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她假装疑惑地打量着高远,然后迟疑地开口:“高将军你,真的不取本公主的性命?”
那样的话,带着几分探询,几分质疑,还有莫名的欣喜。
只能说,自幼见惯虚与委蛇的她,即便演戏,也入木三分。
高远的神色,蓦地肃穆起来,他遥望北方,左手放在右肩,一字一顿地说道:“在下,以南越国主的名义起誓。”
流月沉吟着,神色不停变幻,仿佛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取舍。
要知道,人到绝境,只有置诸死地而后生,方能换得一线生机。
然后,才能未雨绸缪。
在流月的收里,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便你千古一帝,也休想左右她的人生。
黑衣如墨,黯夜无边,白衫如雪的女子,站在黑夜的边缘。仿佛未央池中,傲然绽放的睡莲。
她的眼神,穿过重重火光,仿佛望向高远,又仿佛越过他,望向不知何处的彼岸。
过了半晌,她凝眸,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荣华富贵,本公主,与生俱有。若你主,能对琉月怜惜,将军愿放过破冰一马,琉月愿随将军一行。”
刹那间,弱不胜衣的白衣女子,在杀神般的男子眼中,仿佛脱鞘的长剑,出匣的珍珠,放射出绝世的光芒。
高远的心,忽然动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在短短的一刹那,可以从那么多的角度,诠释自己的美。
如果说,不动如山,深广如海,是男人的胸襟。那么,眼前女子,就是青河之上的漪涟,容光绝世,晶莹剔透。
看到高远的神色,流月蹙眉,又追问一句:“莫非将军,有难言之隐?”
流月的话,令高远,如梦方醒。
他定了定神,眼底的怜悯淡去,神情,也开始公事公办:“我主,自三年前,得晤公主一面,此后便念念不忘,此次,更是派我等深入高昌,只为接公主回宫。”
高远说完,静静地望着流月。想从流月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他犹还记得,破城之日,杀声震天,她屹立城头之上,望着拥兵策马的那人,眼神坚定且决绝,永不原谅的狠厉。
他犹还记得,三月间,千里追杀,那个白衣公主几番生死,却咬紧牙关,不置一词。
高远不由狐疑,若说人可以改变,必定脱胎换骨。而她,终于选择,要重新做人了吗?
他,不得而知。
然而,女子形容狼狈,血迹斑斑,就连手上,都包裹着白布。
在他看来,以身侧男子的拚命维护,定不致于,将流月吊上树顶。
他思忖半晌,终于选择相信。也许,逃亡,真不适合这种温室里的小花,当仇恨,在磨难中淡去。妥协,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