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很想追上去送上一段,但木文芳不肯,木兰只好悻悻的回到寝室。几个家长正忙碌的帮自家孩子整理床铺,而已经收拾停当的家长,则把饭菜端到楼上来,同孩子一边吃一边拳拳的嘱咐着。这样温馨的场面令木兰有些惊,看了看自己仍然原样躺在上铺的行李,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下铺的一位家长见木兰自己铺床,不免感叹:“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独立,再看看我们家这一个,长这么大了连件衣服都不会洗,更别说铺床叠被。”那个女儿则颇不以为然道:“周末带回家再洗不是一样么?”旁边的家长也附和道:“还是孩子,长大自然就会了,急啥!现在家家都是这么一个孩子,哪个不是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说着又指了指自家的孩子,“我家小秋从小身子就弱,我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丫头,都不放心。前儿她爸还说,要在市里寻么套合适的房子买下,省得这丫头自个儿在这里没人照应。”那位家长说完,又热心的询问木兰的家长怎么没来,木兰便浅笑着说妈妈有急事已经走了。那人便感叹道:“啥时候我这孩子能像人家孩子这样让人放心就好喽!”木兰听了,只淡淡的笑笑。
家长们聊起来总是长篇大套,木兰没心思听她们唠叨,铺好床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忙碌了大半天,她也实在有些倦了,便钻进被窝里,无意识的望向对面窗口,冷雨正噼噼啪啪的落在满是雨渍的窗子上面。妈妈这会儿应该在车上了,想是淋不着的,她想。屋子里有点冷,她紧了紧被子,竟也迷迷糊糊的睡了。
那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待到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抬腕看表才知已是下午五点多,距离晚自习只有半个多小时。上午报名时,班主任曾一再强调晚上的自习务必要按时参加,木兰于是来不及吃晚饭,急匆匆的向教室赶去。
走廊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正带着初次离家的兴奋和初相识的快意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木兰习惯性的不敢看向密集的人群,低着头默默地进了班级,却仍然引得那些大男孩的目光一路小心追随——木兰是个美丽的女孩子,而美丽的女孩子从来不缺少追随的目光,即便她自己从不以为是。
班主任丁老师于六点准时来到班级,先按照学号点了名,然后便要求大家都站到走廊上,按照大小个儿排队。木兰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在班级里算是高个子的女生,被排在倒数第三排。排好座位后,丁老师又叫了前排的几个男生随她去取教材,老师刚离开一会儿,教室里便炸开了锅。
木兰的同桌是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看来颇为机灵的短发女生,她看了看木兰,问:“你叫什么名儿,美女同桌?”见木兰有些羞怯的样子,又笑说:“我叫辛乐儿。”
“辛乐儿,你好,我叫林木兰。”
“哦?木兰!是替父从军的那个花木兰么?你名字真有趣。”
木兰听了笑笑,并未言语。
这时,后桌的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拍了拍辛乐儿的肩膀,瓮声瓮气的问:“你叫啥名?我叫董亿霖。”
辛乐儿回了句:“我叫辛乐儿。”说着拉了拉木兰,“向你隆重介绍我同桌,小美女林木兰。”木兰听了,忙转身示意。
董亿霖也笑着和木兰打招呼,又豪爽的拉过同桌,“我同桌,大帅哥叶轻寒。”
辛乐儿听了边笑着和叶轻寒打招呼边问:“好像有句诗上说什么‘轻寒’‘上楼’什么的,是那两个字么?”
