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六盘山一带隶属于秦地。秦惠文王铸行的货币“半两”“两留”,似圆非圆这种不甚规范的货币,在固原、彭阳等地时有发现。战国秦长城的修筑,使固原成为秦王朝的北部边关和拒胡重地,常年有重兵把关。修筑长城的劳务费用和驻守边关的军饷大量遗存了下来。我们现在见到的宽度在3.2厘米以上的秦半两,就是这一时期的产物。
唐、宋和西夏时期也是“丝绸之路”最繁荣的时期之一,地处北方游牧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汇点上的西海固地区,同时也是宋与西夏交界对峙的地方,战争的间隙,双方都设有榷场以增大贸易。西夏需要北宋的铜、铁,而北宋需要西夏养育的战马。唐代“丝绸之路”上往来的西域商人和宋与西夏的边境贸易,也为西海固留下了种类繁多的古钱币。
西夏建国之后,为了扩大地盘和掠夺财富,与北宋在西海固一带经常进行战争,连年的战争使数量可观的军饷随着将士出战也流落到了西海固地区。已发现的众多宋代窖藏中也夹杂着许多西夏钱币,其中更有珍稀之品,西吉县红耀乡20世纪80年代中期出土的一个宋钱窖藏中就有一枚西夏“元德通宝”小平钱,较为罕见,据有关资料介绍,现在国内存数不过十枚。
在西海固还发现了宋朝铸造的大量铁钱,说明北宋后期因为战争,国力减弱,已没有更多的铜来制造钱币,只好用铁钱来支付军饷。遗存至今的大量的锈迹斑斑的铁钱,已成为北宋当时国力衰退的实物写照。
元明时期,固原一带是边关要隘、军事重镇,经济相对繁荣,但由于元明两朝多发行纸钞,因而铜钱遗留下来的不多。到了近代,清朝钱币和民国银元、铜币存世量较大,在西海固地区随处可见。
红军长征经过西海固地区并在西吉县将台堡胜利会师,西海固地区也留下了苏维埃政权发行的货币。
虽说西海固的钱币收藏保护在海内外钱币收藏界出了名,但文管部门由于资金等方面的原因,现在收集和保护的古钱币仅仅是其中非常少的一部分,而大量的古钱币已经或正在流失。
1990年,固原县城小南市巷一次出土北周“永通万国”精品一百多枚,被人以低价购走,现在这种钱币已成稀罕之物。
1992年,固原民族师范出土一批唐乾元重宝连体钱,都是未经挫磨的毛坯,其体形奇异在国内独一无二,现在大部分已流入外地,从而痛失了研究当时可能在固原设立钱监铸币的珍贵实物资料。
1994年,固原西郊秦长城脚下出土一个汉代窖藏,有“钱钞”之称的叉钱一货布近千枚,货泉多达万枚,其中有“金错刀”一枚,都被钱币贩子收购后贩卖到了外地。
1995年,彭阳县古城汉墓出土“一刀平五千金错刀〉、“契万五百”十数枚,这些形制精美的珍罕之品都被陕西人购走。
1997年,固原头营乡出土一个宋代窖藏,内有西夏“屋驮文”大安宝钱、天庆宝钱及汉文乾祐元宝等西夏珍稀钱币数十枚,都被钱币贩子贩卖给了外地人。
2000年,彭阳县城桥头一建筑工地挖出一批清钱,被人哄抢西海固土地上这些历史给予的馈赠之物,每一枚都与西海固的历史相联系,它的流失,也就是西海固历史的流失,其状况不仅令人担忧,更令人痛惜。
古钱币虽然早已退出了流通,但它作为一种文化景象再也不能从西海固人的心里退出,西海固人有责任来保护和珍惜它,它们是西海固这片贫瘠土地上的财富。一枚出土于西海固地区小小的方孔圆钱,就是古老的西海固走向世界的一张名片,也是世界了解西海固历史文明的一把钥匙。
让我们来共同呵护这些出土于西海固的古钱币吧!
