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个随字了得
扩词,即小学生语文练习中用字组词这一格式的延伸。组词,一般只要求用所示字组一个词即可;扩词呢,则要求用所示字组成两个或多个词语。组词是大概念,扩词是小概念,后者是前者在意义和用法上的扩大和深化,二者存在逻辑上的联系。组词也好,扩词也罢,都离不开所示字这条最基本的根。
于是,由扩词之法突然想到了随笔文体的特点。有方家指出:随笔贵随,即随意,随便,不拿作,不刻意雕饰等意。也就是说在写什么怎么写这一点上,作者可以根据文章的主旨,尽可能地由此及彼,从甲到乙地展开叙议,使文章变得既饱满弘富,又不游离主题,在貌似随意中给人以审美的乐趣,精神的启迪。从这点上讲,窃以为随笔文体跟学生语文练习中的扩词有着十分有趣的类同之处,即既扩大并深化了所示字的内涵及用法,而自始至终又没脊天马行空般的游离所示字的那条根。
但跟扩词一样,随笔体之随,也得有个合理的度。扩词,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的是学生掌握词语的多寡及其可能的运用能力,但也并非要求其多多益善,只需少则两三个,多则三五个即町,而不是如同汉语言学字汇那样,将所存与之相关的词语罗列无遗。随笔体文可以由此及彼地展开联想,只要紧扣题旨即可,但也忌联想过剩,堆砌材料,叠床架厘,因而让读者痛感絮叨啰嗦而不愿卒读。报刊上时下随笔流行,以作家学者为主的随笔作者队伍可谓阵容鼎盛,佳作力构时时耀人眼目,这自然是让我非常高兴的。但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最主要的就是滥用了随笔的“随”字而产生的上述那种啰嗦絮叨的弊病。某些作品,其“扩词”之捷之广之多,直让人怀疑作者是否在炫示博学,或者干脆是以绕口令、禅语式的语言,在测试读者的智力。当然,这一弊病并不是只存在于某些普通作者所写的文章中,一些名家,包括某些地方名家在内,也时有发生。
少—点信马由缰的放纵,多一些止所当止的定力,对于随笔的写作来说,也许算不得饶舌。随笔,成于随,亦可败于随,怎一随字了得!
早开的花
近来,累有“神童”写书消息见报;央视也有与其中一位作者阳阳的访谈录影播出。阳阳,即《时光魔琴》作者。此书被人誉为中国的《哈利波特》。对此,怀疑者有之,惶惑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我以为应以平常心态对待这些所谓“神童”“小天才”的出现。“神童”“小天才”的出现,并非当代所独有。在中古,即有解开如何称量大象之重这一难题的曹冲,以石砸破水缸救出小伙伴的司马光,以及那个少小异常聪慧长大后却才思枯竭的江郎等。即以写作论,最著名的人物则是魏帝曹操的小儿子曹植了。曹植十岁时,便能写出一手漂亮的诗文。南朝诗人谢灵运说:“天下才共一石,子建独得八斗。”对其评价之高,简直有点儿匪夷所思。上世纪50年代,北京也曾出现过一位少年作家。还在初中上学时,他的短篇小说就被选入国家统编教材高中《语文》课本。这位曾被目为“神童”的少年作家,就是不久前刚刚去世的著名作家刘绍棠。如用“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句古话形容不同时代都会有这类智力超常“神童”“天才”出现的现象,也似无不妥。
在当代,少年作家、少年大学生等也是屡见不鲜。一度,安徽的中国科技大学特设的少年班,便集中过这类超常智力的少年人才,近年来,关于少年作家著书的报道,更是累累见诸媒体。在国外,也经常有着此类“神童”出现的消息报道。这不,面前就有一则外电说,一位年仅12岁的日裔少年,就己成为芝加哥大学医学院一年级的研究生了。
这一现象的出现不是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只能诱导,不可堵塞。在人们心目中,自古以来便都认为上学是成才的唯一途径,如不上学而想成才,则形同做梦。可偏偏就有那么些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人才不断涌出,并以他们惊世骇俗的成果,向传统观念不时发出挑战。就说成都那个小女孩吧,不知什么缘故,她就是对上学深感乏味,这才弃学回家专门从事写作,并且已有数本作品出版了。对此,不少人在惊愕之余,未免生出一分担心来一小小年纪,这么早弃学从文,此路危险!大约此前,老师家长亲朋也都有过此类担心,并乱一定还用过我们可以想见的语言方式,或温和或严厉地劝导过了,可最终还是无抵于事,不得不先是连连摇头叹息继而无可奈何地认可,甚至还有人改而为其高兴也说不定。
