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慧朴宣了一声佛号,“陆施主一片孝心难能可贵,你既是孟桥的义子,由你替他下葬理所当然。不过陆施主刚才说在西凉‘误’杀老纳师弟慧观,此间详情还请陆施主一一道来,若真是误会,又是怎生个误会法……”
陆云飞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起头来,却不起身,直接跪在地上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慧朴则一直静静的听陆云飞说完,一旁的陈冲也没多加言语,对于陆云飞的遭遇他早已心中了然。
“阿弥陀佛!照陆施主说来,那真正的淫贼另有其人,而且此人的身份陆施主也心中有数?既然如此,为何不说出来?”慧朴一直听陆云飞说完,闭目沉思了一会道。
“……因为晚辈说出来亦无人相信!”陆云飞回道。
“哦……现在都不能说出来?”慧朴问道。
“…………”陆云飞沉默。
“云飞,慧朴大师身为少林寺方丈,向来德高望重是非分明,你现在不说更待何时,如今武林之中谁还能替你做主?”旁边的陈冲这时候开口道,孟桥已死,这武林之中确实已经无人能替陆云飞说话,他陈冲即使有心站出来替陆云飞说话,结果只怕会更遭。
陆云飞心中一滞,如今武林之中谁还能替自己做主?
“陆施主你且据实道来,事关老纳师弟的死,少林寺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慧朴开口道。
“那人……是中原镖局的少主张骞!”陆云飞缓缓开口道,艰难中带着一丝坚定。
“哦……”慧朴哦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片刻之后再度睁开眼睛看向陆云飞道,“淫贼是中原镖局的少主,你认出了他,他也认识了你,于是接下来一个想逃命,一个想杀人灭口,从而引出后面这诸多的事情?”
“……正是!”陆云飞回道。
慧朴继续道:“中原镖局总镖头乃张啸山,此人为人侠义刚正不阿,算得上是武林中一方豪杰,不过去年突然在家中怒急攻心吐血昏厥成了活死人!老纳前些日子与天山派苏施主谈及此事,皆感惋惜,如今想来此事或许另有蹊跷。可是这些终归是老纳心中的猜测,作不得数,陆施主对于刚才所言也只是片面之语,可有真凭实据?”
“……没有任何凭据!”陆云飞回道,语气中隐隐夹着一丝颓意,他若是有凭据,又何必等到现在?
“既然陆施主无凭无据,老纳也就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辞,不过真相如何,少林寺会继续查下去。”慧朴摇了摇头道,“此事暂且不提,当日在恭南世家柳老爷子的大寿上,老纳师弟慧海带着陆施主前来少林,途中却遭离神宫的暗算,包括慧海在内无一生还,唯独陆施主带着天问剑逃得性命,此间原委还请陆施主详细告知老纳!”
陆云飞把当天慧海一行人先被离神宫在马料中下药,然后在笼头山中毒被围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并且把‘太清’项链拿了出来,说明自己之所以能不惧百毒,不仅因为体质特殊,还拥有武林至宝‘太清’。
在上山之前,燕无双把‘太清’还给了陆云飞,一来燕无双希望陆云飞身上多一件宝贝就多了一分安全,二来‘太清’本身也可以当作一件证据。
当慧朴看到‘太清’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谁能想到陆云飞手中竟然同时拥有两件武林至宝?不过想到陆云飞小时候是被毒王孟离收养,孟离死后‘太清’落入陆云飞手里也在情理之中,慧朴也没再多疑,只是仔细看了看‘太清’后把‘太清’还给了陆云飞。
“照陆施主这么说,最终是我慧海师弟拼着一死救出陆施主,而非外界传言那般陆施主与离神宫合谋?”
“正是如此!”陆云飞回道,“离神宫与晚辈有灭家之仇,此仇不共戴天,晚辈又岂会与之为伍?”
慧朴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撇头朝里间说了一声:“虚梦,去把虚业找来!”
虚业?哪个虚业?陆云飞心中疑惑,当不久之后虚梦把虚业带进方丈室时,陆云飞心中的疑惑转为震惊。
因为踏进方丈室的那个身材矮小面相干瘦皮蜡黄的和尚正是武林三大新秀之一的虚业,又因为这个虚业并不是武林三大新秀之一的虚业!走进方丈室的虚业和尚眼神呆滞,明显与以往不同,看到慧朴时,嘴巴一咧,竟然呵呵的傻笑起来!
这是……陆云飞心中一惊,虚业没死,却似乎变成了白痴!
