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河、秦大章所在的汽车团,是全军的先进单位,中央军委先后两次给这个团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荣立集体二等功。近10年来,我和这个团的三任领导接触频繁,他们在我的作品中多次出现,因此我们成了好朋友。这是一个出干部的团队,兵站部的现任部长姬成录就是这个团的老团长,姬成录的前任团长刘祥元也被提拔为兵站部副部长,就在我动手写这部书的时候,邵长河团长已经接到命令就任兵站部参谋长了。这个团的三连是总后勤部树立的先进单位,自组建以来,安全行车3500万公里,31年没有发生过一次亡人事故——这实在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汽车连队的车轮天天都在转动,31年不发生亡人事故,谈何容易!三连曾两次荣立集体二等功,三次荣立集体三等功,9个班荣立过集体三等功。这是个光彩照人的连队。
秦大章到这个团就任政委,自豪感自然会有,但更多的是压力。用他的话说“我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肩头会压上这么一付重担”。
那是1998年8月15日上午,时为兵站部政治部副主任的他,刚从拉萨执行了一个月任务回到兵站部机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洗,文义民政委就找他谈话,一语点题,单刀直入:“让你到×汽车团当政委。”秦大章一愕,但他马上平静地问:“已经定了?”文义民说:“命令马上就到。”“什么时候到职?”“现在就去。”
秦大章的身上明显地带着征途上的疲劳、烟尘,他没讲二话,当日下午就乘坐去格尔木的火车上任。文义民为他送行时只说了一句:“这个汽车团是个基础很好的部队,你去了只能干好,决不能出问题。”他狠劲地点了点头。
次日下午6时18分,秦大章进了汽车团的大门,他没有想到晚上正赶上召开全团军人大会,新上任的政委自然要亮相。就这样,晚饭一吃,他就坐在了会场的前台上了,而且被邵团长鼓动着讲了几句话,这一讲就成了“就职演说”。当时他确实一点准备也没有,只好坐在会场上现琢磨着该讲些什么。当邵团长提议大家欢迎新政委讲话时,他稍有些慌,但很快就沉静下来了,他说:
“我讲三条。第一,我们团是个先进单位,我有信心和大家一起搞好团队的工作;第二,我要做到自律廉洁,犯法和违犯条例条令的事群众不让我干,良心不让我干,我也不会干;第三,希望大家支持我,帮助我,监督我。一句话,我不能败在自己手里。”
秦大章讲话时,下面的官兵们一个个都昂着头,支愣着耳朵聆听着。
秦大章到汽车团当政委也许使他觉得有些突然,但是上任后如何抓好工作不负众望,他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从就任政委那刻起,他的思想就没轻松过,一直在考虑着自己的工作从哪里人手,找突破口。
一个战士的“告状”和一个无名者打来的电话,启迪了他的思路。
他上任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几乎同时发生了这样两件事:一是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志在电话里给他反映,机关有个军官长期不出早操,从来无人问津;另一件事是,一天他到连队去看望执勤归来的指战员,一个战士气冲冲地跑过来对他说:“政委,我们指导员打人!”秦大章问:“他打谁?”对方说:“打的就是我。”“怎么打的?”“他喝了酒看我不顺眼推了我一把。”“好,我知道了。”
两件事搅乱了秦大章的心,他在办公室里仔细琢磨着,想从中透析一点什么。他肯定了这样一个问题:先进团队也有薄弱环节,也存在这样那样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如果我们对这些看起来也许不算太大的问题,不是疏通,而是去堵,就很可能酿成大事。他想,我的工作就从这儿抓起,让自己也让别的干部都清醒一下头脑,警惕自己不能躺在锦旗上、立功奖状上打盹。
他一件事一件事地抓。
秦大章连着出了一周早操,每次都让带队出操的干部清点人数,果然那个军官一次早操也没出。这天是周五,上午是干部例会,秦大章在会上讲了别的事情后,专门“小题大做”地就那个军官不出操的事说了一通话。他用逻辑学的“三段论式”教育这个军官,也在教育大家。他问这个军官:“你知道什么是‘三段论式’吗?”对方点点头。秦说:“凡是我们团的干部都得出操,你是我们团的干部,所以你也得出操。”之后,他又问那个军官:“我这‘三段论式’成立吗?”对方站起来说:成立。以后我保证出操。
从那以后,机关无故不出操的人没有了。秦大章每次出操都站在队列中。
表面看起来,秦大章抓的是一个军官出早操的问题,实际上他在抓带兵人的表率作用。一支队伍如果没有一批令兵们信服而受尊敬的带头人,这支队伍何来凝聚力,何来战斗力?
