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斌从1994年开始陪各级首长和工作组上山,总部的,兰州军的,新疆军的、南疆军区的,他都陪过。至今,光他陪送的将军不下三、岡十人。有时他今天陪一位将军下山,明天又陪另一位上山,马不停蹄。2000年七、八、九三个月,他就陪着儿个将军匕了三次昆仑山。山下部队,有的干部战士执行仟务,在昆仑山上走一趟就能立个三等功。李朝斌今天来明天走,上山如同逛街。
李朝斌人伍以来立过一一次二等功,四次三等功,被兰州军区、新疆军区、南疆军区评为优秀科技千部,他在研究高原病方面多年付出的心血,凝结在他的专著《海拔5米以上高原部队病理4:理系列研究》中,这一成果荣获全军科技进步二等奖。
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懂事的女儿。他很少和她们在一起。妻子在地方工作,不像他那么洒脱。她说他…上山,我的心就提着,你们别看他上山大大咧咧一脸轻松,他一回到家里就不是他了,这甩疼那里疼,又是捶腿又是捶腰。李朝斌1974年人伍,如此算来,也有四十四五岁了,毕竟不再年轻。
他的女儿14岁,在喀什上中学,学习很好。女儿放暑假时,他一直在山上,眼看一个假期就要过完了,还没见过父亲一面的女儿给他打来了电话。女儿说广爸,我要开学了。”他说怎么这么快?”女儿说你不能来送送我吗?我想你。”他听出了女儿的哭音,他说等着,爸爸一定送你他连夜搭车下了山。下山的第天,女儿坐了去喀什的班车。
李朝斌1974年人伍至今没有探过一次家。他记挂着四川老家九十多岁的母亲,总想着抽时间M去看看,他一直在做着回家的计划,今年计划说明年一定回去,明年又把计划推到后年,一年推—年,推过去了二十多年。1997年母亲病重,四川老家来过两封电报,他正在山上执行任务走不了,依然没有回去。病势危重的母亲终于没有等到他。家里又连来几次电报继续催他,如果不赶回去,老人不下葬。李朝斌这才急了,请了假,连夜搭车下山,再赶到喀什,从喀什到乌鲁木齐,从乌鲁木齐到成都,下了飞机上飞机,到成都,坐了辆出租就往几百里外的巴中赶。赶到家时,离母亲下葬只剩下了半小时。
那趟冋家,光路费就花了一万多。李朝斌说那次他真正体味了古人说的“奔丧”。
他说他跪在母亲身前大哭了一场。
女兵姜云燕的特殊从军经历使她成了整个南疆军营里知名度最高的传奇人物。
看着眼前这个瘦小单薄的女兵,你敢相信她就是那个靠着几包方便面五个鸡蛋,辗转12天,千里迢迢来从军的河北姑娘吗?
姜云燕是个孤儿,不满周岁死了母亲,五岁时父亲又去世了,从那时起,她就跟着堂姐过上子。堂姐后来有了三个孩子,她只比老欠大六岁。农户人家贫苦,她上到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学了。除了下地干活,她还学会了织毛衣,一年下来也能织出二三元的活。
日子过得很慢,很淡。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长到十七岁,姜云燕还没有走出过河北正定县。
后来的一切都是从1993年6月30日中午那个广播开始的。
那天,她从地里回来,顺手打开了收音机,中午1点,是中央电台的《军事生活》节上,此时正在介绍三十里营房医疗站一个女兵的故事,文章题目叫《冰山上的雪莲》。昆仑山遥远而神奇,听完广播,她牢牢地记住了一个女军医的名字:吴凡英。
她从广播里得知吴凡英是父母的独生女,四川人,1961年就参军来到了新疆,长年奔波在昆仑山上救死扶伤。姜云燕在心中算了算,吴凡英人伍时也是十七岁,和自己一般大。
那顿午饭,姜云燕吃得很慢。她想象着昆仑山上女兵的飒爽英姿,想象着背着药箱,骑着骏马在冰峰雪岭上驰骋的模样,想象着那个叫吴凡英的女军医的长相……
就在那个午后,她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找吴凡英去。
几天后,她平静地对堂姐、姐夫说我要去昆仑山。”
堂姐、姐夫愣住了。
她以为他们没有听清,又说了一遍:“我要去昆仑山,我要去找吴凡英。”
“昆仑山……吴凡英是谁呀?”堂姐问。
“昆仑山上的女军医。”她说。
“你认识她?”
她摇摇头。
“你找她干啥呀?”
“在昆仑山上当兵。”
“你知道昆仑山在哪里吗?”
“知道,从这里往西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姜云燕说。
“你连门都没出过,走那么远,行吗?”姐夫问她。
“行。”她说。
姐姐、姐夫见她铁了心,只好为她准备行装。姐夫为她在乡上、县上的武装部开了证明,姐姐搜尽家底,给她准备盘缠,最后,她带着五百元钱和几包方便面、五个鸡蛋上路了。怕路上坏人欺负,她剪成了短发,穿了件蓝衣服,一双球鞋。姐姐送了她好远,她听见姐姐带着哭音的喊声:云燕,不行了就回来!她说那一刻她流泪了,她说她想回头再看姐姐一眼,但是她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她再也迈不开腿了。
她打了张火车票先到西,间到昆仑山怎么走,别人告诉她,得再往西走,到格尔木再说。在格尔木她又上了一辆汽车,准备继续往前走,一看满车都是藏民。
她问:“到昆仑山吗?”
一个懂点汉话的藏族青年说到。”
“有解放军的医疗站吗?”