(原载2002年4月7日《固原日报》〉
丝路深处的辉煌
2011年年底我在北京学习,得空去了趟国家博物馆。据介绍这里是中华文物收藏量最为丰富的博物馆,整体规模在世界博物馆中位居前列。你不由得不赞叹,泱泱中华历史之悠久,文物之丰盛,真是让世人侧目。在古代中国展厅,有一件文物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的眼球,那是1983年出土于我的家乡固原南郊的一件文物:北周柱国大将军李贤夫妇合葬墓中波斯萨珊王朝的鎏金银壶。提起鎏金银壶,在宁夏、在固原很多人都知道,它不仅仅是一件国宝,更是固原的一张名片。尽管我对这件宝贝是那样的熟悉,曾经无数次地停留在它的身边,默默地与它对话,从心底里感受它从历史中带给我们现实的巨大信息和力量,但这一次见面毕竟有所不同,是在北京,在中国最权威的国博,我的浑身似乎都弥漫出一种骄傲的气味,我滔滔不绝的话语表现让我的同事都感到吃惊。我知道这是一件复制品,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存在。它的真品收藏于固原博物馆,是那里的镇馆之宝。尽管是复制品,但能在国博占有一席之地,对一个地处边远的小地方来说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也说明了这个小地方在历史中的地位〔“小地方”是相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固原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大”的I什么地位呢?在举世闻名的古丝绸之路上,当时的固原是一个军事、文化重镇,延续了千余年而不衰。如果再需要有一个印证的话,2012年8月中国邮政公司发行了一套四枚以“丝绸之路”为题的邮票,其中第三枚“神秘故国”在显著的位置即印有鎏金银壶的图案。鎏金银壶的下面是一幅唐代的绣鞯残片,黄色的绢丝上用白、棕、蓝、绿等色绣着艳丽的唐草宝华。这幅绣鞯出土于青海省都兰县,时间也是1983年。鎏金银壶的中后方是楼兰古城遗址,再往上一点是放大了的丝绸之路截图以及行走在丝路上的马队,远处是新疆的天山山脉和青海西宁的土楼山。有山有城有出土的实物,这些都是丝绸之路上的代表性东西,其寓意不言自明。
固原是丝绸之路东段北道必经之地,这是最重要的一条陆路通道,由此南去直抵当时中国的心脏长安、洛阳,北上则经过河西走廊通往中亚和欧洲。汉代丝绸之路的开通,为历史上的固原带来了勃勃生机,使黄土高原上的这一边塞之城步人了一段辉煌的岁月。我们可以遥想,来自西亚的波斯商人、来自阿拉伯半岛的阿拉伯商人翻过帕米尔高原进入西域,再穿过茫茫戈壁一路东行,庞大的驼队载着金银玉器以及西亚中东的特产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原州〔即固原〉,这里距他们的目的地长安只有四百公里的行程,原州是进入长安的北大门,历史上著名的关溢一萧关即设置在这里。汉唐以来,长安就是国际化的大都市,那里不仅汇聚着世界各地的文明和先进的思想,也汇聚着全国的财富,有高贵华丽的丝绸,有醇香浓郁的茶叶,世界性的贸易以货易货。汉代的货币五铢、北周的货币永通万国、唐朝的货币开元通宝。它们与罗马金币、波斯银币无须兑换,一律通用。北周的货币永通万国,凭直觉就可以判断出它在当时就是一种对外开放的货币,就其名称而言,是何等的大气。扼守西域通往长安要道的军事重镇原州,高大伟岸的城墙遛立在碧波浩渺的清水河畔,高峭冷峻的萧关万夫莫开,南来北往的商队都必须从此经过或投宿。原州城中应是酒肆瓦舍林立,繁华一时。时任北魏孝文帝时原州刺史的李贤就驻节在这里。刺史是一州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商队经过都要受到其检查,很多中外商人为了减少麻烦,都和官府有密切的联系,甚至和官员结成了利益上的“朋友”关系而受到保护。官商关系,古今中外,大致都是如此,时至市场经济时代也无多少改变。我不敢对古人的廉洁有过多的怀疑,但我们可以对出土于先任北魏原州刺史后任北周河州总管大都督李贤夫妇合葬墓的三件波斯物品鎏金银壶、凸钉装饰玻璃碗和镶宝石金戒指做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三件物品在当时来说都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并且是“洋货”,怎么会到李贤的手中?史料记载,当时的波斯萨珊王朝与长安之间的商贸往来十分频繁,原州地处丝路要冲,商旅云集,物品众多,而鎏金银壶极有可能就是由非常善于经商的中亚粟特人携带进来,而被李贤所获取的。如何获取?一种是波斯商人或粟特商人为了巴结李贤送给他的礼品,而使其大宗货物得以免检通关并一路受到保护,直至长安;另一种可能则是李贤向外籍客商索取的,他对“洋货”或许有几分好奇,“要”上几件玩玩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稀世国宝伴随着李贤夫妇在20世纪80年代一同出了大名。