的太阳洒在他们身上,映着蓝天气如洗,长空似水,那一行磊落男子,仿佛归心似箭的旅人。只在牌坊下顿了一顿,认清方向。就急不可耐地向镇中的永安客栈驰去。
没有人看到,在踏进牌坊的一刹那,为首的俊朗男子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然后轻挽缰绳,任由识途的老马,将他们带往曾休憩过的客栈。
为首的男子不过三十岁上下,眉目英挺,气质儒雅,蹙紧的眉间,隐隐带着焦灼和震怒。那赫然是高远一行?
正午的阳光,将人的身影缩短,宛若藏匿在人身后的小兽。不时地伸头窥视。
高远在永安镇最热闹的十字路口勒住马僵,指了指近在咫尺的永安客栈,低低地说了句:“前面就是永安客栈,大家要小心行事。”
二十余名男子齐齐低首,应了一声:“是!”高远手指伸出,再一屈。身侧男子会意,齐齐下马,向永安客栈走去。
青石铺陈的路面一直延伸。路的尽头,青砖绿瓦的门楼高耸,带着峥嵘气息的飞檐兽角之上,覆满岁月的风霜。
永安客栈,永安镇上的百年老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在这个百年老店里,有最舒服的床,最贴心的小二,当然,还有最公道的价钱。
若你认为以上都不重要,那么,凡入住的宾客,他都能保证你一日人在永安客栈,身上的物品,一样不少,人,毫发无伤。
虽说不是正午,客栈的大堂里,已经是人头涌涌、熙熙攘攘。所有的江湖豪客、山野村夫。都在大口大口地喝酒,大块大块地吃肉,喧嚷着,叫喊着,推让着,劝君更进一杯酒。
车辕外,高远吩咐木青等各自戒备,然后静立一旁,等待流月下车。车帘掀开,流月一步一步走下了马车。她轻轻地咳着,悄悄地收起手绢上,咳出来的血。
刺眼的阳光,照得眼前一片空无,她抬手挡住了脸。高远体贴地上前,走在流月面前,帮她遮住了一片日光。她抬眸,淡笑:“多谢,高将军。”
然而,对于那样诚挚的道谢,高远只淡淡一哂,不置可否。
凭心而论,作为亡国的公主。流月的际遇,已算是奢侈。除了不能随意外出,高远对她,倒也客客气气。而在经过那一片死地之后,那个一生军旅的男子,对她的态度,更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穿大门,过中堂,听着耳边的喧嚣愈来愈近,流月躲在高远的背影里,一步一步地向前。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流月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挺得笔直的背上。长年累月征战的男子,脊背坚实如城楼的墙壁。被女子柔弱的血肉之躯撞上,发出“呯”的一声钝响。
流月只感到火冒金星。她揉着撞疼的鼻尖,欲哭无泪地抬头:没事,这骨头长这么硬干嘛,搞得她的鼻子都差点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