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欧阳老汉所指方向,在湖畔边的林子旁找到了一艘旧迹斑驳的乌篷小船,并且将小船拖到湖边顺着水流拉到了欧阳乾所坐位置的湖前。
欧阳乾一手执着烟枪,一手指点着我如何将船的锚定在了湖畔的沙地上。定好锚后,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走到欧阳乾身旁蹲了下来,并顺手点上一根烟歇息片刻。这炎炎烈日下整个人都觉着闹心,尤其是在拖了那条乌篷船后。
不过身着着毛衫的欧阳乾倒真是怪异,他那张饱含岁月沧桑的枯槁老脸上还真找不出一丝的汗液。
欧阳老汉看了看我,笑问道:“小陆,这么热的天将那乌篷船拖下水累吧?”
“累也说不上,只是这天气实在太热,就算不动弹也觉着不舒心。”我边扬起衣衫透气边向欧阳乾说道。
欧阳乾听后又笑了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件小物件递给我,边说“你拿着。”
我接过一看,老汉递来的是一张折成了三角形,上面有红色朱砂画着符箓的黄色纸符。不待我发问,欧阳乾便对我说道:“这东西,你拿着吧,你晚上的事有点准备总是好的”,接着他又将头转向湖面,眼神远眺,悠悠的说道:“人还能感觉到这太阳的温暖已经很好了,不用像我现在这么把老骨头,周身上下却都只能感到一股股冷冽的寒意”他语气携着丝丝悲凉,像是他即将行将就木的感慨一般。
听着他的话语,我心里也像是黏上了一层浓雾般不自在。我说道:“老人家,你说你这么热的天都只能感到刺骨寒意,我看你这应该是得的一种病症吧,我认识些医生,要不你去城里看看病,说不定就能治好了。”
欧阳乾摇了摇头,他嘴里吐出一团烟雾叹道“小陆,你不明白,也不会相信的,我这老骨头是出了问题,但不是病,我清楚得紧。”
“这……”我不知如何答复是好。欧阳老汉不久前说他是道士,刚又赠我纸符,现听他的这语气只怕我一追问,他又要扯到那些神神怪怪的原因上去了。当下我也不再问,只是低头抽起了烟。一老一少两人就这么同时抽着烟安安静静的看着景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了起来。
约莫过了几分钟,我裤兜里传来一阵躁动,原来是手机响了。我掏出手机一看,是卿柯来的电话。
卿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从小一起成长至今的那种。他是个良民,但却从事着一个非法的职业。当然,他并不是作奸犯科,他只是一个我也不知他水平究竟如何的“侦探”而已。
接通电话,里头传来了卿柯的声音“小言子,你跑哪去了,刚我从你家路过便想上去串串门,没想到你这职业宅今天竟然不在家,嗯,让神探我想想,你应该是去相亲了吧,今天可是七夕呀。”
卿柯就是这样,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侦探世界里,什么事他都要先猜上一猜,好奇心很强烈。可是每次他的猜测又都不那么准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推理小说看多了的原因。
“大侦探你这回是又猜错了,我可没功夫去相亲,我现在有点事,已经不在市区了,估计明天能回来,明天再联系你。”我并没有将我来到景湖的事跟他说,因为卿柯出于他那强烈的好奇心,他一定会问我来景湖的原因。估计我要是将梦境的事说出来,只怕会被他这个坚持科学主义的无神论侦探臭骂一顿。
“你又有什么事啊,竟然不在市区,要不要我出马帮忙,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卿柯在电话那头热心的说道。也不知他是真热心还是生意不景气太闲了的缘故。
“呵,目前不需要,有需要的话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那好,再见……”
挂断卿柯的电话后,我看了下手机,时间是下午六点二十分。一旁的欧阳老汉也站起来身来,没拿烟枪的右手在衣衫上拍了拍,似乎是想要拍掉灰尘,接着对我说道:“小陆,太阳快落山了,这阴盛阳衰的,我可受不得这收阴时的寒气,我先回去了,你要不去我那屋子里喝上两杯吃点饭菜填填肚子?”
