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牛经理商量了一下,决定我先到康西瓦边防站,用站上的电台向南疆军区汇报(我们带的电台与军区没沟通)。第二天一早,我带了警卫员坐小车离开了他们,当我挥手向他们告别的时候,依恋的心情油然而生。这是一个由西藏、新疆两个自治区的人炅组成的战斗集体,有军人,也有地方工作人员,有干部,也有牧民,我们大家在十来天的战斗生活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牛经理的细心和科学态度;驾驶员的临危不惧;当巴加措的忠诚敦厚;测绘参谋的任劳任怨;战士们的吃苦精神,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
到了康西瓦,我立即向南疆军区发了报,电文大意是:我汽车探路队从日土宗出发,经过五天,安全到达大红柳滩,找到了一条汽车路。现因地面翻浆,大车过不来,我坐小车巳到康西瓦,大车返回阿里,需补给生活用品及汽油。
南嫌军区对这个情况非常重视,命令我火速去喀什作详细汇报……
路过叶城时,我拜访了自治区交通厅的孙工程师,他是筑路专家,谈了新疆公路的进展情况,他说公路快修到赛图拉了,大约还得三四年才能修到阿里。石方量太大,全凭炸药炸山高谷深,峭壁悬崖,施展不开,再加上高寒缺氧,一年也干不了多少活。”我说:“我们又找到了一条新路,只用五天就把汽车开过来了。”
“噢,这么快?”孙工程师眼睛一亮,接着问,“开过来的是小车,还是大车?”
“大车,5辆大车,一辆吉普。我想提议新疆公路改线,不知行不行?”
孙工程师听说大车开得过来,非常高兴……
那一天,大概是贺景富最兴奋的一天。
他清楚,原来的新藏公路线路是经过层层审定,并上报了中央的,如今他要另辟蹊径,必须拿出充分的说服力。
他用了整整两天,把原来田武探出的“骆驼路”和如今他们刚刚走过的“汽车路”的利弊,做了一番比较,得出结论:
一、“骆驼路”虽比“汽车路”近些,但前者翻越的达坂多,路况也更危险些。
二、“骆驼路”靠近边界,有的地方甚至依国界而行,不利于战备。
三、“胳驼路”工程量太大,造价太高。“汽车路”的工程量和造价比“骆驼路”要小得多。
据此,贺景富向南疆军区作了详细汇报,并与军区首长就两条线路的利弊优劣进行了研究讨论,形成统一意见并逐级反映到自治区党委书记王恩茂那里,随即贺景富又到乌鲁木齐作了汇报。经过反复比较,自治区交通厅决定改修皮山至阿里的公路,并授命贺景富负责完成公路修筑任务。
贺景富返回南疆后,立即组织了700人的筑路队,奔赴新的路线,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施工,公路就从康西瓦修到了阿里的噶尔昆莎。
1957年7月,20多辆崭新的解放牌汽车,满载着各类物资,次开进了藏北高原。车队到达噶尔昆莎时,草原处处洋溢着竹日的气氛,各族人民载歌载舞,阿里各界人士和印度的商务代表也应邀参加了隆重的通车典礼仪式。
公路经新疆交通厅验收合格,正式使用。至此,一直以骆驼、毛驴为主要运输工具的阿里运输指挥所才被撤销。
解放军在没有路的地方开出了路。
这是人民子弟兵献给藏北各族人民的“高山哈达”。
这条公路的修筑为后来修建国道219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截止了前,它仍是新疆通往阿里的惟一公路线,是保障阿里边防和喀喇昆仑边防的交通命脉,是藏北与祖国内地联系的纽带……
“解放军总在修路那个卡车司机的话还在我耳边萦同。
是的,无论谁走t这条“通天路”,都会自然地想起解放军。路基下的一个纸片,一缕布条,一个罐头盒,一个锈迹斑斑的废镐头,说不定就是一个悲壮感人的故事。
由于有了那些故事,昆仑山和阿里高原已不再那样遥不可及。
如今,进人九十年代,当年修路的后继者们又在这条“通天路”上架设神奇的光缆,他们要用光速让边陲与祖国的心脏对接。
喀喇昆仑山里静得出奇,单调的行程很沉闷。
那个悬空作业的战士总在我的眼前晃动。
