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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柱天都部

宛城--南阳郡首府.是南阳郡内最为繁华兴盛的所在,这里富贾云集,客商无数,但要说宛城第一大户的话,十人里面有九个都会说是李氏家族.

李氏家族可算是宛城方圆百里内首屈一指的大豪强,田产钱粮无数.这李家世代为官,如今李大老爷就在长安城里做官,而且官还不小.虽然如今到处饥荒,但这李府却是酒肉盈盘.所以,要是能在李府混个小工仆役的活,那都是很让人眼红的,更别说是当李府的大管家了.

但是老刘却做了李府二十多年的管家.曾经有人问老刘,怎么李大老爷对你好像比对他儿子还信任呢?老刘只说了两个字:能,忠.当管家的不仅要能干,主子用着顺手,更重要的是得忠,主子用起来放心.老刘这两点都做得很好.所以李府上下几砖几瓦他知道,李府有哪些个秘密,他也都知道.不过,最近却好像府上有一个秘密,老刘不知道.

如今李大老爷尚在朝为官,眼下李府上下当家的表面上看是大公子李通.其实却还是老刘.这个大公子李通原来也是在朝为官的,后来便辞了,听说是看不惯当朝的作风,管他呢,反正家里有吃有用,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还过得自在.只是这李大公子最近却病了.还病得不轻.老刘向来是最喜欢这个李通大公子的,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所以李通的药水都是老刘亲手煎好亲自端去的.

只是老刘每次端药进去时,李通的房间里都有人在,有的是自己认识的,有的却不认识.不过那李轶却是每回都在.老刘不喜欢李轶这个人,李轶是李通的堂弟.李通生性豪爽,待人真诚,李轶这家伙却滑头的很,是个不能吃亏的主.整天在外惹事生非,专好斗鸡走马,结交一些老刘视之为’匪类’的人物.宛城百姓无人敢惹,暗地里都叫他小霸王.整日没影,但是最近这小霸王李轶却在这府上进进出出,整天窜上跳下,神情激动,不晓得又要搞什么名堂.而且老刘每次送药水进去时,都能感觉到不对.明明方才房里是在商量着什么的,自己一进去就鸦雀无声了.

这会,老刘便又端着药水进来了,看见李通气色已经稍好,大感宽心.瞧着那小霸王李轶又在,还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老刘心下便不高兴了,拉长脸道:”大公子身子欠恙,这几日才见起色,应该让大公子好生歇息才是,怎可每日前来叨扰.”

那李轶顿时脸现不耐烦,道:”晓得了,我每日来与兄长谈心,省得兄长无聊,病好得才快呢.把那药水给我,我自侍候兄长饮药.”

老刘见状,也不多说,只道大公子好生歇息,便掩门而出,心下里不免犯嘀咕:这老爷不在,可不要惹出什么麻烦事来才好.老刘哪里知道,李轶李通这段时间商量的这个事情,不久后,便送了李府上下六十四条人命,当然,也包括他的.

李通这会房间里一共三个人:李通李轶和刘秀.原来这李轶李通早就探听得刘伯升正招兵买马要造反呢.这李通李轶也皆好事之辈,本来还想让李轶亲自去舂陵见一下刘伯升的,没想到刘秀竟然到了宛城来了,便就把刘秀给请来了.

刘秀没有想到这李通卧病在床,刘秀道:”李兄抱病在身,宜将息才是,我在宛城尚有数日,可改日来访.”

李通用手撑起身子,要靠床头,李轶慌忙过来帮忙扶起,又垫了个枕头在李通腰下.李通招手示意刘秀近前来坐.

李通道:”文叔(刘秀字文叔)勿疑,前时我与你大哥结怨,实是我那异母兄弟做事太不近人情,唉!此事早已过去.”

刘秀见李通面相和善,神情真切,便道:”我那大哥亦素来性急,争强好胜,自我爹过世后,就无人能服.与那申屠贤兄之事,皆因口角而起,进而乃见陨命,实错在我大哥.”

李通叹道:”唉,往事矣.令兄之豪情勇猛我可真的佩服得很呢.哦,还有那个随你大哥一起的,亦是勇不可挡哦.”刘秀知道李通说的那个就是刘稷.

