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右袖中伸出一只手,搭上暗月的被裹着白纱布的臃肿腕上,那是一只粗糙的手,手心上有明显黄色的厚厚茧子,手背上甚至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弯弯扭扭的像是某种虫子的爬痕,深褐色似是旧伤。他切着暗月的脉搏,眉头微蹙,随即开口道:“身体只是轻微烧伤而已,休养七日便可修复,只是这般严重的气血不足,需得长久的悉心调养方可。”
他是谁?是他救了自己吗?他是大夫吗?这般年轻的大夫医术靠谱吗?不是说轻微烧伤吗?为何她的全身却火一般的灼痛?还有什么是气血不足?她从未听过。“系……”暗月张嘴想说句谢谢,开了口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嗓子根本就不能发出正常的声音,她用露出来的眼睛沮丧的望着那人清冷的面容,纱布下的表情十分可疑。
“你的喉咙被火熏坏了,暂时不能说话!”那人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心里却道奇怪,一般的女孩儿若是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这副模样,不得尖叫着眼泪直流才叫怪,可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娃儿,却只是一脸平静的躺在那里,好奇的望着自己,纵使发现自己的嗓子不能发音,也只是面露些许沮丧而已。
况且,他自己也曾被烧伤过,不是不知道那灼伤后全身的疼痛,就算是用了上好的灼伤膏,也减轻不了多少疼痛。而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却连眉头丢没有皱一下,是感觉消失了无法感到疼痛?还是这女娃儿本是个痴傻之人?不,那双墨黑的眼睛明明是那般的清澈明透,又怎会是个痴傻之人呢?
他伸出食指并着中指暗自涉出自己的灵力探向暗月的眉心,突然似乎是被什么力量反弹了回来,他手指一缩,整个身子不由的一怔,瞪大眼望着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暗月,“你……身体里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强的封印?”
封印?那是什么东西?暗月不解的望着他。
那人摇摇头,一时忘了这小女娃不能说话了,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在她的身体里布下了这般奇怪的封印?他只是微微的无心一探,却受其相同力道的反噬,那若是有人想要用灵力强解开它,恐怕会……
他不由的惊心,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妄他在山上学了几年道法,在师兄弟中颇为出类拔萃,便自以为学艺精湛、道法甚高,像是斩妖除魔之类的术法也不在话下,天下没有多少人能是自己对手。
谁知这次大娘过逝回家,却发现自己原来是很浅薄的、很无知的井底之蛙,譬如府内的那股怨气,他只知留雪居那口井中甚有玄机,事后却怎么也寻不到那怨灵的踪迹,他堂堂玄机道长的二弟子,却连自家府中的一个恶鬼都对付不了,着实颇受打击。此刻,又遇见这么个小女孩身上被施了从未见过的奇异封印,他再次震撼了,愈加觉得自己的浅薄。若是此次不下山,恐怕他还在那般自以为是的对自己那点浅陋的道法沾沾自喜,想到这,他不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正在反省着自己的无知,门外走进一个青衣婢女,端着一个托盘,微微弯腰道:“三公子,您吩咐熬的药奴婢已经熬好了!”暗月这才恍然,原来,这便是那些八卦人所说的,自幼体弱多病、在深山修养鲜少回家的唐家三公子,名逸,字言昀,道号羽渊。
“有劳!”公子逸微微一点头,接过那青衣婢女手中的托盘,那青衣婢女顿时面上燃起一片绯红,娇羞的低着头道了句:“公子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应该的!”便杵在那儿不动了。
公子逸也没理会,只是把药碗递给暗月,半响,没见暗月有任何动静,除了黑漆漆的眼珠在不停的转,方才想起原来这具木乃伊不能动,于是便唤那青衣婢女来给暗月喂药,那婢女自是又一阵羞怯。她缓缓的将暗月的枕头稍微支高了些,又端起那青瓷药碗,用小瓷勺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暗月,却不知是因为公子逸在一旁太激动还是由于她自己的癫痫病复发,那拿着瓷勺的手总是不由的微微颤抖,抖得送进暗月嘴里的药汁要比滴到她脖子里的少。暗月不禁纳闷了,莫非这药是既可内服又能外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