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少女道:“睁眼罢。”陈抟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一片大草原,水草丰茂,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少女笑道:“这里已是天山脚下。”郑晓伊道:“适才咱们身处大漠,烈日高照,干涸无水,不成想此地却是风和日丽,水草丰盈。”陈抟抬眼望去,只见远方一座高峰,白雪皑皑,点头道:“天山之上,终年积雪,化而成水。”少女笑道:“不错。”郑晓伊心中激动,眼看自己孩子便可得救,道:“快走,咱们上山去。”少女看了郑晓伊一眼,道:“我们两个去,你去不得。”郑晓伊怒道:“如何去不得?”陈抟略一思忖,道:“不是你去不得,是孩子去不得。天山终年积雪,寒冷之极,孩子根本受不了。再说,也许此去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你照顾好孩子,就在下面等着。”少女笑道:“跟聪明人就是不用废话,不像有的人,呵呵。”说罢,瞟了郑晓伊一眼。郑晓伊心中嗔怒,正欲反唇相讥,忽然想到眼下还要靠她陪着陈抟去帮忙求药,当即忍住,笑道:“那就辛苦妹子了。”
陈抟游目四顾,只见不远处有几顶帐篷,几个牧民有男有女,正在放牧一大群马匹。陈抟俯身捡起一个小石子,向郑晓伊道:“随我来。”郑晓伊抱着孩子,少女也跟着,随着陈抟走上前去。快到跟前,陈抟手中暗暗扣着石子,手指轻轻一弹,石子飞出,打在边上一匹马身上,那马受惊,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远方奔去。陈抟跃起身来,几个起跃,拦在马前,左手拉住缰绳,右掌暗运内力,一掌将马推倒,那马打个滚,翻身起来,陈抟上前双掌用力按住马身,那马长叫一声,慢慢跪倒在地。那几个牧民看得呆住了,纵马来到陈抟眼前,不住打量他,向他伸出大拇指。陈抟抱拳,微笑点头。
一个老牧民道:“你这少年,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陈抟听他语言生硬,心道:“此地言语不通,倒是麻烦。”当下朗声道:“我们从中原来,要上天山去。”
老牧民跳下马来,走到陈抟面前,道:“年轻人,勇士,不能去,雪山,太冷。”陈抟笑道:“要去。”回身指着郑晓伊母子道:“他们,留在这里,你们给他们一个帐篷,照顾他们。”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递给那老牧民。那老牧民急忙摆手,道:“不要,银子,不要。”陈抟拉住他,把银子放在他手里,道:“拿着。”俯身捡起一块石头,捏得粉碎,那几个牧民都张大了嘴,惊诧之极。
陈抟笑道:“我们中原人最讲道理,是敌人,就让他像这石头,粉身碎骨,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是朋友,那便以礼相待,诚心交友。我们,是朋友,好朋友。”那些牧民笑着点头。陈抟抱拳,大声道:“谢谢,谢谢!”回身向郑晓伊道:“好好照顾孩子,等我。”郑晓伊拉着他,微笑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等你。”陈抟点点头,向少女道:“咱们走罢。”
两人走出老远,回头一看,只见郑晓伊还抱着孩子,望着他们。少女笑道:“你这手恩威并施,玩得好啊,想来这些人不会对他们母子不利了。”陈抟点头。少女凝视着他,道:“你真的不会笑了吗?”陈抟道:“你知道千年雪莲所在么?”少女微笑道:“你若肯对我笑一下,我就告诉你。”陈抟冷冷道:“带我去。”少女笑道:“不笑就不笑,干嘛这么凶。”走到那些牧民看不到的地方,赤子剑飞灵镜开,两人飞向天山。
陈抟闭着眼睛,突觉寒气逼人,仿佛置身冰窖之中,只听少女道:“到了。”陈抟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所处之地是一处大冰山顶,眼前一朵莲花状白色花朵,迎风绽放。少女叫道:“快去摘!”陈抟全身几乎冻僵,手指僵硬,拼力摘了雪莲,少女展开灵镜,道:“快走!”突听一声断喝:“哪里走!”只见一个老尼姑飞上山来。
陈抟将雪莲塞给少女,用尽全力催动赤子剑,叫道:“快去救人!”灵镜带着少女破空飞去,赤子剑却发出一道红光,掉落下来。那人飞上山顶,一掌劈下,陈抟只觉一股如山压力袭来,登时不省人事,身如柳絮般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陈抟醒来,只见自己身处一座石室之中,躺在一张石床上,一灯如豆,一个老尼姑坐在灯下,手里拿着赤子剑,呆呆出神。陈抟叫道:“你是谁?”那老尼姑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满脸都是刀疤,也不知有几千几万道,委实恐怖之极。
陈抟惊呼一声,那老尼姑一扬手中赤子剑,道:“此剑你从何处得来?”她这一说话,陈抟又是一惊,只听她声音又清又脆,浑似少女。陈抟不知她心意,老老实实道:“家父临终所传,说是晚辈外祖父之物。还望前辈赐还。”老尼姑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外祖父是谁,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说还你此剑,只怕我一举手让你灰飞烟灭!”