这种推测当然有损于李贤的名声,还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大些。不论历史上发生了怎样的情况,“国宝”总箅留了下来,这毕竟是一件幸事。考古学家只管发现与发掘,才不去管这些东西当年是怎么到的李贤手中和墓中,现在的通行说法是:它们是中外文化交流的佐证,是丝绸之路商贸频繁往来的缩影。鎏金银壶在中国仅此一件,被视为绝品,在世界现存的波斯萨珊文物中亦属罕见的珍宝。总而言之,它表明固原在古代丝绸之路或中西交通上的重要位置。丝绸之路是遥远而漫长的,八千多公里的路途充满着各种变数,从长安到罗马,世界两大文明圈之间的贸易通道,它的每一段路程,它经过的每一个城镇、关隘,甚至小小的驿站都会有无数的故事发生,固原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了李贤夫妇合葬墓的发掘、因了鎏金银壶的出土而使这样的历史故事变得更传奇更辉煌一些罢了。
固原在丝绸之路上遗留下来的辉煌除去它坚实厚重的城墙,还有大家熟知的须弥山石窟、开城遗址以及固原南郊北朝至隋唐的十余座墓葬,李贤夫妇合葬墓只是其中之一。在固原城的南面与白马山之间有一块面积在六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塬地,地势开阔平坦,西面依山,东面临河,地理位置优良,是古人理想的埋葬之地,因此塬上古冢随处可见。北周李贤墓志中称其地为“原州西南陇山之足”,唐代史索岩墓志称之为“高平之原”,足见其风水不同一般。在塬的东南边沿一带相对比较集中的是隋唐墓葬,这些墓葬自有其特殊性,我把它们称之为丝绸之路上散落在固原这块土地上的辉煌碎片,因为它毕竟不及鎏金银壶的出土辉煌耀眼。说它特殊,是因为这些墓大部分是粟特人的,我们习惯上把他们称之为“胡人”,当地人管这些墓叫“鞑子墓”就说明这点。粟特人原本居住在葱岭以西的河中地区,是古代中亚历史上最活跃、最神秘的民族。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建立了康、安、米、曹、石、何、史等城邦,谓之昭武九姓。他们长于筹算,不畏艰险,以善于经商闻名于世。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大批粟特人通过经商、传教、留学或人质移居中国,丝绸之路沿线都建有他们的聚落,到隋唐时达到高潮。粟特人实际上是中古时期丝绸之路上的贸易担当者,到处都留有他们的足迹。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定居原州,从事商贸或其他活动。在发掘的隋唐墓葬中有七座史姓墓葬,墓主人均为“昭武九姓”中史国人的后代。他们以族聚的形式在固原历史上出现,再现了古代中西文化交流过程中固原的历史地位。在这些粟特人后裔的墓葬中,出土有中亚甚至西方文化色彩的文物,如罗马金币、波斯银币等等。其中史诃耽墓中出土的一枚蓝色宝石印章,一面抛光,另一面中央雕刻卧狮,四边铸有铭文,铭文属古波斯的帕勒维文,是萨珊王朝的一种祈祷文。史道德墓中出土的罗马金币含在墓主人的口中,而口含金币的习俗与古希腊神话有着一定的联系。粟特人也许就是把鎏金银壶献给李贤的事主。他们在唐朝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已完全地同化于当地居民之中。粟特人,有着深眼窝、高舁梁的西亚人为中西商贸的发展、为丝绸之路的繁荣,当然也为古代固原的社会进步做出了积极贡献,历史应该为他们写下永不忘记的一笔,因为他们是丝路深处的一群精灵。
如今固原南郊隋唐墓地与须弥山石窟、开城遗址、固原古城遗址作为丝绸之路跨国申报世界遗产项目而更加受到世人的瞩目,身为固原人,我与每一个生长在这里的人一样,深感自豪和骄傲。冬日雪后的一个下午,我再一次从南塬上走过,望着一座座高大的坟冢,我想,这何尝不是一部厚重的历史之书,它书写的不仅仅是人类文明的璀燦华章,更多的是一段辉煌历史的开放、包容和大气,它所表现出来的人文精神和其思想内涵,已经超越了政治及商贸的原有意义,也超越了地域文化的范畴。是啊,要想真正理解一段地域历史在丝路深处产生过的辉煌,我们只有在不断地阅读和反思中才能慢慢懂得。
(原载2014年第六期《朔方》)
闪光的文明通道
跨过苍茫的萧关古道,登上巍蛾的六盘之巅,放眼北望1绵延数百里的六盘山脉云雾缭绕,松柏苍翠;蜿蜒东去的清水河流光闪烁,奔腾不息;战国秦长城宛如一条巨龙,横亘东西,淹没在时间深处的古丝绸之路若隐若现,仿佛还在向人们讲述着那一段历史的绚烂和神秘……这是一片孕育了古老文明而又充满神奇的土地。这是一片蕴含着深厚文化积淀而又充满希望的土地。这就是西北历史文化名城固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