接着,他便拿出足够的时间解决那个指导员“打”战士的问题。
他先让有关同志找那个指导员及战士、还有了解情况的人员谈话,掌握了事情的全过程,对指导员实事求是地进行了批评教育。他也和那个指导员谈了心。对方承认了错误,态度很诚恳。
工作做到此,秦大章并没有划句号。他透过这个指导员“打”战士的事,看到了一个实质问题:喝酒是祸根。他想起了与酒相关的另外两件事:一是前不久一个连队干部也因为喝酒过量开车发生事故受到了处分;二是他还在兵站部政治部当副主任时,春节放假期间到另一个团队去给指战员们拜年,看到有些连队的院子里到处是酒瓶子和呕吐物。秦大章已经意识到一些干部、战上喝酒成风,到了非刹不可的时候了。他和邵团长在一起商量制定了几条措施,邵团长说:政委,咱们开个军人大会,由你讲话,宣布“禁酒令”。最后我再强调几句。秦大章说:我们在全团来一次“禁酒革命”。邵团长说:好!就叫“禁酒革命”。
秦大章在军人大会上的讲话很科学,很入理,很实际。他说:
“同志们长年在路上跑车,睡无定点,吃无定时,够辛苦了。过年过节喝点酒,边喝边聊,热闹热闹,人之常情;久别的朋友来了,在起碰碰杯,回忆友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发酒疯,因喝酒出这事那事,轻者伤人,重者死人,这就不好了,必须制止。”说到这里,他给大家宣布了他对自己规定的喝酒“三不政策”:“吃饭不饮酒,敬酒不劝酒,端酒不喝酒。”之后,他给全团人员提出了“四个追究责任”的要求:因为喝酒引发事故或出现违犯纪律的事,谁是邀请者或召集者追究谁;谁职务最高追究谁;谁是劝酒者追究谁;谁出的馊主意追究谁。
不久,就过春节了。团机关和连队少不了喝酒,但是都适可而止。初一、初二、初三、初四,秦大章都到各处转了转,每个角落都很干净,他没有看到乱扔的酒瓶,也没有看到呕吐物。他很高兴。
秦大章到这个汽车团当政委已经两年半了,他大部分时间跟着车队在线上跑,没有时间休假。爱人和孩子都住在千里之外,他们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团团圆圆生活一段时间,他总是说:“这一阵子团里的事情太多,过些日子再说吧!”可是,过了些日子,他还是说事情太多,过了这阵子再说。爱人都失望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日子”什么时候能来到?
秦大章对我说:每当我批准别人休假时,我真羡慕他们!
故事之二:第一个进藏汽车团的“团座”。
在汽车某团的办公大楼里,我采访了团长何群奎和政委祁晓峰。青藏公路还在修筑过程中,因为西藏急需物资,他们就奉命出发,在世界屋脊上印下第一道艰难的轮印。事情虽然过去了46年,但他们仍然绘声绘色地给我叙述了当年是如何留下这“第一辙”的。
当时共有100台车,由老红军战士贡志云副团长带队,从兰州出发,踏上了征途。因为公路还未修通,沿线就没有设兵站,他们是自带干粮、水、油和帐篷上路的。途中经常因为没有了水而犯难,人要喝水,汽车也需要水,没办法他们只得喝河沟里的咸水。
吃的没有了,他们就跑老远的路,找到藏族牧民的放牧点上,高价买来牛羊,架在篝火上烤一烤,吃半生不熟的牛羊肉。车队通过楚玛尔河时算是最艰难了,河上没有桥,100多米宽的河面上结着冰。汽车驶入水中后,由于河床高低不平,难以前进,许多车都熄了火。他们只得卸下车上的货物,人背着过河。就这样,卸货、背货又装车,100多米长的水路,整整折腾了3天。100台车到拉萨时已经是出发后的第16天了……
祁晓峰的思绪从对往事的回忆中拔出来,他感慨万端地对我说:今天我们是沿着慕生忠将军等先辈碾在世界屋脊上的第一道辙印前进的。不管任何时候一想起他们的创业之难和在难中表现出来的那种万死不辞的精神,我们总觉得自己做的工作太微不足道了,太愧对他们了。这条公路上铺满了他们的汗水和心血,甚至埋着他们的忠骨,我们要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只有不断把路拓宽,步伐走稳,不偏道,不滑坡,为建设和保卫新的青藏高原倾尽心力和智慧地去工作。
祁晓峰在这里讲到了用“智慧”工作的话,我的心为之一动。