陈抟看她神情恐怖,自己眼下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老实回答:“在下名叫陈抟,外祖父姓黄,他老人家名讳恕在下不便相告。”老尼姑一听之下,脸色登时缓和,道:“这便是了。你为什么要来盗取千年雪莲?”陈抟道:“在下只是为了救人而已。”老尼姑哼了一声,道:“胆子不小,那人是谁,值得你如此冒险?”陈抟道:“一个婴儿中毒,在下也是江湖偶遇。”老尼姑缓缓道:“江湖偶遇,那便与你非亲非故,你如何便肯为他干冒如此奇险,倘若我一掌毙了你,你岂非枉自送了性命?”
陈抟昂然道:“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在下一时发了此心,决意救他,便是丢了性命,也是无妨。”老尼姑举起手掌,厉声道:“我现下便一掌毙了你,你当真不后悔?”陈抟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做事凭心而为,何悔之有?”老尼姑盯着陈抟,手掌作势落下,陈抟闭上眼睛,不去看她。老尼姑忽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好,好,好!”陈抟睁开眼睛,却见她一把抓起自己,跟着胸口一麻,已被她点了穴道,接着自己嘴里又被喂了一个东西,紧跟着后心被拍了一掌,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腹内登时如同一团烈火燃起,一股热气从心底升起,传遍全身,只觉浑身上下燥热难当,如同置身火炉之中。那老尼姑将他拉起,盘膝坐好,老尼姑自己也盘膝而坐,解开他胸口穴道,双掌抵住他后心,陈抟只觉一股大力涌入体内,奔腾游走,与先前的热力汇而为一,感觉自己身体慢慢膨胀,宛若要爆炸一般,不由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昏昏迷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抟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只见灯还亮着,自己倒在石床上,老尼姑盘膝坐在自己身后,头垂在胸前。陈抟叫道:“前辈,前辈!”不见她答话,陈抟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跃而起,便欲逃跑。
突听老尼姑道:“哪里去,你的赤子剑不要了?”陈抟登时呆住,回头笑道:“晚辈呼唤前辈不应,正准备去给您老人家找水喝。”老尼姑抬头道:“油嘴滑舌,满嘴胡话,你想逃跑是不是?那你干嘛刚才不杀了我?”陈抟笑道:“晚辈与前辈无冤无仇,此次也是晚辈贸然前来,打扰了前辈清修,晚辈心中已然内疚万分,又岂会加害前辈?”老尼姑哼了一声,道:“你倒好心。”陈抟笑道:“晚辈好人,自然好心。”
老尼姑道:“你一口一个前辈,怎么就不肯叫我一声师父?”陈抟一呆:“师父?”老尼姑微笑道:“我喂你吃下千年雪参,可增加你一甲子六十年功力,又将我毕生九十年功力悉数传你,加上你自身原有功力,你现下身具一百六十余年功力,你难道不该叫我一声师父么?”陈抟大吃一惊,呆若木鸡。老尼姑接着道:“你现下不仅功力大增,身材相貌也是大变,你身后石桌上有镜子,自己去照照看看。”
陈抟急忙奔过去,拿起石桌上铜镜一照,只见自己方脸高鼻,一脸英气,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懵懂少年?
陈抟呆呆站立,恍若梦中,说不清是喜是忧。