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教人向往,腼腆害羞的模样
我喜欢这样想你,
不管窗外天气是阴是晴;
我喜欢这样想你,
在心里充满甜蜜;
我喜欢这样想你,
永远都美丽……
老二乙坤在门外站了很久,他细细地听完了丙坤哼的流行歌曲,就走了进来。
“老三啊,想一个人了吗?”乙坤轻轻地问。
丙坤脸红了,低下头小声说:“哪里!高兴了嘴里胡哼哼,没啥意思!”
乙坤又说:“如果是想幺女,那不要紧,我可以给你回家去叫,让她来咱牛肉店帮忙,你们两个也可长期待在一起;如果是想另外一个女人,或者说想要找个对象,我也可以托人给你说一个,不过……你还太年轻,你仅仅只有二十岁,还不到结婚的年龄,再说,目前正是搞事业的大好时机,不应该陷入那些男女关系的旋涡中……”
“哥哎,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丙坤不解地问。
“你在你二嫂跟前都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清楚,不屑我说。”
乙坤说罢就要离去。被丙坤挡住了。丙坤说:“二哥,把话说明白,我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还不等老二乙坤开腔,月玲也披头散发地从门外冲进来,指着丙坤的鼻子尖说:“那天晚上,你到我的房子里干什么?你说!你哥不在家,你****就来欺侮我……”
月玲一边说着,一边哭起来了。
“咦,这是咋回事啊?”老三丙坤莫名其妙,不知他哥和媳妇是神经上哪儿出了毛病,也不知道是哪一条弦崩了,怎么一大早夫妻两人竟对着他来这一套?丙坤就气不打一处来,照样指着月玲的鼻子说:“你这风流坏种,竟敢满嘴喷粪!”
月玲坚定地说:“就是的!那天晚上你光着身子压住我不放,你说是实是假?”
“叭!”丙坤当即给了月玲一个嘴巴,说:“你这女巫神婆子养的野种,你这风流红裤子的女子,你,你……”
丙坤浑身都在发抖,他颤不成声了。
乙坤见月玲口角流出了一道血渍,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就转过身向着老三丙坤说:“算了吧,你回清河川去,我这里不用你了……”
丙坤在地上吐了一口,说:“像你们两口这样待我,我还不给你干哩,想让我****也不干!我马上就走……”
丙坤把铝锅盖在地上猛的一摔,发出“哐当”的一声脆响,向门外走去。
月玲浑身发软,靠在被烟火薰得发黑的土墙上,闭起了眼睛;乙坤看着锅里正在汨汨滚动的牛肉,颓丧地抱住头,坐在门槛上,放声大哭了……
3
出了玉山县城,老三丙坤觉得浑身燥热,心情烦闷,遭受辱践,遭受排挤,使他觉得没脸见人,立即精神萎靡,行动呆痴。他似乎比街上所有的人都卑贱,出那些沿街乞讨的丐儿都低矮了三分。
顺着321国道,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滋河岸边,看见岸边一排排绿得发墨的垂柳,看见清澈见底的滋河流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爽湿润的空气,就跳进一个大潭中,只露出一个头来,其余整个身子钻进水中,整整泡了一天。傍晚时分,他回到了清河川。
清河两岸浮起了淡淡的薄雾,玉米苗儿刚刚开始拔节,在傍晚的幕色中呈现出一片墨绿色。顺着清河朝上下望去,一个个村庄都笼罩在炊烟中,隐隐约约现出高低错落的瓦舍。清河镇的傍晚,也失去了白天的喧闹,这会儿静静地躺在清河岸边。街上一片灰朦朦,店铺门面房内的灯光十分幽暗,昏昏黄黄,失去了往日的光辉。这一切,更增加了老三丙坤的烦燥心情,他狠狠地在街口唾了一口,骂声:“******!”,就加快了脚步,向清河大桥走来。
经过任家村大柳树的时候,他想起了人们口头上传扬的那件事,不由得把任月玲和红裤子联系在一起:红裤子这个风流娘们正好生了个风流女子;这月玲真真正正是她妈X里边掏出来的风流种,真真正正不是个东西!
老三丙坤从地上抱起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扑到大柳树眼前,狠狠地向树杆上砸去,嘴里还破口骂道:“我****个红裤子……”
丙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蔫蔫地向槐树庄走来。已经是好几个月没有进家门了,踏在巷口的水泥地面上,心不觉跳了起来。
大概因为院子里拴着奶牛,前门已经上了闩,丙坤没有勇气喊大哥开门,也没有惊动妈的意思,就顺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把一颗沉重的头颅埋在了两腿中间……
朦胧中,妈拉开了门闩,见门口坐着一个人,就吃惊地问:“谁?谁在这儿坐着?”