“不知道。”
她害怕了,下了车。
她想,找部队医疗站,得向解放军打听。恰巧碰上了一位一杠三星的军官,她向军官打听,军官也不知道,让她到附近的解放军第22医院去问。她来到22医院,问昆仑山前哨医疗站怎么走。医院的人说从格尔木到拉萨要经过昆仑山,却没有什么医疗站。萎云燕一下傻了眼正在她欲哭无泪的时候,来了一辆大卡车,司机是个志愿兵,看姜云燕一脸愁苦,问是怎么回事,姜云燕把从听广播到找昆仑山医疗站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志愿兵一听乐了,说:
“你算找到人了,哪个广播我也听过,广播上的那个医疗站在新疆的昆仑山上。”
“新疆也有个昆仑山?”姜云燕像抓住了希望,赶紧问。
“有,叫喀喇昆仑山。”志愿兵告诉她。
“怎么走?”
“还得从兰州走。”
姜云燕只好又从格尔木返回西宁,再从西宁坐火车固到兰州。
这时,她已白白花去了二百元。
下一步怎么办,继续往前走,还是问家?她拿不定主意,钱已经剩得不多,前程茫茫……
她太累了,决定住一帘再说。
她花了十二元钱,在一个廉价小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一醒来,那个叫吴凡英的女军医又在她的眼前出现了。她一咬牙,跟自己说:“走,继续上昆仑山!”
怕钱不够,她不敢坐快车,打了张慢车票,登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火车上,她靠着剩下的几包方便面和两个鸡蛋挺过了七十多个小时,终尸到了乌鲁木齐。
此时,她身上仅剩一百元了。
到长途汽车站,她问到昆仑山怎么走,售票员说先到喀什。她一问到喀什的票价就缩回忐了,因为她剩下的钱巳经不够买一张到喀什的车票了。姜云燕决心继续往南走,她说往南走一步就离昆仑山近一步,不怕走不到。她打了张火车票坐到了库尔勒。
她找到了军分区,在门口站哨的哨兵瞀惕地挡住了她。她当然无法看见此时自己的“尊容”,奔波了几天几夜,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白球鞋穿成了黑球鞋。她看哨兵瞪着眼看自己,赶忙拿出乡武装部的介绍信,递给哨兵,哨兵看了一眼盖着大红公章的介绍信,说你要上昆仑山当兵?”
她说那里有个前哨医疗站,有个吴凡英医生。”
“哦,你说的是三十里营房医疗站。”哨兵告诉她。
姜云燕这才弄清楚了自己要找的那个医疗站的正式名称。哨兵叫王自体,是个热心人,换哨后他在军分区招待所安排她住下,又热心地为她画了一一张行军路线图:库尔勒——喀什——叶城二十里营房,并告诉她,从喀什到三十里营房,一路都可以搭便车。
姜云燕在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王自体把她送到汽车站,亲眼看她上了汽车,嘱咐说到了喀什找不到,再回来找我。”
颠簸了两天两夜,姜云燕到了喀什。此时她身上只剩下二十元钱,她不敢停留,坐了班公共汽车连夜赶到叶城。时间还早,街上行人稀少,车上又都是维族人,语言一点都不通。她正在着急,看见一个汉族姑娘正从车站往外走,就赶过去问,上昆仑山怎么走?汉族姑娘告诉她,得到阿里留守处去等便车,不过现在还不行,太早,新疆比内地晚两个小时班,得等到九点钟以后。
她又回到候车室,靠在长条椅上打了个盹,天亮了。她走出候车室,打听到留守处去的路,才知留守处离叶城还有好几公里路,她就顺着马路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个军官,她上去问同志,留守处还没到吗?”军官打量着她问你到留守处有事吗?”“我要上喀喇昆仑山“喀喇昆仑山上单位很多,你要去找谁?”“我要去三十里营房医疗站去找吴凡英阿姨。”
军官笑了,说广你走过了,吴凡英现在就在叶城的十八医院,我咋天刚见过她。”军官说着,拦住了一辆过往的军车,向司机交待了一句,送她上了车。
见到吴凡英,姜云燕还没说话,就放声大哭。哭完了,她又抬起头来看吴凡英,她上思夜想的偶像个头不高,已不年轻,但昔日的风彩还留在她不失清秀的脸上。
吴凡英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慰着,脸上也挂着泪。
姜云燕的心里,涌现出吴凡英对昆仑山、对三十里营房医疔站美丽的描述:
……又大又圆的月亮,如一只莹光闪耀的手鼓,挂在昆仑之巅。清明的月色把群山照得如多棱的晶体,我们的医疗站就座落在这仙境般的群峰之上……
姜云燕说她要当兵上昆仑山。吴凡英说先住下来再说。副院长说难度很大没有这么当兵的。政治处的人说先休息一下,回去,医院提供足够的路费。
姜云燕说,不,当不上兵我也不回去,踉你们在一起,喂猪、扫地,干什么都可以。
从此,十八医院有了个编外女兵,穿着蓝衣蓝裤,一会儿在厨房里烧火、淘菜,一会儿拿把大扫把在院子里扫地……
11月的一天,政治处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你被南疆军区特批人伍了
“真的?”当希望变成现实的时候,质朴的姜云燕竟被击懵了。
政治处主任又把刚才的话对她说了一遍。
两行热泪在姜云燕脸上无声地流着,此时,任何话对她来说,都是多余的。
1993年12月1上,姜云燕穿上了军装,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列兵。
1994年4月28日,副院长张西洲要带医疗队上喀喇昆仑山,她知道了,执意要去,张副院长同意了,那一夜,她兴奋得通宵未眠。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以她的执着,站在了巍巍的昆仑之巅。
三十里营房的星空中,又多了一颗不那么耀眼的小星星祖国的边陲因他们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