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如果少爷诚心想救小姐,夜某自当竭尽全力。小姐此番情形,我也只见一部残本手札上有所提及,其中所描述情形与小姐此番无二。根据其所记录的施治方法来看,是金针刺穴,将病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由被转移者代为承受痛苦。并且,小姐是纯阴女体,对这烈火焚烧之痛,能够克制大半,否则光凭一个两岁的女娃,是绝对承受不住的。而你则是纯阳体,如同火上浇油,所以要承受的,是小姐所受痛苦的三倍。如果小姐身上的痛是一分,那么转移到你身上的痛就是三分。你,想好了吗?”茗夜悠悠的娓娓道来,一贯的波澜不惊,却又有平地惊雷的效果。
别人还在被雷劈之后的精神缓冲中,而云致逍却坚定的挺起了胸膛,丝毫不为所动。“如果神医知道如何使用金针刺穴,那么,请开始吧!”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中痛如洗经沥髓,非常人能够忍受,直到痛死也不足为过。如果你没办法坚持承受在途中晕厥或晕厥,对小姐也一样会有影响。要是没办法受得住而痛死过去,那么小姐也将会一起烟消玉陨。而且,”茗夜言及至此,眼光扫向云致逍,“如果我施针成功,转移到你体内的毒素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消除,只能尽量压制,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所以你今后的十年内,都要一直跟在我身边,这些,你都能接受吗?”
“能!”云致逍坚定不减。
“不行!”身为大哥的云致逸总算是听明白了他们这半天说的是什么,立即出言阻止。“逍儿年纪还小,不能冒此风险。我身为兄长,这次出来没能照顾好小舞,理应由我来替小舞承受。”
茗夜也不说话,自顾将随身携带的针具在烛光下打开,一一抽出,凑到光下细细查看,周围一切仿佛于他不觉。
云致逍将仍躺在桌上的小舞抱起,凑到脸庞,用脸颊贴了贴她肉嘟嘟的小脸,柔嫩而富有弹性。看着小舞似熟睡一般的容颜,云致逍很意外的笑了,脸上完全是一副孩子一样的顽皮神色。淘气的捏了捏小舞略有些塌的小鼻子,掐了掐她脸颊上成团的肉肉。珠圆玉润的小舞,就算是不笑的时候,也可以清楚的找到两个酒坑的位置。没办法,肉肉太多了,周围都有小皱纹了。云致逍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小舞的酒坑,陷入昏睡中的小舞毫不自觉。云致逍笑笑着亲了亲小舞的脸蛋,眼泪落在小舞的嘴边。
“我会撑过你施针结束,云家的男孩,流血流汗不流泪,刀山火海一样不皱眉。我虽年纪小,身上却也流的云家人的血。哥哥你们就放心好了。况且,我一向对医学颇有兴趣,之前也看了很多医学方面的书。在神医施针的时候也能够应变配合。况且之后可以跟随神医四处游学,精进医术,对我来说,也是再好不过。所以,还请哥哥成全!”
云致逸有些迷惑,云致邀、云致逖亦然。
明明是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一起上书房的亲兄弟,此刻就站在眼前,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这样的云致逍,他们未曾相识。
云致逸无言,他这个大哥当的,很无力。
云致逖倒是看得比较开,本来就是他最小。如果要论“抢”的话,他根本不是任何人的对手,虽然有心无力,还是要抱怨,“大哥二哥,你们也不用难过。你们都是逖儿最最好的哥哥,而三哥是小舞最最好的哥哥。只要是有关小舞的事,我们就只能排在三哥的后面。反正对三哥来说也好啊。起码不用去看他不喜欢的兵书,而是可以学习他喜欢的医术。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云致邀盯着云致逍的眼睛,“你可曾想好了,考虑清了?”
“是,逍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后不能再每日陪着小舞。小舞生性顽皮,却又有不足之症,还请哥哥们和致逖能够多陪陪小舞,不能让小舞再离开视线。”云致逍放下怀中的小舞,依次向几位兄弟拱手抱拳。之后又向着炎阳说道,“师傅,多年以来对徒儿的教导,徒儿铭记在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希望师傅能够原谅徒儿的任性,徒儿在此谢过了!”