我笑着向欧阳老汉道谢,然后摆摆手:“不麻烦您老人家了,你借船给我,我已很是感激,而且我自己包里也带了些吃的东西。”
欧阳乾一边看着我,一边右手提起他坐的那条小木椅,说道:“那你自便,这地方荒无人烟,平常也没什么人出没,我的那乌篷船里还放了以前准备的毛毯,晚上你就睡在船里吧,明天早上我就会过来。”
“嗯,好的,谢谢了”我道完谢,老汉便一步一缓的提着木椅子慢慢离开了,头也没回过一次。
看着他离开后,我走到乌篷船边。这艘乌篷船很小巧,约莫三米多的长度,船尾有一个长约一米多点的乌篷。我一脚踏上船头,因为船头搁浅在湖边沙地上,船体并没有晃动。
我走到乌篷边,只见乌篷里的空间并不大,但是足够容纳我蜷缩着身子睡进去。乌篷里还有一个红红绿绿的大纤维袋子,里面装得鼓鼓的。我拍了一下,软软的。应该是欧阳乾所说的那床毯子。
因为船内四处都是灰尘,我便将纤维袋子打开了。捧出来一看,里面可不只一袭摊子,还有一铺能够让我垫在身下的棉花床垫。我将棉花垫子铺好在了乌篷里,然后将毯子放在垫子一旁坐了下来,接着打开背囊从里面掏出些食物开始填肚子。
日落黄昏,夕阳西下。远方湖面上映衬着一线红霞,湖光暮色混着这周边的空寂,感觉很美。美得让我整颗心都安宁了下来。
吃完东西后,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湖上迎面吹来阵阵凉风,赶走了白日里的那些燥闷。神清气爽的我一下来了兴致,我将乌篷船的锚从沙地上拔了起来。然后将船奋力推下了水,接着跳了上去。
乌篷船在湖面的清风中摇曳,随着水波轻微的起伏着。我划动起船上用铁丝固定好了的两支木桨,船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岸边。
不多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映着微弱的淡淡月光,能看见岸边林子那如同水墨一般的暗影,依稀还能看见更远方的一些点点星火。
我划船的方向始终是背对着我下水的那片没有树林的湖岸。毕竟这地方我并不熟悉,明晨欧阳老汉也还会赶过来,我可不能将这船胡乱一通的驶着,要是迷了路可不好了。
没划多久,我双臂传来了阵阵酸意,想来有些累了,我便将船停了下来。坐在船头回头望去,船离我划出的湖岸也不过距离百米之遥。
我坐下歇息,身上还流了一些汗。冷风一吹,整个身子便觉着有些凉意。到底是在湖面上的缘故,太阳落山后果真比城市里要凉快上不少。很快我就发现湖面上的风向一直没有变过,始终是将我的船朝着我出发的岸边推去。这倒好,省下我将船划回去的不少力气。
望着景湖远处,清风拂面夜凉如水,我愈发觉得有些冷了。
我便走到乌篷里躺倒在了棉花床垫上,船身在清风吹拂下,有规律的缓缓起伏着。我想着让船就这么被风吹回岸边吧,也没有再管它。
很快景湖上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感觉。
躺在乌篷里的我抬头看了一下,雾还不大,只是这景湖的夜似乎是又凉上了几分。我随手拿起那一袭毯子盖在身上,这才感觉身体舒适了一点。
毯子下的我渐渐感觉很困很乏,毯子里又传来了一阵阵的暖意。伴着船体的微微起伏,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很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出现在了我的耳边,细弱游丝却又清晰可闻。“来了,你终究是来了……”这几字一遍一遍反复出现在我的耳边。
出现了吗?那让我来景湖的看不真切的白衣女子真的现身了吗?
迷迷糊糊中的我却再次犹如陷进了以前的梦境一般动弹不得,我努力挣扎想要动一下。女子的声音在继续,可我依旧不能动弹。
这种挣扎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船体砰的一下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还发出了一阵不大的声响。
我身体猛然从乌篷里弹起来,醒了过来,后背又是冷汗湿透了衣衫。刚才居然是一场梦,难道真的只是梦这么简单?
当下我也不多想,只想着船体刚才震了一下,估计是被风吹回了我出发的岸边。我从乌篷里走出来一看,景湖上已经弥漫起了极为浓厚的雾气,我极力看去也只能看清大约身前两三米的范围。
船确实是靠岸了,我从船上跳下。在迷雾中将锚定好在了岸边。就在我将锚定好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我推船下水的那个湖岸是黄沙居多,可是我现在定锚的这地方却是泥土,黑黑黏黏的泥土!
我掏出了手机来看。我推船下水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我估计现在也不过晚上八点多九点的样子,可现在,手机上的时间竟然是晚上十一时五十分!
我竟然睡在小船里随风飘行差不多四个钟头,我这究竟是飘到了哪里?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鸟类振翅的响动,还伴随着几声乌鸦的叫声。四周一片黑寂,乌鸦的鸣叫显得如此荒凉诡异。
我想打电话求助,可是手机上却没有了一丝的信号。我背心发麻,心里空洞洞的,却又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