面对此类现象,大众舆论不必跟着过分炒作。如同姚明、郑海霞这样的小时候便体格超常的“天才”,他们十来岁便成巨人,你想让他们不再长高,行吗?不行,那就顺其自然,在此基础上循循善诱吧!于是,才有了此后的女篮名将郑海霞,才有了今天仍然当红的世界级篮坛巨子姚明。当然,在任何时候,这种“神童”“小天才”的出现,比之众多正常的少年儿童来,他们只能算是极少数。他们中,也有一些虽少小聪慧,大却未必就“佳”的如古代江郎那样的人在。
一句话,“神童”的出现,如同早开的花,早熟的果,我们在注目它的同时,不应也无需再配以大呼小叫。
2003年9月3日
“酷似”的迷信
报载:某哲发现一处入然山峰酷似炎黄二帝。有关部门为此还专门招来了省上各路专家论证,并一致认为,这个原名香炉峰的山峰,“从外貌、形象、神韵、气势、仪态上均酷似炎黄二帝”。我仔细看过所附彩照后觉得,这山峰确实像人的胸脯以上部分,其耳鼻口目,也堪称和谐生动。
但这“酷似炎黄二帝”之说,却难免让人感到有点儿穿凿附会,有“拉郎配”之嫌。
原因很简单,这炎黄二帝,即常说的被尊为中华民族始祖的炎帝神农氏与黄帝轩辕氏,即使真有其人,也己是儿千年前的古人了,他们是什么模样,今天的我们,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几千年前的人小可能有相片、录像等等留传下来,甚至连比较接近真实的画像也不町能有,那么,这“酷似”的结论又从何得出?
以我之见,与其把这一自然景观跟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伟人扯在一起,还不如就老老实实把它们说成两位古装老人,不但一样可以达到主办人的初衷,而且还能同时避免上述这——不必要的尴尬。
面对奇异的自然景观,任何人都可以驰骋想象,你说龙,我说风,任怎么说都行,最终获得公众认可,故佳;没有获得大家认可,也无妨。反正又小是什么涉及科学的东西,说得好或说得离谱均无伤大雅,但千万不要再弄出像上述这样的跟历史上的人物或事件攀附结亲的东西来,因为那样便属于严肃的科学命题了。
前些年,也时有此类消息不断见诸媒体,如某某山,像卧佛;某某山,像伏虎,等等。在关中,人们至今不是仍将乾陵地貌远观景物说作是武则天仰卧姿吗?那陵墓所在峰顶是头部,山前高高矗立本属陵园的两座上楼残垣,便是其高铃的乳房了;自陵而南向,那分岔展开的两条平行的山,便是两条大腿了。我不止一次去过乾陵,每每车距陵园几公里处,便能看到这一景观,很觉有趣。但说到底,这毕竞还是一种自然景观,故事虽然美好,终属乡野俗说村夫笑谈而己,也从未听说过有谁要为其召开一个专家论证会,硬要将其说成这就是武则天的卧姿,并由那双硕大无比的乳房,考据出则天皇帝即使死后也要以自己的乳汁哺育天下臣民这一传说为史实。
自然景观就是自然景观,“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看的人站的方位角度不问,阅历素养不同,审美取向不同,便会生出种种不同的感受和联想,这本是很正常的。天南海北的名山大川之中,那些被人们叫做这峰那峰,这岩那岩,这洞那洞,这石那石的诸多自然景观,归根结底无一不是天然造化所生成,到了人的眼里,也就是一个个的审美对象了。如果不考虑这些,而硬要将其跟现实或跟人类社会历史中某一事件某一人物扯在一起,那只能被看做是一种为达某种目的而进行的炒作了。这样做,不仅跟文明无关,而且形同制造现代迷信了。
科学与迷信本属水火不容的。但不幸的是,在上述关于那座天然山峰酷似炎黄二帝的论证会上,根据报道所说,却出现了有省级科学院等机构的专家。科学一旦跟这些非科学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受损的无疑首先当是科学自身。中科院院士何祚庥在一次会议上呼吁:科学家应自律。他说:“作为科技工作者,大家越是相信你,你治学、说话、办事就越是要严谨,更不能因为利益因素,故意用自己的身份去夸大其词。”
但愿上述这一关于某一向然景观“酷似”某某历史人物之类的现象不再重现。
也愿“酷似”何柞庥院士所讲的那类“工作者”会越来越少。
2003年3月5日
跑道上
人牛如竞技。
跑着向前是生命的木能。与生俱来的,便是面前这条漫长的跑道。