他的两岁的女儿死了,他就要转业了,那个再也看不到女儿的家对他来说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那有点残酷。
光缆线杆继续向前延伸着,一些路段的光缆已经架设好了,一些路段还正在架设,我不断看见在山上沟底架光缆的官兵,以及几名吊在空中作业的战士。和先前看到的一样,都是黑黝黝的脸,乱蓬蓬的头发,被山风吹动的破破烂烂的迷彩服。在我服中,后面看到的永远是前面的翻版,甚至他们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大口喘气的样子,都是那么相似。
越往上走、海拔越高,峡谷越深。寂静的午后,叶儿羌河的流水声像娓婉的琴弦……
下了海拔5000多米的玛扎达坂,路边果然就有两个维吾尔族的坟墓,这地方叫“玛扎”(坟墓)名副其实。再走不了多远就是玛扎兵站。司机告诉我,一般过往车辆都不愿意在这里过夜,虽然在喀喇昆仑山中,这里海拔不算最高,钽在这里高原反应最大,连适应性很强的维吾尔族人都适应不了。从玛扎达坂下来的这一段光缆已经架好,稍微带点弧度的光缆线在强烈的阳光下,闪动着冰冷的光斑。继续往前走,两边的山渐渐开阔起来。在一片河滩上,我见到了几顶绿色的军用帐篷,帐篷前,插着小旗子,停着两辆军用卡车,车上车下,有几大捆缠绕在木头线滚上的光缆。
我判断,这是某个架线单位的指挥部。
公路到那几顶帐篷,有200米的样子,一条汽车驶出的便道把那几顶帐篷和公路连了起来。我让司机把车从便道开过去,停在帐篷前面的空场上。
看见来了一辆“猎豹”,几个帐篷里出来了一些干部战士。一位高大的中校把我们迎进了插着小旗的那个帐篷。
不出我所料,这里的确是某部工兵营的指挥部,我们进来的这顶帐篷是营部。我们进来时,帐篷里还有几个人,大个子中校一一向我作了介绍:副营长、文书、通讯员、还有一个来汇报工作的连长张春建……
大个子中校是营长,叫张建波,库尔勒人,言语痛快,透着“外人”的豪爽。
我问他有1米8吧。
他说原先好像有,这两年又没有了,去年量的是1米78。
他在豪爽中又透着一点幽默。
张营长看上去很结实,用魁梧来形容不算过分。我说了这看法,他朝我很谦虚地笑笑。一个中尉趁他给我们切西瓜的时候,悄悄对我说:外强中千,一身病,在玛扎达坂施工,还被抢救过。
中尉的话还是被张营长听到了,他从西瓜上抬起头来,看了那个中尉一眼,说乱弹琴,瘦死的胳驼也比马大,咱们到外头扳一一跤昨样?”
中尉嘿嘿笑了笑。
见来了客人,另外几个帐篷的人也过来了一些,营部显得热闹起来。今天一路走过来,在架设光缆的部队里,很少看见有这么轻松的时刻。因为是午后,我问张营长是不是从工地上拉回来午休的?
“干起来,哪里还有午休的时间!”张营长对我说,“这两个多出工收工,都是两头摸黑,一天三顿饭在工地上吃。说真的,累死了。前天,终于全段完工,昨天,各连队又仔细检査了一遍自己分管的工程,今天,全营休息一天。”
张营长兴奋地告诉我,他们完工的时间比预定期限整整提前了半个月,现在正等着有关部门验收呢。
我问他们这次承担的工程量。张营长说,他们分配的地段是从玛扎达坂到三十里营房,要翻三个达坂,施工地段平均海拔4300米以上,架光缆117.8公里,每50米栽一个杆子,共有2578个杆子。
他对我说,你们再往前走,一直到三十里营房,都是我们的地段,路边那些漓漓拉拉的帐篷,都是我们的人。三十公里的黑卡达坂,我们投人的兵力最多,那里山髙坡陡,碎石塌方严重,施工难度很大,从黑卡到赛图拉要过六个冰坎,眼下积雪还有一尺多厚。
不言而喻,他们承担的是条件最差的路段。
张营长的西瓜很甜,他说这是部队领导专门派人从喀什买了送上来慰问大家的。
“你们部队在喀什吗?”
“不,在乌鲁木齐。”
原来他们是赫赫有名的驻疆某红军师的工兵营,在此次喀喇昆仑山参加光缆架设任务的所有部队中,他们是机动最远的部队。
吃着西瓜,我向张营长了解有关光缆通信的知识。张营长说的头头是道,从光纤传播的速度,到它的承载能力,以及九十年代以来光纤通信的现状和发展趋势等等,张营长用了许多专业用语,列举了不少数据,有些我听明白了,有些似懂非懂。不过我还是弄明白了光纤通信的两个最大优势,一一是快,二是承载力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