这位今年才37岁的政治委员,在正团职的岗位上已经工作了3年多。我们从神交到相见,我对他的印象就一个字:新。他是属于有智慧有文化的新一代的团政委。他的工作思路和他的行动都体现了他总是用知识去带领团队,用增加思想政治工作中的文化含量来提高指战员的基本素质。
我知道祁晓峰这个名字,是1996年初,当时他写了一篇报告文学《情系天边那条线》,经我的手发表在《后勤文艺》上。据我所知,那篇报告文学是第一次用文学作品的形式立体地反映了兵站部通信总站指战员鲜为人知的生活。可是祁晓峰的名字对我却很陌生。我一打听,他是总站政治处主任。像他这一级领导搞文学创作的并不多,所以我给他拨通了电话,问他怎么想起要写这样一篇作品。他说:咱们这支部队太艰苦,很少有作家问津,我只好和我们的宣传干事小黄一起动笔写了。这便是他从事报告文学创作的初衷。为了向世人宣传他们部队的默默奉献的精神,将文学创作作为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这样认识的政工领导干部,肯定不止祁晓峰一人。但是像祁晓峰这样自己提笔写文学作品的政工领导干部绝对不多。
不久,祁晓峰调任拉萨大站政委。他在调查大站干部队伍状况时发现了一个令他很不安的问题:有57名干部只有中学文化水平。这里干部的学历不仅大大低于全军水平,也低于兵站部其他单位的水平。缺少文化,知识底子不厚,怎么能带好兵?又用什么能力参与社会竞争?他问一些干部:你们为什么不解决大专或本科的学历问题?他们回答:一没时间二没钱。
祁晓峰陷入了沉思。拉萨大站是离兵站部最远的一个单位,出现这种情况固然有客观的原因,但是我们主观上尽力去设法提高干部的学历,情况总会比现在好些。光给干部肩上压担子,不去提高干部挑担子的能力,不去提高干部的文化水平,这是政工领导干部的最大失误。
祁晓峰带着有关人员跑到西藏自治区干部党校和西藏军区中央党校函授站,联系大站干部的学习事宜。两个单位同意收大站干部后,祁晓峰才给兵站部领导起草了报告,兵站部大力支持,拨了10万元的学费。经过一年多的学习,57名干部获得了大专文凭。
祁晓峰现在任职的汽车团,从60年代初开始,就是省市、全军、全国绿化先进单位,荣誉的台阶一年比一年迈得高。现在绿化覆盖面积达95%。1983年7月18日,胡耀邦同志来到团队视察时说:“大家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把绿化搞得这么好,青藏高原就不荒凉了。你们要很好支援地方,把格尔木这个新兴的城市建设得更美好,更有生气。大家都像你们这个院子一样,把绿化搞好,把卫生搞好,使它更符合精神文明。”保持和发扬团队绿化工作的成绩,是历届团领导班子的重任。前任团长张****和政委王殊在团队绿化工作上做出的贡献尤其突出、有关营院绿化美化的许多设想在他们任职期间得到实现。何群奎和祁晓峰有个共同的心愿:
要为团队的绿化工作添彩。
他们说:“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虽然属后人,但是还不是乘凉的时候。因为我们还有后人,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团队的绿化工作要想上新台阶,主要应在美化上下功夫。”这是他们两年前的心愿,现在做的怎么样呢?
何团长、祁政委带着我到营区参观。这确实是一座“处处闻花香,树树听鸟音,溪水丁冬流,道旁绿荫浓”的园林式营院。20多年前,他们就实现了“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青”的绿化目标。他们对连队周围的美化尤其使我感兴趣。
这个团队的连队住的都是统一格式的楼房,蓝瓦白墙,分外亮堂。楼内战士们住的房间陈设得整齐划一这不用说了,关键是楼前的美化十分别致、得体。两个连队住一栋楼,各一半,楼前空地的绿化、美化却不分家,统一规划,统一进行。楼前修有两个场地,一个是篮球场,另一个是羽毛球场。两个球场的周围均是绿草镶边,草地约三米宽;草地外边一条小溪环绕四周,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小溪外是一圈垂榆,这是给球场镶的第二道绿边了。
可以想象一下,在这样的环境中打一场球,运动员和看球者会得到怎样的一种爽心悦目的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