这时候傻笑中的虚业呆滞的目光移到陆云飞的脸上,突然一顿,既而变得狰狞起来,牙齿紧咬,紧握着双拳啊啊的扑向陆云飞,嘴里不成声音的嚷道:“……是你……是你……”
虚业扑向陆云飞时不成章法,但内力却还在,那神情似乎非得把陆云飞生撕活裂不可。
陆云飞心中一惊,不知虚业为何突然向自己扑来,同时嘴里嚷着‘是你是你’,难不成把自己当成了敌人?
陆云飞虽然不明白虚业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虚业为何见到自己后突然发狂,脚下连忙施展出魔舞步,在小小的方丈室里面躲避着虚业的追赶。
虚业越是抓不到陆云飞,神情越发狰狞起来。
这时候慧朴遥空一指点向虚业,虚业应声软倒,被一旁的虚梦抱在怀中。虚梦默不作声的把虚业抱在怀中,但是看向陆云飞的眼神时却分明带着怨恨。
“虚梦,带虚业下去休息吧……”慧朴把虚梦的眼神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
直到虚梦把晕迷过去的虚业带走,陆云飞依然回不过神来。
“方丈大师,这是?”陆云飞看向慧朴道。
“当时大家未找到虚业的尸体,都以为虚业这孩子也已经丧命,不成想一个多月前,本寺一名弟子在乡都附近看到形同乞丐被饿得奄奄一息的虚业。把虚业带回少林寺后,大家发现虚业已经丧失大部分记忆,而且整天似痴似傻,少有正常的时候!”慧朴回道。
“这…………”陆云飞他没想到虚业竟然会变成这样!
“偶然的一天,虚业看到了你的画像,当时就发狂,把你的画像撕得粉碎,之后每当看到你的画像便会特别反常……”慧朴看向陆云飞的眼睛道。
“…………”陆云飞不能言,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慧朴的话没说透,但是结合虚业刚才所说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如今虚业虽然失去了记忆形同白痴,但却依然牢牢记得陆云飞的样子,而且一看到陆云飞的画像就当场失控,这不是明摆着在虚业的潜意识里对他极为仇视么?
“陆施主对老纳师弟慧观与慧海的死解释得天衣无缝,却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老纳一时难以权衡定夺,不过天理昭彰,这一切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在事情未弄明白之前,老纳肯请陆施主……”
“三分满,七分溢,问道轮回,何言天命?”陆云飞突然怔怔开口道。
“什么?”慧朴猛然抬头看向陆云飞,眼中满是惊疑。
“三分满,七分溢,问道轮回,何言天命?此生悲,来生喜,红尘滚滚,宁无真经?”陆云飞怔怔回道,似乎在极力回想着什么,“……慧海大师晚辈时,曾特意对晚辈说起过这句话,晚辈一直不明所以…………”
“阿弥陀佛!”慧朴宣了一声佛号,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手中捻动佛珠远眺群峰,脸色肃然。
陆云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慧海生前告诉自己的那几句话到底有何涵义,竟然让慧朴如此大的反应。
“老纳刚才失言,此时才确信陆施主与离神宫并无瓜葛,老纳师弟慧海的死与陆施主毫无干系!不过关于慧观的死,事情还有待进一步查明!”慧海回过身来看向陆云飞道,“过些日子便是英雄大会,老纳师弟慧海的死,老纳自会替陆施主洗刷不白之冤,不过慧观的死,到时候还需请陆施主与中原镖局的张少主对质,孰真孰假到时候自见分晓!”
陆云飞不知为何慧朴听了刚才那句话后就相信了他的清白,不过那句话到底有何涵义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句话竟然证明了他的清白,这再好不过。至于慧观的死,与张骞对质便对质,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避的必要。
“晚辈一切遵从方丈大师的安排,不过晚辈肯请方丈在此期间让晚辈能亲手……”
“这是自然!”慧朴不待陆云飞说完便答应下来,然后走到最靠里的墙壁旁,伸手在墙壁上推捏了几下,看起来毫无缝隙的墙壁上突然多出一个暗格,慧朴伸手从暗格中拿出一根竹幡以及十几枚令旗递向陆云飞,“这是孟兄的遗物,你作为孟兄的义子,这些东西自然应该交由你保管,不过依老纳之见,在陆施主的案情尚未清白之前,这些东西可暂且放在此处由老纳替你保管……”
陆云飞接过慧朴手中的竹幡,轻轻抖开,两块白色的幡布上正是‘夺天地玄机,知前世今生’十个大字,白幡上斑斑血迹,分外刺眼。
陆云飞眼眶一红,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