“是‘漠漠轻寒上小楼’吧!”一直不发一言的木兰忽然小声说道。一时几个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她,她忽然有些窘,一张白皙的小脸儿“唰”的红了,偷眼看看叶轻寒小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
叶轻寒忙说:“没错,正是那个‘轻寒’。”说完,麦色帅气的脸竟也不自觉的微微红了。
辛乐儿偷眼看看两人,又朝董亿霖挤了挤眼睛,戏谑道:“他们俩该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一句话说得两人的脸更红了,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木兰右侧座位上的男生这时敲了敲木兰的桌子,笑道:“你们几个聊得挺开心啊!我叫孙传文,你们叫啥名?介绍介绍。”他口中说“你们”,眼睛却只看着木兰。木兰礼貌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而后轻轻拉了拉辛乐儿的衣袖,谁知辛乐儿早就笑着转过来道:“我叫辛乐儿。”孙传文忙客气道:“哪里哪里。”随后回手指了指坐在后座的男生,“我哥们儿,高扬。”高扬也热情的同木兰和辛乐儿他们招呼。辛乐儿听说是高扬,忙道:“高扬,早听说过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然后学着古代大侠似的拱拱手说:“久仰,久仰!”高扬忙摆手:“别,别介,别寒碜人。”
董亿霖看着辛乐儿,心想这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却也笑着同孙传文、高扬等招呼。
辛乐儿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嗨!我看咱们几个挺投缘的,不如大家报一下生日,咱们几个排行拜把子吧!”孙传文一听,即刻拍手称是,董亿霖亦极力赞同,于是大家各自报上生日。
高扬最大,董亿霖第二,高扬的同桌刘正浩第三,孙传文第四,辛乐儿第五,孙传文的同桌杨凯第六,叶轻寒第七,木兰最小,排名第八。几个人叙过长幼后,约定以后都以兄妹相称,颇有几番义结金兰的味道。作为老大的高扬更是豪气的表示,以后众位兄弟姐妹如遇困难,尽可以找他,他必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不一会儿,那几个学生取了教材回来,丁老师便指示他们按次序分发教材。这时,一个身影忽然挡在门口——木兰直觉那人是“挡”在门口的,因为他全不似其他同学一般在教室门前探头探脑,而是大方的站在门口——仿佛他理应如此站着一般。那人梳着当下最流行的蘑菇头,肤色有些黑,因为身量高且略壮,像是担心头撞到门槛一样微向前探着头。那人向丁老师示意了一下,丁老师便似是事先有默契一般,匆匆出去了。
那人的出现,竟然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躁动。董亿霖嘀咕着:“这人谁呀?排场挺大的。”辛乐儿悄声回道:“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可是咱实验高中的名人。”说着眨眨眼睛看着孙传文道:“四哥应该知道吧!”孙传文微笑着并未言语,董亿霖好奇问道:“到底是谁啊?别卖关子。”辛乐儿悄声道:“他叫聂峰,高一时一战成名,很多混子怕他。”董亿霖听了啧啧道:“他就是聂峰啊!我听我同学说过,听说这哥们儿挺有家底儿的。”辛乐儿点点头答道:“听说他家有个亲戚在省城开公司,也不知道准不准。”孙传文听了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眼高杨道:“他有个舅舅在湖滨,干典当的。”董亿霖点点头,“那就难怪了,干典当的说好听了是搞金融,说不好听了是放高利贷的,都有点背景。”辛乐儿听了,笑问道:“真的么?”
董亿霖还欲说些什么时,见丁老师进门来,慌忙闭口。丁老师简要布置了关于早晚自习时间的规定,便匆匆宣布晚自习结束,并嘱咐市内通勤的同学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等等。
木兰的宿舍在校内,所以并未急着离开,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捧着本语文书出了教室,一眼看见站在走廊尽头像是正等人的李俊翔。李俊翔这时也刚好转过来看见她,忙问:“木兰,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你半天了。”
“有事么?”木兰问。
“就想问问你安排得咋样了。早上我爸雇车送我来上学,我寻思带你一块儿来,结果上你们家去找你时,才知道你和你妈已经走了,你住哪了?”李俊翔边说着便随木兰出了走廊。
“我住冯老师家,就在院里,挺好找的。”木兰答,复又问:“你呢?”
“冯老师家啊,我知道,你住楼上还是楼下?”
“楼上。”
“那行,你晚上吃饭了没?要没吃的话我带你去吃点儿。”李俊翔问。
木兰知是他的客套话,便谎称自己已经吃过了,李俊翔听了便同木兰告了别。
看着李俊翔一直往外走直至出了校园,木兰便转身往宿舍这边走。那时候学校正在建设新教学楼,因为赶工期几乎连夜施工,木兰曾听人说过建筑工地上人员比较杂,每次经过工地时都会莫名的害怕,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越过操场到达甬路时,却不小心撞上由此经过的一辆自行车,自行车连同骑车人一起被撞倒。
因为连日来一直下雨,地上很多泥水,骑车人看了看自己衣袖及裤腿上的泥污,一边无奈的甩了甩,一边骂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这么宽的大路也能撞上?”
木兰慌忙道歉,“真对不起,我没看到你。你,你没事吧?”
那人并未答话,扶起自行车才发现车链子竟然断掉了,便将车停在路边。见是一个漂亮女孩撞到自己,气已经先消了一半,便拿她打趣。“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大力气,后边有老虎追你啊?”
木兰此时已认出他正是晚自习时来教室找丁老师的那个聂峰,心里害怕之极,却不敢吭声,只下意识地瞄了眼旁边的工地。
聂峰盯着木兰看了一会儿,问:“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
木兰见对方只是问自己班级姓名,虽心里打鼓,却也不敢不老实的回答。
“一年七班,林木兰是吧!行,我记住了,你走吧!”看木兰仍有些犹豫的样子,他说:“不用怕,我帮你打手电照着。”他说完,真的打开手电给她照着路。
木兰慌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看了看他,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向他道了谢,快步跑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