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三姐,”年幼的赵小四迈着蹒跚的步伐,在草地上追逐着仅大他三岁的赵求弟,“三姐,我也要放纸鸢。”
赵招弟好脾气地把线轴递到弟弟手里,“小四,别跑太快了,要是再摔倒,门牙就长不出来了哦,”顺手摸出手帕,帮赵小四擦了擦鼻涕。
“恩!”赵小四回答地响亮,抡起又粗又短的小腿在草地上玩儿命地跑了起来,可颜色鲜艳的纸鸢打着转儿的拖在地上,就是不肯飞起来,气得他把纸鸢往地上一扔,几脚就踩了个稀巴烂,还恶人先告状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小四?干嘛哭啊?”赵招弟把他又小又软的身体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劝着。
“三姐,这个纸鸢欺负我,”先开始还是为了怕姐姐怪自己弄坏纸鸢才假装哭,怎知越哭越委屈,仿佛这纸鸢真的欺负了自己似的,从小声的哽咽变成了伤心的嚎啕大哭。
“哦,小四最乖了,不哭哦,姐姐给你编花环啊,好不好?纸鸢最坏了,我们不理它了,”明知道赵小四不过是在耍滑头,赵招弟还是心疼他的眼泪,处处顺着他。
“花环?好看吗?怎么编啊?”赵小四好奇地问。
“走,”赵招弟拉着年幼的他,走在春日温暖的阳光里,地上才冒出新芽的小草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清新得似乎都带着一丝他最爱吃的糖果的甜味。
两人手拉手翻过一个小山包,一大片花海展现在了两人面前,红的,黄的,姹紫嫣红,分外好看,赵小四看傻了眼,“好漂亮啊,三姐。”
赵招弟从地上摘了一朵花,“花环啊,就是先把这些花摘下来,再编成一个圆圈,戴在小四的头上,可漂亮了。”
赵小四看着姐姐手里被摘下的花儿,不说话。
“怎么了,小四?不喜欢花环吗?”
“三姐,这些花花要是被摘下来了会死吗?”
赵招弟点点头,“恩,不过姐姐可以帮小四把它们放在水里,这样就可以多养两天了。”
“小四不要花环了,”赵小四着急的摆摆手,“小花花好可怜,我不想她们死掉,三姐,不要摘她们了,好不好?”
赵招弟笑得好开心,就像这春日里的微风一样,暖和地让人心痒痒的,“小四好乖,姐姐最喜欢小四了。”
“小四也最喜欢三姐了,三姐,”赵小四伸手去抱她,却扑了空,赵招弟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里,周围突然变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三姐!三姐!”赵小四好害怕,“你去哪儿了?小四好害怕,三姐!”
四周一片安静,什么也听不到,他害怕得哭了起来,“三姐!三姐!”在黑暗中手舞足蹈地想要找到赵招弟。
“教主!教主!”邓多多的声音唤醒了在梦中拼命挣扎的赵展鹏,迷惑地睁开双眼,“二姐?”
“教主,你做梦了,现在已经没事了,”邓多多像小时候赵小四做噩梦的时候一样,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帮他按摩太阳穴。
一声教主让还在迷糊中的赵展鹏清醒了过来,立马从床上翻了下来,“柳展鹏呢?”
邓多多愣了一下,出事的是燕羽,刚刚听他在梦里也“三姐、三姐”的叫个不停,怎么一醒过来,反而要找柳展鹏?“他和门焱在东厢房看着燕羽。”
赵展鹏也不解释,冲了出去。
来到东厢房,赵展鹏二话没说抽出了柳展鹏的随身佩剑,剑端指着他,没有一丝颤抖,“柳展鹏,当年你在月下舞剑,我认识了你,把心给了你,后来在万丈崖上,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今天,我要拿回这两样属于我的东西!”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了下去。
“小四?”柳展鹏躲开这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杀自己。
“住嘴!我叫赵展鹏!”揉身而上,剑尖如影随形地跟随着柳展鹏,“要不是因为我认识了你,我爹就不会死,我三姐也不会死,迦叶教那么多的人都不会死,我要先杀了你,再自刎向他们谢罪!”
