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涌来的官兵将酒楼围得水泄不通,片刻功夫,再没有人从酒楼前经过。
方才跟踪李师师的男子已经除下了斗笠,安静地站在酒楼前,不用他吩咐,兵卒开始驱赶酒楼里的客人。
除去斗笠后,空见也看清了这男子的相貌,却见他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长得倒是英气逼人,只是一身家仆打扮很有些大煞风景!
三楼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空见侧耳听了听,楼下全是兵卒的喝骂声,不时还有桌倒盘碎的声音传来。
“这男子是何人,行事如此乖张,也不怕得罪人?”
斜瞄了李师师一眼,空见不无试探地问道。
天子脚下,京师之中,王公显贵、达官仕人多不胜数,这家酒楼装饰奢华,能来喝酒的自不是普通百姓,便是这般,楼下这男子依然二话不说,直接将酒楼里的客人赶了个干干净净,也不怕事后会有什么麻烦。
李师师眼光一闪,微微摇了摇头,“师师也不知!”
见她有所隐瞒,空见摇头一笑,不再追问。若是真想走,开封城里没几人能拦得住他们三人,到时候被丢下的,怕还是这位师师姑娘。
酒楼中的客人已经散尽,楼下那男子抬起头,向着三楼望来。
此时站在窗前的却是空见与李子七,男子深深地看了李子七一眼,直接无视空见,对着几人朗声说道:“师师姑娘,我家主人请你一见,烦请姑娘跟在下走一趟!”
“你是何人?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李师师还没答话,空见已经向楼下那男子问道,他却是不愿做那冤大头。若是对方来头太大,或是什么忠贞爱国之辈,空见是不会淌这趟浑水的!
“小人身份卑微,入不得少侠之耳,添在太尉府下做事,还望少侠看在高太尉的面子上,莫要多管闲事!”
男子话说得倒挺客气,可却瞧都没瞧空见一眼,一声“少侠”将他扫进江湖中人,其中不无贬低的意味。
男子这么说本来正合空见之意,对方不问他的来历,空见与李子七他们待会儿正好脱身。只是听到高俅之名后,空见的心思却又变了,故作惊讶地向楼下男子问道:“哪位高太尉?高俅吗?这厮还没死?”
高俅是这男子的家主,主辱臣死,空见这话却是触了男子的逆鳞:“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派,敢对太尉不敬,不怕给家人师门招来祸患?”
空见摇头一笑:“你这人长得一副君子模样,说起话来满是小人味道!在下只问那高俅死或没死,便要殃及家人,天底下骂那高俅的人多了去了,像你这般说,岂不是天下人都要遭殃?”想了想,空见却又摇头道:“也对,天下受高俅之苦者何其多也,便是这大宋江山怕都要葬送在他的手上,到时受苦的还真是骂他之人!果然果然,这厮还真骂不得!”
“放肆!小子找死!”楼下男子被彻底惹怒,亡国之言实是诛心之语,恶狠狠地瞪了空见一眼,男子向身后大喝一声:“弓弩手看准了,只要这人敢出酒楼,立刻给我乱箭射死!”阴测测地盯着酒楼,男子又向身旁问道:“供奉堂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供奉堂的大人们来了!”
男子刚问完,便见街道拐角处走出了三位衣袂飘飘的道士。
空见比那男子还先看到这三个道士,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便知道来者不善。
若只是围在酒楼前的这些官兵,便是带着李师师逃走,空见也有信心,只是如今又来了三个身手不凡的家伙,事情便有些不好办了!
楼下的男子神情一肃,向那三个道士迎了过去,空见深深地看了几个道士一眼,向着身旁的李师师问道:“姑娘当真不认得楼下是谁?在下不齿那高俅为人,愿意帮姑娘一把,若姑娘再不坦诚相待,就别怪我们兄妹三人撒手不管了!”
李师师脸色一变,再不敢迟疑,当即对空见跪了下来:“少侠救我!”
段心禅伸手想去扶她,不想李师师固执至极,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道:“师师之前确有隐瞒,还望少侠见谅,此事关乎师师性命,师师实不敢向他人轻言!”
空见被她跪得头大如斗,前世今生,他还没“享受”过这等待遇,摆摆衣袖道:“你先起来,否则我们这就离开!”
李师师一听,只好站了起来,怯怯地望了窗外一眼:“外面那些人确实是高太尉派来的,实不相瞒,师师与那高太尉还有段露水情缘。少侠估计也知道,师师如今已经是官家的知己,京师虽大,却没几人敢入师师的闺房,只有高太尉位高权重,又深受官家器重,我那楼中之人却是没人敢拦他!”幽幽叹了口气,李师师继续说道:“上次与他对饮,师师与他谈笑甚欢,不想高太尉酒后失言,说他与金朝中人暗有往来!这可差点将师师惊坏,高太尉总管我大宋朝兵马,若是他和金朝人有所勾结,对我大宋定是天大的灾难,师师虽是烟花女子,国家大义还是懂得的,再见到官家立刻将此事告与了他,不想官家不但不信师师之言,反而将师师的话告与了高太尉!”
轻叹一声,李师师一脸苦涩地说道:“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这些日子,太尉一直都没有为难师师。师师还以为是他顾念旧情,放师师一马,却不想想师师自己是什么身份!昨日官家才同供奉堂的几位长老闭关,今日高太尉的人便找来了!”
听了李师师这番话,空见不禁对这女子高看了一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李师师虽是青楼女子,却不失大宋百姓的气节,倒是那高俅,身居高位不图报国,实是该杀。
“李姑娘可认识楼下那几个道士?”
李师师摇了摇头:“师师身份卑微,除了官家,又有几人真正看得起?供奉堂的长老多是心高气傲之辈,平日看都不会看师师一眼的!”
空见一叹,再没有说什么,对李师师他倒没有什么歧视之意,在他前世,女子凭身体上位已是司空见惯之事,不少在人面前还故作清高,倒不如古代的青楼女子来得爽直。
“子七姐姐,什么是烟花女子?”
见气氛有些沉重,小丫头不敢胡闹,只在李子七耳边轻声问道。
李子七脸色一红,摇摇头示意小丫头不要再问,望着楼下那三个道士与密密麻麻的官兵,秀眉微皱。
酒楼里除了空见他们,已经再无一人,官兵们都已回到酒楼外,张弓引箭,等候楼前那男子的命令。
刚来的三个道人面色倨傲,同楼前那男子客气了几句,便当先朝酒楼走了过来。男子见识过李子七的轻功,出言提醒了他们几句,奈何三个道士眼高于顶,对他却是理都不理。
男子无奈,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一边走一边向左右吩咐,待会儿千万不能放跑楼中任何一人!
酒楼前这三个道士两老一少,年长的两位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倒真有几分出尘气息,只是那年轻的道士却浑不似方外之人,不但相貌猥琐,面上更满是邪气。看到李子七第一眼,他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口中向身后的男子问道:“那白衣女子便是李师师吗?贫道在龙虎山上便听过她的艳名,果然倾国倾城,就是看起来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