呱呱坠地的婴儿,在经历“三翻六坐九爬爬”、直立、行走、直至向前跑动这一历程的同时,也便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生的竞技。
尽管,由于种种原因,也有中途落荒者、夭折者,但人类社会跑步向前的洪流,却并不会因此而稍稍停滞过。生命的可贵与魅力,人生的壮伟与瑰丽,在跑步中孕生:而社会,则在隆隆的脚步声中前进。
将生命的这一真谛形象化到无与伦比程度的是田径赛场上的竞技。巨米竞赛,以零点零几秒闪电般的瞬间区分高下,而万米赛跑的冠亚军,往往也仅在半步之遥内决定胜负。竞技,总有快慢高下之分,那些虽然落伍却能咬紧牙关一步步坚持跑完全程的人,同样会受到掌声的热烈褒扬。
宏伟的竞技跑道上也有阴影。
在国内国际赛事中,不时有虽然已经取得冠军,最终却被杳出服用过兴奋剂,因而又被没收了奖牌,被课以或停赛数年或永远禁赛等重罚的事例出现。在一些敢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面前,日益完善严格的科学检测手段,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铁壁。
问题的严重性还不只是丧失竞技操守的运动员本身,裁判中也有人在金钱利爪的进攻面前顷刻间会变得小堪一击。金钱,成为又一种更为可怕的兴奋剂。于是,竞技跑道上便有了双重的阴影。
人生跑道上还有别样一种阴影,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跑官”这一现象。
官,无论大小,无一不是人类社会庞大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从政,也是一种高尚的事业。公仆,便是官们也是人们对从事这一职业者的最崇高最美好的称谓。无数优秀的公仆如孔繁森等,他们无不是做官一任,为民一方,并以卓绝感人的业缋,奏响出一曲曲生命的绝响。
但“跑官”却不同了。为了升迁,总有那么一些人,频频出入于上司的衙第府宅,找“靠山”,寻“路子”,买“关系”,求“重用”。这一重金购“乌纱”,钱钞铺“官道”的劣行,比之服用兴奋剂而获得奖牌的竞技者,又有什么两样?为“跑官者”开绿灯,并委以重任的人,不也跟竞技场上的“黑哨”一样,不也属于应该狠狠鞭挞的对象么?
是的,只有在彻底地坚决地清除掉这样那样的阴影后,这生命的跑道才会更加光明坦荡。
1997年12月21日
天书岂只红崖有
前些年听到一段双人相声,其中一句问答至今印象深刻。一个问:“谁说话的速度最快?”对方答:“中央气象台气象小姐,!”“包袱”抖开,全场狂笑不已。如果现在有人问:“世界上什么字最难认?”十有八九的人会回答:“咱中国南方的红崖天书!”那么,还会有人笑吗?因为这是事实。轰动一时,悬赏百万破译的“红崖天书”,至今仍无人能够破译,足见难认程度确属世界之最。但“红崖天书”破译与否,除了关乎所在地旅游业是否会因此而兴盛外,跟全国大多数老百姓并无太大关系。奵有一种类同“天书”的文字,却是千家万户老百姓每每碰到并为之困扰、无法破译的,那就是在不少医院里都会见到的某些医生处方上的文字。这并非相声艺术的“包袱”,却可能让人发笑。但这笑,传递出的却是无奈和沉藥。
大致说来,处方“天书”有以下几种类型:
一日狂草型。但见满笺笔走龙蛇,狂奔疾驰,云烟障目,有迹难辨,即如狂草之祖张旭再世,只恐也会输却三分。拿到这样的处方,患者只有徒呼奈何了。
二日刺盲型。近日有报道讲,中国已基本完成了扫盲任务,文盲,已跟大多数人无缘了。但新盲却又接踵而来,如“法盲”“科盲”“功能盲”“外语盲”,不一而足。肓这盲那,本已“盲”不过来,现时又添了个“处方盲”,还不将人“盲”个半死。做医生的外语程度如何小大紧,但处方上的拉丁文药名却可以写得线条异常生动,即便中成药名,有时也用国产拼音写出,中洋杂拌让你一时难以分出哪是洋文,哪是中国小学生也读得懂的拼音文字。拿到这样的处方一一姑且不说你是否能分清那单个字母一除了觉得自己受到大大落伍这一尖锐刺激外,便只剩羞愧了。故称剌盲型。
三日保密型。处方上下不再写出(即如天书般的或洋或中的文字也罢)具体完整的药名,而是用“X”代之,让人感到神秘而又敬畏。及至划价,交款并最终将药取出后,看着药盒药瓶上的中文名,你这才顿然明白,这药原是任何药店都可廉价买到,譬如“XX丸”之类的常见药。为什么要这样?乍想似在故弄玄虚,拿人当傻瓜;其实不然,其中有深意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