赵展鹏的话里深重的悲哀像一根锁链,锁住了柳展鹏,让他不能再移动半分,长剑刺进了他的左肩,卡在了骨头上,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即使如此,赵展鹏也不肯放开手中的长剑,两人隔着这把银剑,互相看着对方,没有人说话,赵展鹏的脸上早已被不自觉流出的泪水打湿了,柳展鹏笑着抬起右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把赵小四视为这世上最美丽的珍宝,可从认识至今,这珍宝一直不停地为自己哭泣,死生寂寞旧思缘,春梦缠绵花落寒,难道真要自己看着他枯萎至死,才能放手吗?
“教主,你们在干嘛?”门焱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这奇怪的景象,杀人的在哭,而被杀的却在笑。
邓多多把门焱拉到一边,“教主以为燕羽死了,要杀柳展鹏泄愤。”
门焱咋舌,教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急急忙忙地走过去,拉开两人,长剑从柳展鹏的肩膀中被拉出来,鲜血不停地流了出来,瞬时间便染红了大片的衣襟,可他依旧站立得如同一颗松树,笔直挺拔。
“教主,燕羽没事,她没死,多亏了柳展鹏及时给她吃了药,不然可真就没得救了,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赵展鹏闻言惊讶地转头看着门焱,“她没死?”
“有我生死阎王在,想死也是有难度的。”
“她没死,我三姐没死,”手里的剑掉在地上,赵展鹏蹲了下来,抱着肩膀,像儿时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又失去了一个亲人,赵孙权死的时候,他没见到,虽然痛苦,却不如亲眼见到燕羽躺在血泊里所受到的冲击更大,他在这人世间已经没有了亲人,茫茫天地间,只有这三个没有血缘的姐姐,才是他最亲的人。
他不能再失去了,因为他已经快要什么都没有了,曾经他什么也不缺,父亲的疼爱,姐姐们的爱护,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亲眼见证自己失去燕羽的痛苦,几乎将他逼疯。
邓多多看不下去了,从地上拉起赵展鹏,“教主,还是先进去看看燕堂主吧?”
四人走进房中,赵展鹏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门焱一边帮柳展鹏包扎伤口,一边絮絮叨叨,“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天到晚,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的,这么可劲儿的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要麻烦我替你们治,唉!”
“行了,门焱!”邓多多低声喝道,“你少说两句吧。”
堂主发话,门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二姐,门神医说得对,”赵展鹏站了起来,转身走到柳展鹏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我迦叶以教为本,教义宣扬善恶分明,”说着就对柳展鹏深深地鞠了一躬,“柳大侠,你救了我教中的燕堂主,在下感激不尽,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我迦叶教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四,我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才救她的,”因为她是你的三姐,你那么善良,即使是一朵花在你面前枯萎了,也会伤心个半天,我不想让你难过。
“柳大侠高义我等必定铭记於心,希望你尽快想好到底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之后,”说到这里,赵展鹏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燕羽,“柳展鹏,你就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我远远的,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赵展鹏的话让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得这么决绝。
柳展鹏知道,他和赵小四的缘分,也许真的到头了,可他不甘心,那份爱早已刺进了他的心脏,在他的血液中流淌,和他的呼吸共存亡,不管多么沉重,他都不愿放下,赵小四放手了,那就让他带着那些伤痕,继续走下去吧,直到生命终结的那天。
“好吧,赵教主,既然你这么说,那在下的确有一个心愿,希望教主能够成全,”不再叫他小四,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你说,”赵展鹏看着他。
“我要加入你们迦叶教!”
“教主!我反对!这样做有违教规,”邓多多表示反对,门焱附和着点头。
“我教也有外人入教的先例,但像你这种情况,确实从来没有过,一般情况下,必须要召集三堂长老,询问真神的意愿,”赵展鹏看着邓多多,“不过,我是真神转世的圣教主,我所做出的决定,就是真神的意愿,没错吧?”
邓多多和门焱点点头。
“好吧,柳展鹏,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迦叶教的教徒了,暂时将你归到圣水堂,归堂主邓多多统领,有意见吗?”
柳展鹏单膝跪地,“谢教主。”
“恭喜赵教主又收了一名得力的下属,”轩辕赑屃走了进来,直勾勾地看着赵展鹏,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
柳展鹏看着轩辕赑屃,想到昨夜他对自己说的话,心中的未来被一片浓雾遮掩了起来,再也看不到希望的存在。
赵小四,柳展鹏,还有这个野心勃勃的轩辕赑屃,三人的命运到底会纠缠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没人能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