丙坤听见是妈的声音,就迎上来,轻轻地说了声:“妈,是我。老三。”
丙坤挽着妈的胳膊朝上房里走来。妈一个劲地唠叨:“这娃才怪!回来了咋不进门?为啥坐到门口打磕睡……”
丙坤一句话也没回答,一股咸涩的味道从喉咙眼里直往下滚。
妈说要替他做饭,他只轻轻地说了声“不想吃”,就躺在他的床子上睡了。几个月前离开家时,床上的铺盖被子是卷起来的,他懒得拉开,就和衣倒在光床板上,两腿一圈,闭上了眼睛。
丙坤妈觉得老三儿子的情绪不够正常,就过来问:“你二哥在县上吗?你二嫂待你可好吧?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吗……”
丙坤只是说:“妈,别问了。我心里很烦,让我休息一会儿。”
丙坤妈“嘘”了一声,轻轻地走了出去。她给儿子打了五个荷包蛋,加上了两勺白糖端过来,逼着要儿子吃下去。
丙坤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肚里空空的,见妈端来荷包蛋,肚子也同时“咕咕”地叫了起来。但他坐起来后,还是给妈摇了摇头,说:“妈,我真的不想吃。没一点食欲喀!”
丙坤妈把一个荷包蛋捣烂,舀了一勺硬往丙坤嘴里喂,丙坤见妈这样体贴他,这样爱护他,想起县上牛肉店近来的情况,不觉泪水涌出了眼眶。
妈又用手背在三儿子的额头上试了一下,说:“不烧呀!老三,我娃给妈说,你有啥心思?说了,妈给你帮忙想办法……”
老三还是摇了摇头。
老三虽是火暴暴的脾气,情绪容易急躁,遇事容易动肝火,那只是在同学们之间,在村子里的同龄人中间,话不投机就又吵又骂,可是在自己家里,和妈妈,和哥嫂,从来没高声说过,没吵没嚷过,倒像一头绵羊似的。自从给二哥在县上帮忙以来,百依百顺。或哥或嫂,只要吩咐他去干活,他没违抗过,他们之间那些让老三看不惯的事,老三也只是忍着让着,不和他们辩争。
要是和旁人惹了气,他早给妈说了,可这是亲亲的亲哥嫂呀!他不愿意把家庭的矛盾扩大化。
妈是有名的“力量人”,她一眼就看透了三儿子情绪抑郁的原因,她肯定三儿子和哥嫂闹了矛盾。于是,就一再地要三儿子说说牛肉店的事。老三丙坤被逼无奈,只好把月玲在牛肉店讲究吃喝,卖了牛肉的钱私自装进腰包和那些风流事情都向母亲说了。他说他看不惯这些,就离开县上回家了。是他不愿意干了,不是人家把他撵回来了。
丙坤妈听三儿子叙说以后,气得一夜没睡稳,不断地做着恶梦,鸡刚叫头遍,她就起床了。
看了看整夜都在咳声叹气的三儿子,在天放亮前却打起了鼾声,她就拉上房门,圪扭着萝卜脚向清河镇走来。一辆蹦蹦车“吱”地一声停在老婆的身边。丙坤妈连价钱也没问就踏了上去,说:“玉山县高新开发区!古槐腊牛肉店!”
“好嘞!”蹦蹦车司机一点头,“嘣嘣嘣”一阵轰响,然后摇摇晃晃送老婆到了牛肉店门前。
丙坤妈跳下蹦蹦车的时候,任月玲刚刚起床,打开铺板门,见是婆婆面带怒容站在门口,一下子心慌起来。月玲知道,一准是老三回家后,向婆婆告了状,婆婆一个早就找上门闹事了。
月玲一向是很怯火婆母的,婆婆只要脸一板,即使不说话,也带几分家法。她很怕她。况且,她昨天做了亏心事,心里本该就不瓷实,婆婆刚在那儿一站,她就心里慌慌的了。
“妈,你来了!”月玲急忙把婆婆迎进店门。
婆婆板着脸,没理睬月玲,头一扭,圪扭圪扭走进了老二乙坤的卧室,顺手捞起床边的一根木棒,朝乙坤身上就打。
乙坤还没有起床,迷迷登登地挨了一棒,翻身坐起来,见是老娘杀气腾腾地站在床前,就赶快穿了衣服,跳下床来。当陈妈鼓圆了力气抡来第二棒的时候,乙坤架住了妈的手,说:“妈,你,你打我干啥?”