不再是拱手,而是屈膝下跪,冲着炎阳俯首,行天渊国最高礼节。
炎阳的眼角有些湿润,将云致逍扶起。“逍儿,你既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更应该明白武艺并非一日之功。你现在所学到的不过只是些皮毛功夫,尚不可自保。好在是与茗夜同行,性命可保无忧。平时叫你的吐纳之法需经常练习,原我所教习的内容也不可荒废。等十年之后,我一样会倾囊相授。可是,如果被我发现你有偷懒或者不曾用心练习,我也就受不起你叫的这一声师傅,你还是另谋高人吧。”
茗夜的眉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男人的醋,不好吃啊。
“是,师傅,徒儿谨记在心,必不敢忘!”声音已经梗咽,却仍字字分明。
“好了,夜先生,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在我施针的时候,要保持绝对的精神集中,所以房间内除了小姐和三少爷,全部出去到门外等候,非我出言相叫,不可进来,以免分散我的注意力影响施针;炎阳,加派人手,千万要护住这房间的安全;另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施针时间至少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所以如果在这之前进来拖住大夫和御医。”
茗夜眼神炯炯的,神采飞扬。
炎阳倒是郁闷的紧。这个茗夜是闷骚典型的代表,程度可达变态级别。平时看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样,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吊得很。其实骨子里就是一好战分子,简直是恐怖主义。越是血腥、痛苦的病人他还越来劲。如果让他碰上个百年不遇的疑难杂症,这家伙会连自己姓什么都抛在脑后,削尖了脑袋也要凑过去插上一脚。
现在小姐的情况,又非他不可,活活便宜了这小子。而且又搭上了他的宝贝徒弟,还要承受巨大的风险。炎阳觉得他自己现在就需要个大夫,一个好大夫,他即将、马上就要吐血了。
可身为侍卫统领,他有自己的职责和人物。此时的他再不舍也要狠下心肠,请几位依依不舍的少爷离开房间,继而亲自到驿站外巡视暗卫情况,最后坐到驿站屋顶,任由皎洁的月光替他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落寞而凄凉。
云致逸紧紧的盯着关闭着的房门,握紧的拳头连指甲陷进肉里仍不自觉。
“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他不知自己允许致逍去替小舞承受这一切正确与否,只觉得自己没能像致逍一样在第一时间就挺身而出感到惭愧与悔恨。如果致逍和小舞有什么意外,他会恨死自己,遗憾终身。
云致邀听到了致逸的喃喃自语,走过去,略有些吃力的拍了拍云致逸的肩膀。对于刚要开始发育而未发育和已经发育完成的男孩而言,云致邀和云致逸所相差的不仅仅是年龄,还有身高。
“你是个好哥哥。你明知道致逍是任性,但还是由他而去,成全他,只把责任背负上身,替他承担一切后果。其实你比致逍更伟大。我为有你这样的大哥而庆幸,并以你为傲。”云致邀的话引起致逖的共鸣,“我也是,我也觉得大哥比三哥更伟大,因为活着的人要比死去的更累。我也以大哥为傲!”
听着两个弟弟的赞扬。云致逸感动万分。看着弟弟早已咬破的嘴角渗出的点点血丝,他伸手替他们擦去血迹。
“以后就让大哥保护着你们,定不让你们再受到一点伤害,可好?”
“好!”云致邀和云致逖纷纷点头应诺。
云致逸焦急的站在门口,竖起的耳朵专注着房间内的举动。云致逍自打他们离开房间便一声不闻,也不知道那臭小子怎么样了。疼也不知道要叫出来发泄一下,真是笨蛋。
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在众人等到焦急万分几乎要把门口的地板踩出洞走廊的墙壁挠出坑的时候,终于,有声音从房间内传出,“好生照顾小姐,来日再见!”
云致逸首当其冲破门而入,却发现房间内除了躺在床上看似已无恙的小舞,就只剩敞开的窗前微微飘舞的纱窗引人遐思。
致逍,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撑起你们的一片天,保护你们。你们,也要等到我足够强大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