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原本以为这扮郡主的活儿只是清闲的端坐在桌边装着优雅、高贵而已,可万万没想到,现实与她的幻想差距是如此遥远。从第二天的一大早起,她就开始了宫廷资深女史为她量身定做、亲身打造的速成郡主的魔鬼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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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被绑了红线以练习步法,头上顶着花瓶说是练习平衡,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举着茶杯半掩面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上半个时辰,不要质疑,这才叫仪态万千、这才是端庄优雅,这宫廷的礼仪规矩,繁琐复杂折磨人,苦得暗月大有撑不下去的趋势。
除此之外,更是被强迫性的记下了许多关于皇室的细况、关于前郡主的习性爱好、自幼经历等等等等,短短的三日时间,暗月硬是觉得比三年还要漫长难熬。她头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是如此的笨拙、榆楞,脑袋像是一下子充肿了的气囊,涨涨的、却空空的,她对那严厉的女史所教授的东西似乎有些混淆了。
对此,芳泽晃着半透明的身子一直在一旁看着,随后付之淡淡一笑,不明意味,暗月只当那是在嘲笑自己的愚笨。
于是,当暗月蹁跹优雅的迈着精致的脚步踏入那雍容华贵的鸾轿时,特意斜眼骄傲的冲着一旁那黑色的半透明身影一扬下巴,随即一身金色的宫衣消失在锦绣编制的帘中,在一声尖细的“起轿”声后踏入了回京的路程,再见了,江宁,再见了,那些在乎我抑或我在乎的人,来不及道别的话语,便请这一缕清风代我传达吧……金丝帘中,一双墨黑的瞳孔里微微泛着暗红的涟漪。
她不知道,在那棵粗壮的梧桐树后,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远远望着离去的一队车马,目光悠远……
辗转间,那年光景犹现,悠然的午后,那第一眼无意触碰的瘦弱身影如折翼的蝴蝶轻轻颤抖,低垂着匍匐,却神奇的让人从背影就看出她心中那倔强的高傲,便是那从纤弱的骨子里透出的傲气,一瞬间打动了他的心,那高傲让人止不住的心疼,孤独却倔强的孩子,由我来保护你吧……
可现在……对不起,你渴望的那种自由我给不了!灵慧如你哪里会不明白,不管我素日行为多么乖张另类,不管思想多么激进叛逆,可骨子里到底是流着唐家的血液,这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有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便是这条命也是属于唐家的,无论我如何厌倦这繁华掩盖下的腐朽肮脏,无论我内心多么想逃离,可这是一条剪不断的线,从我出生那一刻便注定剪不断的牵连。
我不能、决不能弃这一家老少的生命于不顾,于是……明知道此处一别便是诀别,明知道你这一去前路遥遥、吉凶未卜,我却只能狠心的闭上眼假装不知道,自私的选择放任父亲这荒唐的行为,放任他们将你带走。尽管你心里可能有千万个不愿,尽管或许你亦与我一般将这荣华富贵视若烟云,尽管那可能会是一座让你丧失自由的牢笼,可我却会心存侥幸的想:或许你会爱上那样富贵奢华的生活,或许你从此不再痛苦、不再孤独,会一直很快乐、很幸福的生活……我亦在想,是否多年之后,我会后悔自己此刻的决定?那悔会不会是揪心得如同万条毒虫噬心的痛?痛……似乎、此刻心就已经在痛!你可知,这便是我连最后一眼也不忍心去看你的原因,因为……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要去揭穿这个让你深陷的谎言。永别了,暗月!那个我打第一眼看到便感觉扯着心疼的孩子,那个我一心想守护着快乐成长的孩子,我想,我会用一生来怀念与愧疚的。
一滴泪珠沿着左眼角滑下,被拂面而来的一阵柔风轻轻吹散,耳畔、仿佛传来那熟悉的稚嫩声音,再见了……
半月之后东京(今河南开封)
北静王府
“恭迎郡主回府!”
“恭迎郡主回府!”
“恭迎郡主回府……”
那素手撩起的晶珠帘内,风尘仆仆的华贵女子优雅的在婢女的搀扶下施施然的走下了马车,一抹薄纱掩住的容颜朦胧得看不清如何,只眼角流露出些许长途奔波所带来的疲惫。
“请郡主沐浴!”
烟雾缭绕的浴池,清澈温暖的泉水,馨香馥郁的花瓣,还有脚下光滑莹润的鹅卵石子儿……
暗月遣退了前来服侍沐浴的两个侍女,掬了一把水花,看着那水珠一滴一滴从掌心滴落,许是多日的奔波太过疲劳,又许是这一池泉水太舒适温暖,竟渐渐泛起困来,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终于止不住的阖上了双眼……
只听“哐当”一阵水花,感觉自己在空中轻灵的飘,像一朵自由自在的蒲公英,虽然微小薄弱、虽然没有如鸟儿一般的翅膀,却可以在碧蓝如洗的天空逍遥的遨游,飘啊飘、飘啊飘,最后随着轻柔的风儿慢慢的坠落在一片舒适柔软的草地上,然后便在那片美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沐浴阳光,就此宁静安定的度过此生、岁月静好……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意安好?故事自然不会是如此便安然的结束了,又或许、那一开始坠落的便是无尽的深渊,落水、深陷……
“郡主、郡主……您醒醒啊郡主……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