“你明白!”陈妈又抽了乙坤一棒。
月玲见婆婆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来挡住他,并想夺掉她手中的木棒。
陈妈瞪了月玲一眼,在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裹着一齐骂道:“……都是不要脸的东西!”
“妈!”乙坤问:“你总得说个一清二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连打带骂,到底是为啥嘛?”
“我问你,你俩为啥把丙坤开除了?”
“他……”乙坤没法回答。月玲告诉乙坤的那些事,不管是实是假,乙坤没法向妈叙说。乙坤愣了愣,只是把他妻子月玲瞅了一眼。
月玲见男人瞅她,以为乙坤要她把老三欺侮她的那件事情说出来。她心里很慌,很乱。这完全是谎编出来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婆婆呢?那晚告诉乙坤也是一时气怒,泄私愤罢了。这会儿又说给婆婆,岂不错上加错吗?但是,眼看着婆婆杀气腾腾站在当面,立逼着要他俩给个“说法”,就拳头一攥,狠了下心,说:“妈,你老三不是人……”月玲又把乙坤望了一眼,接着说:“……他二哥出外买牛后,牛肉店里就剩下我和他,他常常钻到我的房子来,要跟我睡觉,我不同意,他就打我,骂我……”
“你放屁!满嘴喷粪!”婆婆朝月玲狠狠地骂了两句。她对三儿子丙坤是很了解的,他虽然性情粗暴,但绝对是个正派人物,她不相信三儿子会干这种有失人伦的事情。反而,她倒肯定月玲和别人胡来,被三儿子抓住了把柄。这个十分正派的小叔子,肯定不容许他的嫂嫂丢人显眼,败坏门风。肯定当面批评了她,或者背后又向哥哥诉说了实情,肯定……当然,月玲对老三的举动不满,就嫁祸于他,就报复他,隐害他,给他栽脏……
“妈的,红裤子一辈子不务正道,生下这妖精女子也不是个好东西!”陈妈想到这里,就扑上去向月玲脸上“呸,呸”连吐了两口唾沫,并怒声哭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我儿子不在家时,你跟别人胡鬼混,反来诬陷他兄弟……”
月玲听婆婆信口乱骂,而且字眼粗鄙,不堪入耳,就浑身打起颤来。当婆婆又向她扑来的时候,她抡起手掌,狠狠地打了婆婆一个耳光。
婆婆挨了耳光的脸上,肌肉在“哗哗”颤动,一时伤心,就哭闹着抱住月玲的双腿,说:“打吧,打吧,你红裤子家女子把我往死里打,打不死就不是你娘X里边掰出来的……”
乙坤见妈和月玲挽在一起混闹,就过来撕拉。月玲说:“乙坤,你看,你妈凶成啥样子了!真真是个母老虎!母夜叉!”
月玲骂乙坤他妈是个“母老虎”,乙坤心里很不是味儿,本该要上去打她两下,想到妈的举动确实有点不礼貌,就忍住了,只是说:“月玲,你给咱妈认个错吧!”
月玲一腿把婆婆踢开,说:“我有啥错?我没有错!我不能给这个母老虎说回头话。”
乙坤见妻子当着妈的面一口一个“母老虎”,就实在忍不下去,扑上去抽月玲一个耳光,替妈妈出口气。当他刚抡起手掌,就被月玲蹬了一脚,而且打着趔趄,倒在床边的便盆上。昨晚上黄澄澄的半盆尿水洒湿了乙坤一身,霎时,屋子里充满了臭气。
“乙坤,你可是亲眼看见的,她又是打妈,又是打你……”乙坤妈从房子门口爬起来,说:“你这样恶的媳妇咱娘俩服侍不起……赶快离了算啦!”
乙坤坐在尿潭中,没有张声,但是眼泪却扑簌簌地滚了下来。男人有泪不轻弹,乙坤心里难受啊!
乙坤妈说:“当初,我就说红裤子生不下好女子,不让你跟她结婚,你偏不听妈的话……如今,你认清了吧?要我说,干脆离婚!要是不离,你以后也就不要再进我的家门。我没你这儿子,你也没我这妈,咱俩一刀两断……”
“母老虎,你也甭那样逼迫你儿子。要离,马上就离,我也不想在你们家里继续待下去。我还怕你这母老虎日后把我吃了……”月玲叉开五个手指一边梳理着蓬乱的头发,一边说。
乙坤从尿潭里站起来,悄着声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面向月玲,说:“走吧,到镇政府去,扯离婚证!”
月玲的脸上忽的变了颜色。她迟疑了片刻,但想到近日来受到的污辱,自尊心驱使她立即向牛肉店门外直直地走去。
乙坤瞅了妈一眼,出了店门,向街心的月玲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