李通又叹道:”如无申屠臣之事,只怕我与你大哥能成那生死兄弟之交呢.”

刘秀见李通说得真诚,心下便已略宽.道:”不知李兄两番相邀,却是所为何事?”

李通也没言语,却伸过手来握住刘秀,双眼看着刘秀,才缓缓道:”真人面前不言虚语,我等兄弟欲与你大哥伯升共谋大事!”

刘秀没想到李通开门见山,一时吃惊,被握的手都不禁一颤!面上依旧镇定,心下却寻思起来:这李通为人,豪侠于闾里,柱天庄内门客也常有人提起,就是大哥也曾吐露相交之意,只是碍于前事.如今大哥举兵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如能得到这李氏家族相助.却是最好不过的了.瞧今天这情形,倒也不像是假的.只是这事关重大,自己要不要先禀过大哥呢?

李通见刘秀沉思不语,便接着道:”文叔切切勿疑.我李家虽累世为官,然如今天下年年饥荒,四处叛乱,而朝臣腐败不堪,王莽更屡施恶政,其败不久也.我亦早已辞官归家数年,家父亦有心辞归乡里.我家富足,诚欲以家资相助,共成大业.”

李通说完便忍不住咳了起来,李轶忙端来茶水让李通饮了.李通又接着道:”我父素好星历谶记,常言`刘氏当兴,李氏为辅`,而今莫不应此乎?我已备下百金,文叔可与我这堂弟李轶先归舂陵.无它意,但为伯升兄增买刀兵耳.”

刘秀见李通说得真诚,便道:”既如此,我当报与大哥知,言兄之深意.”

李通与李轶两人大喜,便留刘秀在府上,当日谈至深夜方歇.李通便写了书信,派了亲信之人前往长安,通告父亲.

次日,李轶又找来宛城都尉张顺等数人前来相商.这张顺起初乃是个落草之人,被李通救了性命,并荐到衙门里当了都尉,都是李通使钱所得,以此多有往来.当日众人商量已毕,只待刘伯升起兵后,便率众宾客挟持宛城守长,夺了宛城,以为呼应.

隔日,刘秀便和李轶及其门客数十人,带了李通给的百斤黄金及在宛城所购粮草布匹,出了宛城,往舂陵而来.行前,刘秀对李通道:”我大哥举兵只怕就在这秋收后数日间.李兄此处,既已为谋,当速发!谋久不发,恐生事端!”然而李通却是个至孝之人,只欲待得父亲归来,才肯举事.刘秀无奈,也只得从之.

刘秀李轶一行到了舂陵柱天庄,刘秀便把宛城李通兄弟意思向大哥说明,刘伯升听完大喜.便设酒款待李轶一众.安排李轶一众住下,又派人前往宛城打探消息,以便接应.如今又得了李通这数百金,便令人加紧造买刀枪.

柱天庄这几日真的是越来越忙,越来越紧张了.这造反的日子终于是要到来了!

不仅仅是柱天庄这几天忙碌紧张,这舂陵一县的刘氏子弟们也都忙碌而紧张.刘明就是其中之一.刘明前天刚过二十岁生日,原本打算要到宛城去做点小生意的,但是没想到刘伯升却来叫自己造反.虽然他也有那么一丁点恨当今的皇上王莽,但压根就没想过要造反,毕竟自己现在还是有吃有住的,犯不着拿性命去冒险.但那刘伯升却说,做为刘氏子弟,高祖的后代,光复汉室,责无旁贷!而且刘明发现,跟刘伯升一样想法的人很多,就连隔壁那个自己最看不起的刘能都兴奋不已的跟着刘伯升,眼见这舂陵一带,姓刘的没有几个不跟着干的,便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从刘伯升那里领了一把刀,衣服也领了一件,只是没有分到马,不过没有分到马的人很多,也就不在意了.

刘明领了兵器衣服后,第二天,刘伯升就通知大家到柱天庄外集合,刘明赶到的时候,庄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只见这柱天庄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高台,这会那刘伯升正威风八面的站在台上呢.瞧人家刘伯升那穿的,正儿八经的汉朝将军服!漆黑铠甲,红色披风,腰佩长剑,好不威猛!再看刘伯升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刘明也都认识,只是没想到那刘秀竟然也在里面,好家伙!这个平日里只知道扛锄头下地种田的老实巴交的人,也穿着将军服,跟着造反呐!刘明这才心中安心些.正想着,忽听刘伯升在台上大声的说起话来了,刘明便侧耳细听.

只听那刘伯升在台上高声道:”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

刘明觉得刘伯升讲得很好,很振奋人心!大家都在振臂呼喝,自己便也跟着呼喝了起来.刘明正呼喝着,就看见刘稷和朱祐两个人,每人扛着面大旗来到台上,竖起那两面大旗来.那大旗迎风招展,每面旗上各书四个大字.刘明虽然站得远,也看得很清楚,只见那一面写着”柱天都部”,一面写着”中兴汉室”.刘明立马就明白了,原来以后是要跟着柱天都部刘伯升去干那中兴汉室的大业了.

当晚刘明一想到已经表明造反了,那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开始杀人了,听说还可以分财物,差点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没能睡着觉.不过,刘伯升这晚却根本就没打算要睡觉.

这会,柱天庄大厅里,灯火通明.刘伯升正和几个亲信及宗亲子弟在那商议着呢.他们这会在讨论的,是要不要和另一伙人合兵.这另一伙人不是别的,正是前不久从绿林山上分兵下来,由王匡张昂等人率领的,现在正驻扎于平林乡一带的新市兵.

刘伯升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么一股起义军在舂陵不远.但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他们合兵.所以刘秀才和族兄刘嘉刘赐一起来劝大哥刘伯升.

刘秀道:”王匡等新市兵,众五六千人,且皆是久战之士,可以为助.”

这会已是自号为柱天都部的刘伯升道:”只是其众多好掳掠,恐难以监之.”

族兄刘嘉道:”其众皆起于穷困,但图温饱而已.今我部粮草无数,彼来既得饱食,再稍加以严令,其众必从之.”

刘伯升道:”只怕未必如此容易.”

刘秀道:”事在人为,合之其利大于其弊.望兄详之.”刘赐刘嘉附合.

刘伯升沉默了一会,道:”也好,只怕王匡等也未必肯来.”

刘秀道:”其众所缺者粮草,所图者钱财.凡攻城所得,多分其众便可.此二者我等皆可以予之.”

刘伯升道:”只怕宗人子弟不从.”

刘秀道:”谋大事者,不图小利.”

刘伯升似乎仍有疑虑,怎奈刘秀刘嘉屡劝,刘伯升便从了众人所言.便让刘嘉为使,明日一早便带数车酒肉前往.

刘嘉行前,刘秀对刘嘉道:”听闻族兄刘玄亦在新市军中,你到了平林处,可先找刘玄.”

次日,刘嘉引了数十人,带了数车酒肉,便往平林乡而来.到了新市兵寨前,便先找刘玄,那守寨的兵士见是送酒肉来的,当即进入了营寨找了刘玄出来.这刘玄也是舂陵子弟,和刘伯升那还是同高祖父的.只因当年杀了人,便逃到这平林一带来,后来便跟了陈牧一伙,做了陈牧帐下的安集掾.刘玄这会见是刘嘉前来,当下大喜,便引进帐中.刘嘉道明来意,刘玄就引着刘嘉前来中军大帐找王匡等人.

刘嘉与王匡等诸将叙礼毕,刘嘉道:”素闻诸位将军威名,屡破莽军.朝中闻将军等名号无不震恐.将军等起于荒野,初只以数百人,而敢为天下先.凡我刘氏子孙,莫不日夜感怀诸位将军恩德.今幸得诸位将军到此,我族兄刘伯升特令我持酒肉十余车前来,以奉诸位将军.”

王匡等众将听后大喜.王匡道:”我等亦常闻,柱天庄刘伯升盛名,南阳刘氏兄弟豪杰,散财结士,果不虚言.”

刘嘉接着道:”今刘伯升亦集门下宾客及宗人子弟共四五千人,竖起中兴汉室大旗,起兵反莽,欲与诸位将军合兵一处,共图大业.”

刘嘉边说边观察着王匡等一众的神情,王匡沉默了一会道:”刘兄远来,请先到旁营暂歇.”

刘嘉便躬身一礼,刘玄上前引着刘嘉退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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